他不懂武功,雖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拳腳上也着實只是練了強身健體用的,與人動手從未有過,文達佳琿是久經沙場的武將,十個他綁在一起也不是文達的對手,合論周圍還有許多侍衛,這是必敗無疑的一戰。
可是霍十九就是來了。
如今脈門被人拿捏,場面僵持之下,他的怒氣才稍減,停轉的大腦才恢復思考的能力。
若是理智一點,文達佳琿要蔣嫵來陪一夜的事又未曾驚過皇上,也不是必須要送來。這種強迫人家妻子來陪睡的行爲想必任何人都不會宣揚開,他大可以裝作不知,直接不送人來也就罷了,就不信皇上會強迫他爲了國家把新婚妻子送給人睡。
可他壓不下這口氣,心裡就只剩下憤怒,多年來歷練出的穩重自持和所有理智都被他拋在腦後,只有一個念頭,誰想動他的嫵兒念頭誰就是該死!
霍十九抿脣。
驚覺當初選定蔣嫵時的目的,對她那樣好的目的,竟然已經忘了很久。
要她,不就是等着被犧牲的嗎?
難道一個女子,抵不過國家大事?
今日這樣的決定,或許在婚前,他還能狠得下心來下,他曾經就想,這一生只有這一位夫人,也就只對不起這一位女子,無論將來墮了地獄要怎麼償還,他也都心甘情願。
可現在他已經對這個本想利用的女子有了感情,且如現在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就已經說明了他的感情到了何種地步。只要想到要犧牲她,要她在其他男人身下展露出那樣只有他見過的嫵媚。他就受不了。
這一瞬。無數念頭在霍十九腦海中電閃而過。他甚至想到再尋一個女子,將她寵上天來吸引那些對他不軌之人的注意力。可他又不想蔣嫵難過。
罷罷罷!難道他霍英這一輩子的英明,必須建立在女子第犧牲之上?難道他就不能像個男人一樣,將所有的難題扛起來?
他不是什麼君子,更不是善人。可他自己的女人和親人總不能都護不住。
就算護不住,一起去赴黃泉,也比摻雜利用來的好。
原本糾結了幾日的問題煙消雲散,心中豁然開朗。
霍十九想了許多。可時間不過一瞬,面上已露出微笑,單膝跪地,道:“纔剛聽我們的人說大皇子看上了我這把匕首,是以我急忙趕來進獻。”
文達佳琿訝異的鬆開手。
其實霍十九來的目的,他心如明鏡。可這會子卻不好戳破。接過匕首,笑道:“算你有心。聽說你已是錦寧侯了?還未恭喜你。”
“不敢,不過是虛擔了個名兒罷了,不比大皇子是天生的天潢貴胄,身份矜貴。”霍十九站起身。瀟灑微笑。
文達佳琿便邀霍十九進屋裡去飲茶,聊了片刻才放他回去。
霍十九纔剛離開。身旁侍衛就道:“爺,霍英剛一開始絕對是要來刺殺您的,連我等都感受到那股子煞氣了。”
“我知道。”文達佳琿將匕首拔出,看着鋒利的雪刃嗤笑一聲:“他的反應倒是快。也對,若是沒些本事,也無法得燕國小皇帝的器重了。”
將匕首“篤”的插入小几,文達佳琿冷着臉不言語。侍衛們自然不敢多問。
文達佳琿這會子滿心的鬱悶。他那樣疆場上從未吃過敗仗的人,竟然會輸給一個小姑娘。且這姑娘不禁將他綁了,逼他歸還錦州和寧遠,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兒將他喝的酩酊大醉,這會子腦仁兒還疼。
氣她敢如此下他的面子,他也是一時衝動,想找回場子罷了。他不確定大燕會不會將她送過來,若是送過來,對她來說頂多是個心理上的攻擊,文達佳琿卻知自己不是她的對手,所以一聽人來回話,說是外頭一頂轎子擡着大燕朝送的人來了,他一緊張,將所有侍衛都叫了來佈置好,準備應付隨時有可能發飆的女魔頭。
只是想不到來的人是霍十九。
看來,蔣嫵的丈夫,對她是真心的呢。
也難怪,那樣的女子,若是他的話,他也捨不得。
他捨不得?
文達佳琿面色一凝,他已有妃子、側氏,長子才比蔣嫵小多少?他就對她有這樣兒心思?
“爺,您?”隨從見文達佳琿面上陰晴不定,遲疑的開口。
文達佳琿卻將匕首還鞘,道:“今日之事,再不許與外人提起。”
“是。”隨從侍衛忙行禮。
霍十九離開驛館,迫不及待的回府裡去,進了府門,直奔着瀟藝院去。
原本緊繃的情緒,在到了瀟藝院門前的時候才略有平息。
霍十九深吸了口氣,不願叫蔣嫵知道男人家外頭的難事,面上帶笑的進了院門。
冰鬆和聽雨早聽說霍十九如今已晉封侯爵,見了他連忙行禮,眉開眼笑的道:“給侯爺請安。”
霍十九“嗯”的應了一聲,道:“夫人呢?”
“夫人在房裡呢。”
冰鬆和聽雨伺候打起簾籠,霍十九進得屋來,就見蔣嫵穿着雪白的真絲中衣,正披散長髮搖着紈扇納涼。
見他回來,她詫異道:“今兒怎麼這樣早?皇上沒留你晚宴?阿英?”
連問兩個問題,見霍十九不回答,只一步步走向她身旁,且表情十分凝重,蔣嫵的心頭突的一跳,“阿英,怎麼了?你……”
後頭的疑問還沒出口,人已被他一把摟在懷中。
臉頰靠着他的肩頭,因爲他的緊抱而感覺到悶熱窒息,她敏銳的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不是尋常時那般冷靜自持,今日的他。很奇怪。
難道朝廷中發生何事?
蔣嫵胡思亂想着。一面輕輕拍着他的背:“阿英。怎麼了?”
霍十九將臉埋在她的長髮中,呼吸她身上日漸熟悉的幽香,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蔣嫵失笑道:“那也不必要歡喜的像個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比你大,你是我弟弟呢。”
霍十九臉上一熱,瞪了蔣嫵道:“看來爲夫平日裡對待你太寬和了些,沒大沒小的。連這樣話兒你都敢打趣我了。”說着搓手,就要咯吱她。
蔣嫵見霍十九心情難得如此好,自然樂得配合他,笑着跑給他追。霍十九果真追着抓她的癢癢。
一時間屋內二人的愉快笑聲傳出很遠去。
蔣嫵又不是與他決鬥武藝,最終還是被他抓住,按在臨窗的炕上,他則翻身躺在她身側,喃喃道:“嫵兒,咱們幾時要個孩子吧。”
蔣嫵望着頭頂的承塵,心頭一跳。百般滋味涌了上來。她竟覺難以招架。
他們雖行周公之禮,可都自覺默契地在避孕。她見霍十九似乎不急着想要他們的孩子。自己也分析如今的情勢的確不適合孩子降生,便也偷揹着公婆間或用避子湯。霍十九自然是知道的,也默許的。
怎麼今日他卻突然這麼說?
難道他覺得已經是時候了?還是說,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發生了變化?
思及此,蔣嫵翻身壓上他,騎坐在他腰上,蹙眉道:“爲何突然這樣說?阿英,到底發生何事?”
二人的姿勢當真說不出的曖昧,霍十九平躺着,雙手扶着她的胯骨,笑道:“沒什麼,只是突然這樣想。我已經二十七了,也是該傳宗接代……嫵兒,咱們還沒這樣試過,我看《鴛鴦秘譜》上頭就有,坐着的,趴着的,還有秋千上,馬上……”
說着話,蔣嫵已察覺到某處堅硬抵住自己,臉上羞紅了一片,就要往一邊去。
偏霍十九不放手,還毛手毛腳的解她的衣裳……
屋內安靜着,門扉緊閉,窗櫺合緊,婢子們就默契的無人敢靠近。
霍十九愣是要了兩次才罷休。
蔣嫵感覺得到,今日的霍十九比從前的更加熱情,似乎從前封閉剋制的一些情緒如今都已放開了。
她不禁在想,難道霍十九當真是因爲被封了錦寧侯而如此歡喜?
到裡頭又吩咐要水,聽雨和冰鬆服侍盥洗更衣後,冰鬆才低着頭回道:“回侯爺,外頭來人回,說是您的兩位義子求見。”
霍十九挑眉:“哪兩個?”
“是鄭大人和王大人。”
他們兩個?
蔣嫵已大約猜得出來者目的,不等霍十九開口,已道:“若是覺得爲難,就叫鄭姨娘他們回來便是,家裡也不缺這幾雙筷子。”
霍十九挑眉,清泠目光中有着戲謔,輕笑道:“嫵兒是考驗爲夫?你攆走的人,自然有你的道理,這會子我在讓人回來算是什麼。那樣豈不是下你的顏面,叫你往後如何在內宅中說話?你呀。”隔着小几,探臂去颳了下她的鼻樑:“你就是想的太多了。莫說是他們幾個,其餘的那些姨娘我也不打算留了。”
蔣嫵一冷,摸了摸剛被他碰觸的鼻尖兒,呆呆道:“你說什麼?”
“我說,那些個姨娘我也不想留下。回頭你問問他們,就說是我的話,他們有誰願意走的,咱們給銀子。有誰有要求的咱們也儘量滿足,就是有誰有心上人,也可以成全,餘下那些實在沒有地方去的,就叫人單獨在後宅偏冷處收拾妥當一個院落,讓其餘人搬過去。咱們照常吃穿用度供給,再派幾個丫頭去伺候着,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蔣嫵呆呆望着霍十九,已覺不可置信的心跳都在加速。
她活了兩輩子,不巧都生在亂世,見過那些窮苦人家的漢子因爲沒本事而只娶一個老婆的,卻沒見過這等鐘鼓饌玉之門的富貴男子,又是才貌雙全的風流倜儻人物,會主動提出散去小妾的。
見她愣愣的望着自己,霍十九寵溺的又摸摸她的額頭,笑道:“傻女孩兒,莫不是樂呆了?我不是玩笑,是當真的,你不必擔心我反悔。我既與你說這些話,就是已經深思熟慮過了。”
站起身,理了理下襬,道:“我去看看他們有什麼事兒,你要是喜歡,趁這會子與姨娘們說說。”
蔣嫵搖動葡萄纏枝的紈扇,看着他的背影離開屋門,才低聲說了句:“知道了。”
低頭望着自己的手掌,蔣嫵脣畔漸漸綻放一個迷人心魄的笑容。
原來心悅一個男子,在希望爲對方付出的時候得到了對方的付出,感受到對方的善意,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蔣嫵笑着,吩咐冰鬆和聽雨將姨娘們都請來。
不多時候,八位姨娘陸陸續續趕到,都默契的以蔣嫵給他們排的順序站好請安。
蔣嫵雲髻鬆挽,錦衣華服,搖着紈扇端坐首位,笑道:“今日請各位前來,是因爲侯爺的吩咐……”
將剛纔霍十九與她說的那些複述了一遍,最後道:“你們都是聰明人,這會兒也應該都聽明白了。侯爺是寬厚溫柔的人,還估計着衆位姨娘的未來,你們若有要求,大可以現在就提出來。若有想離開的,想投親去,還是有意中人,都可以現在提出。”
姨娘們已是臉色煞白,苗姨娘尤其最爲緊張焦急,顫抖聲音道:“夫人,這話當真是阿英說的嗎!莫不是你急着出去姐妹們,所以故意編排了這些話來誆騙我們。”
蔣嫵聞言失笑,搖動紈扇的微風吹拂着她鬢角和垂落在胸前的長髮,顯得的格外肆意瀟灑:“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麼,如若今日是你坐在我的這個位子,這類假傳消息的行當你也做得出?”
苗姨娘聞言,臉上鐵青。“夫人不必強詞奪理,您心裡想的,婢妾們心裡都懂。您不過是容不下咱們罷了。”
這樣說法,暗指蔣嫵善妒不賢惠。
一旁沉默的聽雨和冰鬆二人聞言都是動氣,又因爲身份懸殊不好爲蔣嫵辯解。
誰知道蔣嫵卻點頭,認真的道:“你說的不錯,想不到你脖子上長個腦袋也不是完全做擺設顯得高用的。”
“你!”
蔣嫵不再理會苗姨娘,一語已經間接的坦白自己善妒。卻又囂張的就是善妒又何妨的模樣。
蔣嫵站起身,道:“罷了,你們都各自回房去想想,想好了隨時可以來告訴我。也沒有道理今兒個就逼着你們做出決定來。都回去吧。”
“是。”衆位姨娘行禮道是。
苗姨娘無奈,只得隨着行禮,跟隨衆人離開正屋時,眼裡正含了兩泡熱淚,擡頭就瞧見霍十九正迎面走來。
眼淚斷了線珠子一般滑落,苗姨娘忍不住,委委屈屈的喚了一聲:“阿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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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深宅大院一齣戲,輸贏全憑演技精,
臉帶笑,口似蜜,心藏刀,爭得是份兒好前程。
安錦如卻堅信,靠天靠地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
拾舊業重走設計路,小首飾也能有大名堂。
“這位爺請自重,本店賣金賣銀賣珠寶,不賣女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