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臉上都是肅穆一片。
楚妖嬈端坐在小木屋之內，臉上的表情鎮定，看着眼前的墨修棋，一句話不說，目光帶着沉穩的冷酷。
“這個……這個孩子……”水晶牆面前的墨修明乾澀地吐出這幾個字，但是卻不知道如何續下去。
“別想太多，你們本就欠她的。”墨清遠的聲音在這個安靜到死寂的空間之內響起。
墨清遠的話使得衆人的臉色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是啊，他們本就是欠這姑娘的。
墨清遠是什麼人呢？
是眼神，心思最爲清明的人。
“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嗎？”墨修棋看着楚妖嬈，眼神絕望無比。
楚妖嬈搖搖頭：“二舅舅，你問的是我，還是我娘？”
楚妖嬈輕輕地彎下腰，看着這張已經被歲月雕刻過的臉，不難想象，年輕時候的墨修棋，會是怎樣的翩翩佳公子。
她勾起脣，那笑不再含有惡意，只是含着深刻的悲哀：“二舅舅，你想要得到的是我孃的原諒，還是我的原諒？”
楚妖嬈的眼神是那樣地直接，在她的目光之下，墨修棋感覺自己的心簡直覺得無所遁形。
他看着楚妖嬈，終於忍不住，絕望地閉上眼睛：“當年，我父親，你外祖父，強烈地反對你爹孃的結合，而且強制性地將你娘關了起來。”
楚妖嬈靜靜地聽着這段往事。
“後來，我忍不住，就去偷偷地看了被困住的你娘。”墨修棋的聲音慢慢地恢復平靜，似乎回到了那個特殊的晚上。
楚妖嬈靜靜地聽着這段話，一句話不說。
而在外面守着的雲姑，以及第一次聽見這段話的墨家其他人，都屏氣凝神地聽着，看着。
“那天晚上，我摸到關着你孃的房間的時候，她正在房間裡面，偷偷地哭，因爲那天白天，你爹和你祖父，在她的房門前，打了一架，而且動靜非常大。”
說到這裡，墨修棋的嘴角露出一絲笑。
“你爹，真的很強，你祖父的修爲早就超神了，那時候的你爹就敢對他當面叫板，我那時候覺得，簡直超越常人的俊朗”。
楚妖嬈聽着墨修棋的話，面無表情，直到此時，纔有微微的動容。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丫頭的側臉很像他爹？”就在此時，外面觀看的人裡面，墨修明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你知道爲什麼我看見你，就肯定你是我姐姐和那個帶她走的男人嗎？”墨修棋靜靜地道。
楚妖嬈一愣，然後不自覺地回答道：“難道不是因爲我娘和那個男人的感情深厚嗎？”
她不稱呼那個人是爹，只是下意識地稱呼爲“那個男人。”
“你的眼神，和他很像，”墨修棋睜開眼睛，看着楚妖嬈，嘴中的話毫無邏輯，顛三倒四：“因爲你有一雙和你爹，相近到雷同的眼神。”
什麼？
在水晶牆面前一直沉默的墨山，卻是大手一揮，將水晶牆中的畫面隱藏起來。
所有人都是一愣，墨修明盯着墨山，不滿地道：“老頭子，你想做什麼？”
“那是我墨家的外孫女，我們不需要再繼續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現在就接她回來。”
墨清遠盯着墨山，輕聲問道：“要我去嗎？”
墨修明不懂兩個人的意思，嘴巴一張就想要問什麼。
誰知道他的衣角被人輕輕地拉了拉，他一回過頭，就看見在一邊溫婉看着他的妻子。
“別說了，還是說，如果那個孩子不承認自己留着墨家的血，你就不承認她？”墨大夫人眼神溫柔，心思清明。
墨修明立刻反駁：“怎麼會？”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墨山已經甩袖走了出去，只是留下了一句：“清遠，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那孩子務必帶回墨家。”
“是。”墨清遠猶如蝶翼一般的睫毛輕輕地顫抖了一下。
木屋之內，楚妖嬈下意識地接了墨修棋的話：“你說什麼？”
和她爹一樣的眼神？
那是什麼眼神？
楚妖嬈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她的眼神是她自己的，是二十一世紀的，怎麼可能會有和這具身體的爹一樣的眼神？
墨修棋閉上眼睛：“聽我說，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正如你剛纔問我的，我爲什麼不去找你的母親，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不知道，我該怎麼去。”
墨修棋睜開眼睛，拉開自己的褲腿，露出腿上的皮膚。
相比於一般男人的腿，這雙腿白的有點過分。
而在這雙光滑的腿上的皮膚，上面一條鮮紅的，醜惡的疤痕，印在人的眼睛裡，簡直可以說讓人眼中生疼。
“修煉之人的身上，幾乎是不會有這樣的傷痕的”，墨修棋嘴角揚起，但是那笑容卻是帶着一股悲哀的自嘲。
“我身上的傷痕告訴我，我這輩子，都無法長途跋涉。”
墨家三公子，翩翩世無雙。
大公子墨修明武力強橫，體術十分強大，二公子墨修棋君子無雙，棋術出神入化，三公子則是常年在外，博學幽默。
幾乎每一個，都有其特殊的出色點。
但是沒有人知道，棋術無雙的墨修棋，其實不是不想四處跑，而是不能跑。
就想是一種悲哀的宿命。
他早就在幼年之時，受過魔器的攻擊，所以這雙腿，永遠都沒有辦法長途跋涉。
楚妖嬈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失聲問出：“你的腿？”
“我也想去找你的孃親，但是我沒有辦法，我這雙腿只能維持最基本的奔跑，根本就沒有法子長途奔跑。”
“我其實特別羨慕你的父親，墨家的其他人，看見你爹的時候，心中除了有被搶去心愛的妹妹的憤怒，還有就是因爲失去了。”
“我其實特別羨慕你的父親，墨家的其他人，看見你爹的時候，都只注意到了這是一個陌生的，實力強大的男人，來路不明的，要搶走阿蘭的男人。”
墨修棋緩緩地說出他認爲楚妖嬈眼神像極了她爹的原因。
“可是我只記得他的眼神。”
“在我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注意到了那雙冰冷到
極致的眼睛，你有沒有大哥的孩子，就是你的表兄，墨清遠，清遠的眼神是一種防備人心的冷，你爹卻是發自內心的冷然。”
楚妖嬈聽了這句話，突然就想起來在萬獸山脈的時候，她聽說的關於墨家的事蹟。
以及，在風掀起車簾的時候，突然看見的。
以及，在風掀起車簾的時候，露出的一雙寒涼的眼睛。
那雙眼睛，難道就是墨清遠？
“後來我就不自覺地去關注你爹，因爲他太強大了，所以我纔會在那天晚上鬼迷心竅，放走你娘，因爲我覺得，他們一定會幸福。”
楚妖嬈聽着墨修棋的話，終於理清了來龍去脈。
而理清了所有的她，心中也沒有輕鬆多少。
所以說，這到底是什麼？
她的身世，到底是還說呢麼？
在現代那些電視劇中，流露在外的千金小姐被找回家族之後，千百恩寵加諸於身，簡直是受盡了寵愛。
可是一個流露在外，身世複雜的千金小姐，回到了比之原來千倍百倍出色的家庭，真的就是那麼容易接受嗎？
還是說，只有她，看着像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其實還是眼前一片黑。
“妖嬈，你不要怪墨家的其他人，他們都很愛你的母親，也很愛你。”
墨修棋的語氣疲憊無比，他像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拋開了，只剩下了輕鬆與愜意。
因爲此時的他，終於可以放下了。
“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是我來揹負，錯誤的起點是我，不是其他人，你孃親那時候還不懂人間險惡，如果你祖父攔下了她，或許她也不會死，你也不會受這麼多的苦。”
“我一直在逃避罪孽，而現在，我終於可以面對他了。”
楚妖嬈聽着墨修棋的語氣越來越怪異，心中立馬一凜，她跑到了墨修棋的面前，一把探上他的脈搏，卻發現脈搏無比紊亂，像是被什麼東西破壞了筋脈。
低下頭看着這張已經被風霜侵蝕過的臉，楚妖嬈的內心複雜萬分，這個男人，在最後，居然會選擇自斷筋脈而死。
楚妖嬈想要說點什麼，她的本意並非如此，她沒有想要這個男人的性命。
她只是不甘心，特別地尤其地不甘心。
這具身體那麼悲哀的命運，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甚至可以看出是這個家族帶給她的。
她爲什麼會穿越過來，現在原因還沒有找到。
這具身體如果沒有死，她穿越到了哪裡，還是個未知數。
但是即使如此，楚妖嬈也沒有辦法，安靜面對造成這具身體悲哀命運的人。
即使她的心中，其實知道，當初墨幽蘭死心塌地地和其他人在一起，是她自己的選擇，根本怪不得別人。
可是怎麼辦呢？就是忍不下這口氣，想要發泄而已。
“二舅舅，我說出這一切，只是想要告訴你我的想法，這並不代表着，我真的想要你的命。”
楚妖嬈溫軟的語氣傳來，在墨修棋昏昏欲睡的耳邊，猶如花朵的低語。
而一股溫和的玄力從她的手腕間流出，慢慢地進入他的身體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