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淵一聽這話,先是轉頭看了謝氏一眼,又轉頭看向夏夢凝,問道:“凝兒,到底是什麼事情?”
夏夢凝看了看夏川淵,轉頭看向謝氏,面上焦急道:“祖母,凝兒不是這個意思,您又何苦非要逼凝兒說出來呢,難道您以爲凝兒就是個那樣苛待姐妹的人嗎?”
說着,面上已經露出了惶恐的神色,眼巴巴的看着謝氏,好像是希望謝氏能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夏夢然看見了夏夢凝的這番姿態,不由得心裡暗爽,第一次看見夏夢凝也有手足無措的時候,這時候爹爹正在這裡,如果被爹爹知道了夏夢凝借管家之權來苛待府中的其他人,自己還可以再表現的更生動一番,爹爹一怒之下,一定會奪了夏夢凝的管家之權的。
想到這,夏夢然也急忙擠出了兩滴眼淚來,看着謝氏道:“祖母,您就別逼三姐姐了,三姐姐也不是故意的,畢竟……畢竟這漂亮的緞子誰都喜歡,而且,三姐姐如今是嫡女,然兒……不配……”
謝氏一怒,看着夏夢凝的臉色,知道自己如今勝券在握,便有些痛心疾首道:“凝兒,你在事實面前還在狡辯,既然你不說,那就我說好了,爲何你穿的是名貴的和合織錦緞子,而然兒,卻穿的是幾年前的流光緞子?”
夏川淵聽了,轉頭看向夏夢凝,仔細的打量了夏夢凝身上的衣料,又看了看夏夢然,眉頭皺起來,“凝兒……”
話還未說完,便見夏夢凝忽然猛地站起身子,眼睛直直的看向坐在上首的謝氏,道:“爹爹不必問女兒,要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叫管家將自女兒掌家以來的所有賬目全都拿來,給爹爹和祖母看一看便是。”
九兒早已等在一邊,聽夏夢凝如此說,急忙轉頭跑了出去,不一會,就見李延捧着賬目走了進來,夏川淵道:“拿上來我看看。”
見夏夢凝果真將賬目拿了過來,謝氏和夏夢然都有些吃驚,不過想到剛纔夏夢凝驚慌失措的神情,謝氏還是定了神,仔細的盯着夏川淵的神情。
夏川淵接過賬本仔細的看了看,上面的賬目一目瞭然,每一筆支出都寫得很清楚,夏川淵看了一遍,全部都是正常的支出,而翻到了最後面,夏川淵便看見這個月的總支出比上幾個月少了許多,謝氏見夏川淵皺眉,以爲是他發現了什麼不對勁,便急忙道:“如何?”
夏川淵合上賬本,放到一邊道:“並無不妥,反而比前幾個月節省了不少銀兩。”
謝氏聞言,不可置信道:“果真?”
夏川淵還未說話,夏夢凝便站起了身子走到中間,福身道:“爹爹祖母,請容凝兒說幾句話。”
說着,夏夢凝咬了咬脣,雙眸中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凝兒自知無才無德,本就不該執掌家事,可爹爹信任女兒,讓女兒能從旁幫助母親,女兒十分感激爹爹的信任,自掌管家事以來,女兒嚴格恪守規矩,小到一針一線,全部都是精打細算,每日對賬到半夜,只是不想讓府裡的銀子平白無故的說不清楚。”
陳述完這些,夏夢凝又轉了頭,看向一旁的夏川淵,輕嘆一口氣,眉目間似乎有着化不開的委屈,“可是今日女兒來這裡給祖母請安,卻被祖母和五妹妹爭相懷疑,女兒是晚輩,不能與祖母相爭,五妹妹是小輩,女兒若是據理力爭,也會落得一個苛待庶妹的罪名,女兒百般忍耐,可是祖母和五妹妹卻要把女兒往絕境上逼,女兒是在……實在是……”
說着,夏夢凝像是怎麼也忍不住了似得,低頭去擦了眼淚,轉眼間又擡起頭來,看着謝氏和夏川淵道:“祖母說凝兒的衣料是和合織錦緞子,比五妹妹的好上許多,李管家,你且來看一看我和五妹妹的衣料,到底是如何?”
李延點頭,走上前去看了,轉身道:“回老爺,五小姐所穿的,的確是府上最好的衣料流光緞子,這衣料因着名貴,只送去了五小姐和魏姨娘的房裡。”
夏夢然一愣,轉眼間便道:“你胡說,三姐姐身上穿的,明明就是和合織錦緞子,你怎的說這是府裡最名貴的緞子?莫非是三姐姐掌家,李管家有什麼實情都不敢說出來?”
李延聞言,立刻正起身子道:“五小姐沒有證據,切莫隨便潑髒水給奴才,奴才在府裡做了這麼多年管家,清白是有目共睹的。”
夏川淵看了眼夏夢然,皺眉道:“李管事,那三小姐身上的衣料?”
李延忙衝着夏川淵抱拳道:“回老爺,三小姐身上的緞子,奴才也不知是什麼,不過賬房上的記錄都在您的手裡,您可以自己看看,咱們府上,從來沒買過這麼名貴的和合織錦緞子啊。”
謝氏一聽,眼珠子轉了轉,感覺到了一點不正常,正欲開口,就聽得‘撲通’一聲,夏夢凝身邊的九兒跪在地上,大聲道:“老爺老夫人,事情不是這樣的。”
九兒說着,夏夢凝便微微挑起鳳眸,看向坐在上面的謝氏,目光中的輕蔑和得意盡數閃現,都走到這一步了,難道自己還能放過你們嗎?
夏川淵越來越疑惑,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
九兒急忙磕頭,道:“回老爺的話,這料子,是世子派人送來的,是爲了給三小姐今日去宮中賞焰火準備的,三小姐知道府中只有自己一人得了皇上的御賜,所以叮囑奴婢不能隨便說出來,因爲五小姐……五小姐和三小姐年歲相當,肯定也會喜歡去看焰火,可這是皇上的口諭,所以三小姐不能改變,便讓奴婢守着不準出去亂說,今日出門,還刻意的穿了件普通的夾襖,就是爲了看起來平淡一些,不要讓五小姐有所察覺,怕五小姐會傷心……”
聽九兒說完,衆人都往夏夢凝身上看去,只見夏夢凝外面穿了一件樣式普通的夾襖,梳着平常的髮髻,若非是那張傾城的容顏和脫俗的氣質,換做旁人是這副打扮,只怕是會被很快的淹沒在人羣裡。
再看夏夢然,那流光緞子雖比不上和合織錦緞子名貴,可也是普通大戶人家買不起的,再看那夏夢然的頭上,一整套鑲金的頭面,整個人奢華光彩,和夏夢凝一比,倒是有幾分豔俗之氣。
夏川淵看了看,猛力的一拍桌子,“好啊,得虧凝兒如此費盡苦心,你們竟然這樣懷疑她,簡直是不知所謂!”
夏夢然嚇了一跳,不知道明明勝券在握的情況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夏夢凝站在那裡兀自低泣,見夏夢然一臉的不可置信,便偷偷的拋了一個得意的眼神過去,接觸到夏夢凝的這個眼神,再聯繫起前因後果,夏夢然這才知道,自己竟是被夏夢凝給擺了一道,從一開始,夏夢凝就是故意的。
一想到這一點,夏夢然整個人便發起怒來,看着夏川淵的神情,知道自己在爹爹的心裡的地位已經越變越差,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夏夢凝!
夏夢然是被怒氣衝昏了頭,毫不猶豫的站起身子來,看向夏川淵道:“爹爹怎能這樣說我,這一切都是三姐姐做的,是她故意穿的這樣普通,逼我來揭穿她,這一切都是三姐姐做的,爹爹你要相信女兒啊……”
夏川淵看向哭訴的夏夢然,大聲道:“你莫不是魔怔了,你是說凝兒故意讓你誤會她,然後在澄清自己?凝兒的一片苦心,怎的到你的嘴裡就成了狼心狗肺?凝兒顧及你的面子,是你自己心中有鬼,纔出言侮辱凝兒,凝兒是你的姐姐,你說話的語氣有一絲敬重嗎?”
夏夢然搖着頭,跪在地上道:“爹爹,你要相信女兒啊……”
夏川淵心煩的揮手,“莫要執迷不悟,若是再如此,就到祠堂去跪着,什麼時候反省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夏夢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夏川淵,什麼?自己沒聽錯吧,爹爹竟然讓自己去祠堂跪着,爹爹從未懲罰過自己,今天竟然爲了夏夢凝而懲罰自己?
夏川淵性子溫和,本不是個易怒的主,以前對這幾個女兒都寵愛有加,當然,那是在不涉及利益和前途的情況下,要不然,上一世也不會將夏夢凝草率的嫁了出去。
只是夏夢然還以爲夏川淵是真心疼愛自己,畢竟,以前的夏夢然一直是乖巧溫順的,雖不如夏夢溪和夏夢悠那樣得夏川淵的寵愛,可是夏川淵每次有什麼好東西,也從未少了她的一份,如今從天堂掉進地獄,夏夢然又怎能承受這種落差感?
想到這,夏夢然越發的覺得委屈,忍不住大聲哭訴道:“爹爹,說到底就是因爲女兒是庶出,三姐姐如今是嫡出,而且跟世子有了婚約,所以爹爹纔不願意相信女兒……什麼事情都交給三姐姐去做,什麼好東西都留給三姐姐……”
夏川淵聞言,不禁皺起眉頭來,“大膽,竟然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是要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