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凝作爲夏夢然的姐姐,自然是要前去看望一番的,這來來回回的一折騰,等到自己準備回府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坐在回府的馬車之上,九兒倚着晃動的車廂問:“小姐,您不覺得這事有些詭異嗎?”
夏夢凝抿着嘴,問:“哦?你看出什麼來了?”
九兒點點頭,道:“今個兒咱們在園子裡的時候,五小姐的神情別提有多麼得意了,眼角眉梢都要飛起來一樣,可今日咱們去她屋子裡看她的時候,她竟是沒有一點悲傷,只是裝出一副很難過的樣子,小姐,奴婢就不明白了,爲什麼五小姐失了孩子卻不悲傷呢,這孩子可是她唯一傍身的資本了啊。”
夏夢凝淺笑,先是讚許的看了看九兒道:“我沒有看錯你,你果真很細心。”
九兒有些不好意思,低了頭,夏夢凝道:“能做到這一點,恐怕是王妃在後面使了不少力,你想,若是夏夢然將這一胎生下來,那便是王府裡的第一個長孫,可長孫裡是孟嫺雅的親生兒子,孟嫺雅是南國人,現在局勢這樣緊張,難不保會因爲這個平衡點的缺失而鬧出什麼動靜,所以他們便選擇了拋棄這個孩子,夏夢然能忍下來,想必也是王妃對她施加了壓力,她只能在自己的性命和孩子的性命中選擇一個……”
九兒恍然大悟,點頭道:“小姐,這王孫貴族裡真的處處都是算計……”說着,卻是想起夏夢凝日後也是要嫁入王府的,九兒臉色一紅,急忙道:“小姐,奴婢失言……”
夏夢凝搖搖頭,看着她道:“不必避諱,我知道,況且,我不是夏夢然,也不是軟柿子,我不會將自己陷入到萬劫不復的境地中,若是非要死一個,我會選擇拉着別人陪葬!”
正說到這裡,馬車吱呀一聲停了下來,車伕在外面喊着,“三小姐,咱們到了。”
夏夢凝扶着九兒的手走下馬車,進了大門,往竹枝園裡走去。
剛一走過梅芳園的門前,夏夢凝忽然停下了腳步,九兒正欲出聲,就見夏夢凝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九兒急忙噤聲,梅芳園裡黑漆漆的,現在還不到入睡的時間,按理說不應該這麼早熄燈。
夏夢凝給了九兒一個眼神,悄悄的貓着腰走了進去。
梅芳園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夏夢凝推開門,便聽得身後一陣劇烈的響聲,夏夢凝急忙側身避過,一支飛鏢就穩穩的插在了自己的面前。
夏夢凝伸手扯下來,飛鏢之上有一張紙條,展開來看,“你母親和弟弟在我的手裡,若是想要她們活命,準備五百兩白銀,來京郊的城隍廟前見我。”
九兒急忙走了進來,見夏夢凝滿臉怒氣,急忙問道:“小姐,怎麼了?”
夏夢凝手掌一揮,那還在牆上的飛鏢便在頃刻之間化作粉末。
“去找父親。”
說完,夏夢凝便急衝衝的走在了前面。
兩人去了永安堂,門口的小六子見了夏夢凝,急忙道:“三小姐,您怎麼來了?”
夏夢凝冷聲道:“爹爹可在裡面?”
小六子點了頭,將夏夢凝領了進去,夏川淵正坐在書桌之前,見夏夢凝進來了,道:“你怎的來了?”
話一出口,就見夏夢凝面色似乎不一樣,剛想再問一句,就見夏夢凝面色凝重走上前來道:“爹爹,母親和康兒被劫走了。”
“什麼?!”夏川淵一愣,隨即就站起身子道:“你說什麼?”
夏夢凝將那紙條遞給夏川淵,夏川淵看了,咬牙道:“這是誰幹的,是專門和我們相府過不去嗎?”
夏夢凝點頭,道:“爹爹,如今事情迫在眉睫,我剛纔已經派人去稟報了應天府,如今爹爹請快些派人準備銀兩,我出面去救回弟弟和母親。”
夏川淵點頭,吩咐小六子下去準備,又道:“凝兒,這人不知是什麼底細,你這樣貿然前去,會不會有危險,要不然,叫應天府派人馬前去,你母親是皇上欽賜的平妻,他們不敢胡來……”
夏夢凝心中感動,看見夏川淵這樣緊張,知道夏川淵如今不再像以前一樣對待葛氏,比之前能更看重葛氏了,夏夢凝心裡寬慰,處於當今的局勢,她不求夏川淵能一心一意的對待葛氏,只想要夏川淵能憐惜葛氏和康兒,在自己出嫁之後,做她們的靠山。
夏夢凝心中安慰,擡起頭來道:“爹爹不必擔心,這人點名說要我去,若是我不去,只怕她會惱羞成怒,萬一傷及母親和康兒,可就不好了。”
“這……”夏川淵微愣,知道夏夢凝說得有理,可要讓夏夢凝獨自去面對,他又覺得心裡過意不去,想了一會兒,夏川淵毅然道:“凝兒,你不必多說,我陪你一同前去便是,妻子和兒子被人劫走,做丈夫和父親的萬萬沒有縮在後面讓女兒去出面的道理。”
夏川淵說完這話,已經將褲腳塞進了靴子裡,這樣一來更加方便行動,夏夢凝見了,心裡一陣暖流,自己再世爲人,本是與夏川淵水火不容的,可隨着時間慢慢推進,自己和夏川淵之間的關係已經慢慢變好,那一次賞菊宴之上,夏川淵毫不猶豫的爲自己挺身而出,替自己在衆人面前說話,就算那裡面有着長孫允在意自己的成分,可夏夢凝心裡還是很感動,試問這世上哪一個做子女的,不希望得到父母的疼愛,夏夢凝是俗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和夏川淵坐着馬車來到京郊的城隍廟之時,已經是入夜時分,周圍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城隍廟眥臨一片樹林,夜裡風聲陣陣,帶來不知名的野獸嚎叫的聲音,趕車的車伕有些害怕,好不容易穿過了那林子,在城隍廟前停了下來,車伕使勁拉住了繮繩,讓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
車伕轉了頭,輕聲道:“老爺小姐,咱們到了……”
話還沒說完,那車伕只覺得後頸處一陣強烈的冷氣,直直的讓他冷的想要顫抖,只不過這冷氣還沒有感受徹底,車伕就覺得胸前一痛,低頭之時便見自己的左胸處被無故的掏空了,拳頭大小的空洞留在那裡,那車伕張大嘴巴,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就直直的向後倒去。
馬車裡,夏夢凝早已將夏川淵護在身後,自腰間抽出軟劍,猛地衝破馬車,來到城隍廟之前的土地上。
面前的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那車伕還睜着眼睛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夏夢凝右手執劍,一雙凌厲的眸子犀利的望向周圍,朱脣微啓,“五百兩銀子已經帶來,閣下爲何還不現身?”
話音剛落,夏夢凝只感覺頭頂處猛地降下一股涼氣,剛有察覺,夏夢凝便急忙側身避過,在地上滾了一滾,翻身站了起來。
“哈哈哈哈……”
面前的女子伸着雙手,那手上鮮血淋漓,女子一身黑衣,臉也被黑麪巾蒙了起來,夏夢凝看不見她的長相,卻笑道:“流霜,我待你不薄,你爲何要執意做這等忘恩負義的事情?”
那女子一愣,隨即就笑了幾聲,伸手解下面上的面巾,露出一張清秀的容顏。
這人,正是流霜。
流霜解下了面巾,笑着對夏夢凝道:“你待我不薄?你明知道我的企圖卻不說破,就是爲了讓我狠狠的栽一個跟頭,夏夢凝,你的心機這樣深,早晚會有報應的。”
夏夢凝搖頭,這世間或許就是有一種人,他們總是覺得全天下的人都有愧於他們,應該毫無保留的對他們好,若是別人沒有對他們好,那便是不應該。
這種荒謬的優越感會毀了一個人的一生,夏夢溪便是個例子。
夏夢凝皺眉,道:“照你這樣說,我就算是已經知道了你要害我,我還是應該裝作不知道,然後乖乖的被你害,這樣就對了嗎?”
流霜神色微怔,卻是轉念道:“夏夢凝,你口舌凌厲,我又怎能在言語上佔你的便宜,今日是你來求我,那便要拿出個態度來。”
夏夢凝從夏川淵手裡拿出事前帶來的一袋銀子,扔到流霜面前道:“你要不要數一數,五百兩分文不少。”
流霜看了看,笑笑道:“夏夢凝啊夏夢凝,枉你聰明一世,卻還是輸給了我,你算計我,害得我被主子厭棄追殺,難道你以爲我會讓你好過嗎?”
說着,右手在空中一揮,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那網中正是懷抱着夏知康的葛氏,此時的葛氏雖然懷裡抱着夏知康,卻是正昏迷着。
夏夢凝大怒,道:“你到底要怎樣,錢我已經給你了,難不成你是想言而無信不成?”
流霜哈哈的笑了幾聲,繼而一副陰狠的表情看向夏夢凝,道:“夏夢凝,如今這一切都是你害得我,我殺不了你,也不會讓你好過,今日你就爲你的母親和弟弟收屍吧。”
說着,身子已經騰空而起,伸長了手臂就往葛氏和夏知康的身前撲去。
夏夢凝不知她練得是什麼功夫,可剛纔那車伕卻是被她徒手穿胸而過,如今見她故技重施,夏夢凝心裡一緊,身子已經緊接着騰空而起,手裡的劍也往流霜的身前刺去。
流霜堪堪避過,沒有傷到葛氏和夏知康,夏夢凝順勢在網兜的繩子上用力的揮劍,左手穩穩的抓住了前段的繩子,大喊道:“爹爹,快接住母親。”
夏川淵急忙往夏夢凝的方向跑過來,夏夢凝足尖輕點,將葛氏和夏知康放下,急切道:“爹爹你快些帶着母親和康兒走,快些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