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接過夏川淵身邊的小廝遞過的紙包,放在鼻下聞了聞,又用手指沾了一點嚐了嚐,便放下回話道:“回丞相大人的話,此物乃安神香燃燒後的渣子。”
此言一出,夏夢悠和寧氏以及夏夢然搜愣住,夏夢悠當先站出來吼道:“什麼,你看清楚了嗎,這怎麼會是什麼安神香?”
大夫忙退後一步,拱手對夏夢悠說:“老夫仔細檢查過,此物確實是安神香,看着粉末還呈棉絮狀,應是昨夜燃燒過後剩下的渣子。”
寧氏徹底傻了眼,夏川淵看了看寧氏的樣子,道:“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話說?”
寧氏擡頭,剛一接觸到夏川淵的眼光便撲通一聲跌倒在地,夏夢悠也跟着跪下,“爹爹,肯定是大夫在說謊,是夏夢凝,肯定是她,她陷害大姐姐,然後又想辦法陷害姨娘,爹爹你要爲女兒和姨娘做主啊。”
夏川淵甩手,厭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陷害?是誰先挑起事端,是誰說事有蹊蹺的,如今陷害別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自作孽,不可活,”頓了頓,夏川淵扶扶眉心,“罷了,以後就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的屋子裡,別有事沒事的來我眼前晃。”
說完,起身離開,方氏本想着今日還能再治一治那夏夢凝,沒想到竟然最後是這麼個局面,當下氣急攻心,又暈了過去。
夏夢凝不緊不慢的喝完了茶,對身後的珠蓮道:“我們也回去吧。”
珠蓮上前扶着她,經過剛纔一番調息,身上的傷痛已經好了大半,夏夢凝站起身,走到寧氏身邊時,還不忘輕聲道:“七姨娘好計謀啊,本想着又除掉了我又討好了母親,當真是‘一箭雙鵰’啊,只可惜了,”夏夢凝伸手扶扶自己的髮髻,接着說道:“這些事情本就在我計劃之中,本來剛纔五妹妹還說要我幫她,她便饒過我,我還以爲今日那射鵰的箭是五妹妹呢,怎的又變成了七姨娘?”
看着寧氏由青變白的臉色,夏夢凝站起身,“七姨娘可知世事無常,以後再有什麼小丫鬟在路上撞到你,接着不經意的告訴你什麼秘密,還是要多加斟酌斟酌,看清好壞才能決定能不能爲自己所用。”
說完,便扶着珠蓮的手離去,寧氏呆愣住,忽然轉頭看向身後的夏夢然和她身邊的丫鬟小綠,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只不過是給別人當了槍使,想到這,不由得心中怒火熊熊,衝上去一巴掌把夏夢然打翻在地上。
“小賤蹄子,竟敢陷害我,我叫你陷害我,叫你陷害我……”邊罵着,邊還用腳往夏夢然身上踢去。
魏氏忙上前拉開寧氏,身邊的丫鬟也上前扶起夏夢然,寧氏憤怒到不行,大罵道:“我要去告訴老爺,是你這個丫頭害的我。”夏夢然無故被打了一巴掌又踢了幾腳,身上疼痛難忍,被丫鬟扶着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纔開口道:“姨娘要去爹爹面前說,那便去說啊,看看爹爹信不信姨娘的話。”
寧氏憤憤道:“不要臉的小蹄子,老爺不信我難道還信你不成?”
魏氏走過來道夏夢然身邊,看着寧氏道:“你不要聽信讒言,欺人太甚。”寧氏一臉囂張,一副你能耐我何的表情,夏夢悠在一旁勸着道:“姨娘,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你這氣也出了,咱們就別在這裡跟她們呆在一塊了。”
寧氏想了想,便拍了拍夏夢悠的手,“我們走。”
待兩人走後,魏氏便對一邊的小綠道:“你先退下。”
小綠應聲退下,夏夢然正要站起身,便被魏氏一巴掌打在地上。
“姨娘……”夏夢然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魏氏,“你爲何要打我?”
魏氏看了一眼捂着臉流淚的夏夢然,終是嘆口氣,語氣放緩,“你可知你今日犯了什麼大錯?”
夏夢然一邊流淚,一邊點着頭道:“然兒知錯,然兒不該不聽信姨娘的話,去招惹那夏夢凝,得不償失。”
魏氏看着女兒在自己面前哭訴,心裡也忍不住柔軟,到底是自己的女兒,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想到此,便蹲下身扶起夏夢然,讓她坐到一邊的椅子上,語重心長道:“然兒,你一是不該把此事坦白的告訴夏夢凝,二是不該自作聰明的去招惹寧氏,夏夢凝年紀雖小,可是她前幾次的厲害,你也是知道的,那寧氏雖然心中城府不深,可也是個不好打發的主,現如今,我們非但沒有得到好處,還得罪了寧氏這個小人,夏夢凝也清楚了你我的存在和目的,以後,怕是做什麼事情都沒有那麼輕易了。”
夏夢然擦乾淚,看着魏氏道:“姨娘,那如今怎麼辦纔好,她們都春風得意了,我們怎麼辦?”
魏氏眨眨眼睛,拿出娟帕細細的給夏夢然擦了淚珠,緩緩道:“無事,我們還是像以往一樣,只一條,你不能再輕舉妄動,這一次夏夢凝設計了在先,以後若是再犯,難免會被她抓住把柄,她不是是個好對付的主,千萬不要再去惹她。”
夏夢然聞言,晶亮的眼睛霎時淡了下來,手指緊緊的揪住裙襬的邊緣,指節泛白,用力至深。
魏氏是個心思多麼細膩的主,一眼就看清楚了夏夢然心裡的想法,她想起自己以前也曾這樣意氣用事,最後得了個什麼結果,當下只是冷下臉:“然兒,你心中的妄念,還是趁早打發了罷,那定西王世子,不是人人都可以高攀的。”
夏夢然心裡用氣,卻也因爲在魏氏身邊呆久了,學到了一身的隱忍之術,什麼大事都不輕易表露心跡,可如今聽見魏氏這樣說話,心裡不禁惱怒起來,“姨娘,你這話是何意,定西王世子自是俊逸無雙,可爲何那夏夢凝便能攀得,我便攀不得,同樣都是庶出的身份,爲何我便要處處低人一等,姨娘,我本來就是庶出了,難道要我在那庶出的夏夢凝面前,還要低她一等,那女兒是什麼身份?”
魏氏看夏夢然一臉憤怒,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嫡出的大姐搶了自己的夫君,自己便賭氣嫁到了丞相府中做妾,大姐出嫁的前一天,自己偷偷的跑到了她的房間裡,用剪刀剪斷了她嫁衣的帶子,讓她在婆家當衆出了醜。
可是那又怎樣呢,自己還不是不能嫁過去,不過,自從父親偏袒大姐,一心爲大姐籌謀未來的時候,自己便發誓,就算是嫁到高門做妾,也要過得比大姐強百倍千倍。
可然兒,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自己自小教習她刺繡,廚藝,琴棋書畫,讓她能像嫡出的小姐一般受到好的教育,自然是不希望她再來步自己的後塵,女子這一生,最重要的便是覓得好夫婿,就算是嫁給貧寒人家做正妻,也比嫁到高門做妾要好得多。
想到這,魏氏不禁扶住夏夢然的肩膀輕聲道:“然兒,姨娘過的什麼樣的日子,你自小便知道了,難道你願意嫁入世子府,繼續步姨娘的後塵嗎,不管是嫁到哪裡,姨娘只希望你能堂堂正正的做正室,不要像姨娘一樣,做一個沒名沒分的姨娘,連帶自己的兒女,都要受盡苛待。”
夏夢然看着魏氏一臉悲傷,心中雖還是憤憤,卻也不好開口,只好假裝聽懂了,答應道:“然兒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魏氏點點頭,扶起她道:“你切記,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姨娘這一輩子算毀了,可姨娘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你籌謀更多的嫁妝,讓你以後日子過得殷實一些,你就好好聽姨娘的話,我始終是你的親生母親,害誰也不會害你的。”
夏夢然點點頭,兩人走出屋子,魏氏對守在外面的小綠道:“扶五小姐回去休息休息。”
小綠扶着夏夢然,魏氏看了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夏夢然摸着發紅的臉頰,從懷中取了娟帕覆在臉上,低下頭與小綠匆匆往榭香園走去。
回到榭香園,夏夢然支開了小綠,自己獨自坐在牀上,雖是安安靜靜,手指上長長的指甲卻深深的嵌進自己的掌心中。
姨娘總是要自己忍,如今明知道自己心儀世子爺,可還是要讓自己放棄,說到底,就是怕自己去爭取的時候萬一不順利,便會牽扯到她,斷送了她的宏圖大業,夏夢然想到此,不禁怒氣更盛,今日被寧氏打臉,自己絕對不會就此放過寧氏還有始作俑者夏夢凝,這筆賬,姨娘不幫自己算,自己便親自找她們算。
“叩叩!”
突兀的敲門聲打破了夏夢然的思慮,頓了頓心神,夏夢然開口道:“進來。”
丫鬟小綠推門走進來,看見夏夢然正坐在牀上,忙走過去福身道:“小姐,五姨娘剛剛讓王媽媽送來一瓶藥膏,說是讓小姐擦在傷處,能祛瘀活血,不留疤痕,而且恢復的能快些。”“放下吧。”
夏夢然淡淡的開口道,“你先出去,我累了,要休息一會。”
小綠看了看,不放心的說:“小姐,要不奴婢幫您擦上吧,您的臉……”
“我說出去啊!”夏夢然猛地一吼,把正在說話的小綠唬了一跳,忙點頭道:“奴婢知錯,小姐別生氣,奴婢這就出去。”
夏夢然拿起一邊的碧綠色的小瓶子,腦海裡又浮現出夏夢凝在自己面前得意的樣子,一會又是姨娘在自己面前苦口婆心的勸自己要隱忍,一會又是寧氏跋扈囂張的神情,夏夢然用力的搖搖頭,手中一使勁,便把瓶子狠狠的摔碎在地上。
“騙人,都是騙子……”夏夢然抱住自己的頭部,蜷縮在牀上,她想起自己曾經那麼信賴姨娘,可現在呢,她卻明明知道自己心儀世子爺,卻還是不理不視,甚至出言勸自己放棄。
什麼做正妻不做妾,她難道不是眼巴巴的來丞相府做妾了嗎,外祖家裡是京城首富,配一個什麼樣的人沒有,要做正妻,她當年爲何不做,明明是爲了自己的前程,偏偏要假惺惺的說什麼是爲了自己着想。
夏夢然咬緊了一口銀牙,雙手緊緊的攥緊,不管如何,自己一定要嫁給世子爺,如果誰敢擋在自己前面,攔住自己榮華富貴的道路,那便是姨娘,也絕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