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琪認爲人都是要有自信的。
就好像楊淼淼對自己跳水的自信,陸文龍對身體的自信,她從不認爲自己的自信應該維繫在容貌上。
當然她對自己的漂亮還是很有自信的,但更自信的就是自己學習知識的能力,而且這一點她認爲自己和陸文龍是並駕齊驅的。
就好像蘇文瑾怎麼努力,學習成績始終都是個不上不下的中庸模樣,蔣琪卻一直都學習得輕鬆見成效。
但最近她顯然就陷入了一種迷茫和恐慌中。
十來年的優異成績,讓她習慣於什麼都從知識當中去獲取答案,一直以來書籍和學校也給了她滿意的答覆,可她關於法律法制的學習,隨着愈發的深入,就覺得到處充滿矛盾和難以自圓其說的漏洞,幾乎每天都在反問自己到底在學些什麼?
她用這個也去詢問過袁哲,袁哲的答覆很簡單:“法律就是用規則來限制人性,人性又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同時還製造了法律,從來就沒有絕對正確和沒有漏洞的法律,你需要自己去感知摸索,必要時候可以向陸文龍討教,他的認識也許比你更深刻。”
這個問題上嘛,蔣琪是不太相信的。
現在她儼然已經是家裡學歷最高的人,偶爾在家跟小蘇說起未成年保護和給湯燦清解釋經濟合同法的內容時候,都很費力,更不用說跟陸文龍之間她隱隱覺得有些俯瞰的感覺,老覺得陸文龍這裡不對那裡不對,因爲實在是陸文龍所做的事情很多都擦着法律的邊緣甚至已經涉嫌嚴重的犯罪,讓她不由自主的覺得非常煩躁。
說到底,蔣小妹也不過還是個剛剛二十出頭,還沒有系統接觸社會的年輕姑娘,可跟着陸文龍在一起,已經見證過太多學生應該循序漸進到好幾年以後才能接觸的陰暗面,有些噎着了。
清晨在陸文龍抱着的懷裡醒過來時候。蔣琪都不由自主的想起這個問題:“袁老師叫我問你,我現在這麼煩惱是不是有些不正確,我自己覺得很心慌。”
陸文龍還有點迷糊:“心慌什麼?”手在姑娘的胸口倒是真的摸過去,很飽滿很有彈性嘛!
蔣琪認真:“兩個人之間相愛,應該是相互愛慕並且信任依賴,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非常棒,但現在隨着我學習的東西。再看你做的事情,就有些覺得煩躁,到處都是漏洞或者錯誤,不應該這樣,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做,何況你也不可能改變這些。我怕……”
陸文龍終於清醒點了,從身後抱緊點:“怕……我們倆的心態改變?”
蔣琪可憐的輕輕點頭:“我不想的,我只想跟你一起好好的生活,可學得越多,眼界看得越遠,就越覺得有些東西不是那麼回事。”
陸文龍靜默了一下,就在蔣琪有些慌亂的半仰頭想取悅安撫他的時候。卻感覺陸文龍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開口:“其實吧……嘿嘿,老人家有句話老話沒說錯,婆娘還是不要讀太多書的好,以前見異思遷的大多都是文化人。”
蔣琪驚詫的使勁拍打一下陸文龍在自己胸口的手,好像是在懲罰他,又好像是在驚嚇自己那可能躍躍欲試的潛意識心理:“你說什麼呢!”使勁想扭轉身體抱住愛人。
陸文龍力氣比她大,死死箍住了她,卻沒什麼生氣的味道:“這一次。我遇見不少人物,學到很多東西,有些東西想透徹了,就好比你的問題,我打個比方你就明白了。”
扭動的蔣琪安靜下來,盯着窗戶玻璃外面的藍天,她的窗戶玻璃什麼都沒有。乾乾淨淨,小蘇就自己剪了很多窗花,依依呀呀的逗着豆豆貼在玻璃上,蔣琪很不屑。
陸文龍說得比較慢:“我。小白,二狗,我們三個人打檯球的技術差別很大,曹二狗跟着馮丹學的專業技術,天天都泡在臺球房裡,技術自然是最好的,而我跟小白都有其他事情做,肯定就差點,但小白不怎麼出差集訓,又比我打得多點。”
聰明的蔣琪並沒覺得在說檯球,就靜靜的聽着,手指捻動陸文龍的指肚。
陸文龍帶點笑意了:“我們三個打球的結果,一貫是二狗輕鬆贏我和小白,小白大多數能贏我,但是最近大半年,他基本都不是我的對手。”
琪琪聽出點門道:“你進步了?還是他退步了?”
陸文龍搖頭:“我沒變,我根本沒時間琢磨打檯球,依舊是我那一套亂七八糟的打法,但小白經常跟二狗馮丹他們玩,就開始上臺階進步了。”
蔣琪認真了:“不可能啊?爲什麼他技術好了反而輸給你呢?”
陸文龍笑:“你也玩過幾把檯球,我的打法就是穩準狠,而二狗馮丹他們卻不把這三樣放在第一位,而是強調走位,高手都強調走一步看幾步,儘可能把局面放在最簡單最好進球的情況下,每一次只花很少的精力在擊球上,重點在思考走位,儘量每次擊球都不是艱難的局面,讓自己每次擊球都很輕鬆,只有萬不得已纔打高難度球,這纔是高手。”
蔣琪有些明白了:“小白他……?”
陸文龍點頭:“他就是一壺水不響半壺響叮噹,穩準狠放棄了,又沒把走位練習好,所以老是會輸給我。”
蔣琪哇的一聲猛轉過來嬌嗔:“你嘲笑我半壺水!”
陸文龍乘勢抱緊她:“小白如果覺得這麼練下去不是個頭,還輸給我,就放棄了,那也就永遠是輸給我的檔次,但是他一直在專心找二狗和馮丹琢磨技術,總有一天,他練熟了就會輕鬆的收拾我,這是他給自己今年樹立的目標!”
蔣琪更懂了:“你說我要是放棄,就半途而廢,但是真的認真學習,就會明白這些道理?”
陸文龍點頭:“隔行如隔山,我不知道你具體的問題怎麼解釋,但是你明顯就是學到一個臺階坎不上不下的位置,纔會有這個結果,如果你覺得自己一直找不到答案,我建議你可以去留學,你忘記我們發家致富的法寶,不就是多看看外面,比家裡領先一步麼?”
蔣琪捨不得:“我不想離開……你回來我就覺得心裡踏實多了。”還是怕自己要是跟家裡的文化認知差距太大,那種距離感纔會讓她更無可奈何。
陸文龍笑:“我只是給你個建議,我陸文龍也不需要自己的女人放棄理想來遷就我,小白也不會因爲打檯球勝過我,就不把我當大哥了。”
蔣琪偷偷擡頭看愛人,眸子裡閃動的心思不算少:“那……我自己想想。”
所以說陸文龍就悄悄給弟兄們叮囑,二嫂最近書讀多了腦子有點迂,大家擔待點,一衆兄弟笑呵呵的齊聲答應了。
因爲按照傳統,大家一起在幫洪景明搞那個飲料廠呢。
洪景明真的是個有能耐的人。
渝慶也不是個簡單的國家二級城市,這個有可能會變成新省份的都市,在歷史上的確是有底蘊的,而在改革化的浪潮中,也是真有過幾片燦爛的浪花。
天渝可樂就是其中之一。
這是一個跟天行健幾乎類似的悲劇,洪景明作爲業內人士再清楚不過。
如果說他的天行健是因爲被貪吃的權貴看中搶走,天渝可樂卻是被無能貪功的政治型地方官員給賣掉,一家行銷全國,年產值三個多億的全國八大飲料廠之一,卻好大喜功的拿去引進外資,被國外同類品牌當做競爭對手收購以後就雪藏起來!
活生生的民族產業變成了附庸品!
官員的履歷上是好看,引進了著名世界企業在本地怎麼怎麼發展,可實際上付出的代價是一家紅火的國有產業變成了關在後院冷宮裡長綠毛的饅頭!
洪景明當然明白這一切,他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和了解這個,用他的話來說他的長項就是銷售能力,就是給他一坨屎他都能賣出去!
這是個市場供不應求,銷售爲王的年代,產品只要稍微能拿得出手,他就有信心銷售出去,所以這就是他看上的一件已經經過了市場驗證的產品。
這個被收購的企業有員工,有技術,有設備,但都被挪給外國產品使用了,現在他看多了陸文龍這幫人所做的事情,加上他自己骨子裡那種同樣來自於草莽的企業家頭腦,立刻就開始行動!
就趕在今年的五月產品就要上市!
定名爲百分百的工廠在十五天內就要搭建起來!
洪景明親自帶着陸文龍上門去找之前天渝可樂那些失意的工人和中層幹部談,去找最早的配方發明人談,結果驚奇的發現,情況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好一些!
合資已經過去兩年,原本說好的並駕齊驅國內國外品牌一起做的承諾果然大打折扣,天渝可樂的生產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壓制,這些原本天渝可樂的人手已經心懷不滿,陸文龍的名氣和洪景明的引誘,簡直就是順理成章。
更重要的是,當年合資時候,國外品牌根本連收購天渝可樂的配方都懶得掏錢,打的算盤就是連廠帶設備這些現實的東西收購了就能限制這邊發展,而且收購的設備生產線也確實能用,就不願多花一分錢。
蔣琪認真詳細的閱讀了厚厚的合同以後,赫然發現那個配方和生產工藝,居然不屬於那家外資公司!
這不得不說是個大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