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秋月的性子就是直爽,她沒有讀多少書,也不懂得多少尊卑,更不認得陳至謙和顧天生身上的三品官服。
她的思維很直接,看着陳至謙和顧天生唱雙簧,對她的兒子冷嘲熱諷,各種教訓,她實在是忍不了。整個陸家,平日裡一個個口吐蓮花的叔伯,今天也全都啞口了,連老太爺今天似乎也低了別人一頭,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陸家上下真對陸錚失望了麼?覺得陸錚這一次考試不能成?一念及此,齊秋月心中更不是滋味,她沒有什麼好怕的,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牽掛之人便是陸錚,她們母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陸錚倘若倒黴,她指定也舒坦不了。
陸錚如果青雲直上,如果前程似錦,她這個作孃的那必然也水漲船高,說不定還能得個誥命呢!所以,在齊秋月心中誰敢對她兒子不好,那就是她的生死仇人,陳至謙和顧至倫就是她的生死仇人呢!
“嚯!”齊秋月這一開罵,場面一下熱鬧了,陳至謙和顧天生都夢都沒想到陸家一個後宅的婦人,竟然如此膽大妄爲,竟然敢罵他們。
而齊秋月這一開罵,越罵越帶勁兒了,剛開始還很斯文,罵到後面連顧家和陳家的祖宗八代都捎着一起罵了,好傢伙,這一下院子就亂套了!
陳至謙和顧天生可是以斯文人自居的,遇到了一個潑婦罵街,他們氣得是一佛出世,二佛昇天,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別提多狼狽。
陸家這邊,大家都有些懵,陸善長作爲家主他一時還沒回過神來,陸謙倒是反應過來了,道:“婦道人家懂什麼?在這裡丟人現眼,還不退下去?”
齊秋月雙手叉腰,纔不怕陸謙呢,她扯着脖子道:“我是看出來了,今天這兩個老東西就是過來拆咱們陸家臺來的!我婦道人家不懂,你們爺們厲害的爲什麼不反擊啊?被人打到家裡來了,屁都放不出來一個,還有臉說老孃婦道人家?”
齊秋月天不怕,地不怕,性子就是這般的彪,陸謙作爲丈夫真是下不了臺,在如此衆目睽睽之下,他真是丟了大臉了。
好在齊秋月嘴上雖然不饒人,可是畢竟還是顧忌夫妻之間的面子,罵罵咧咧了幾句見着陸謙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心中還是有些犯怵,當即也緩了一口氣,甩了甩袖子走了。
“呼!”院子裡的人都長出了一口氣,然而接下來場面便更尷尬了,陳至謙和顧天生被罵得心頭火氣,對一個潑婦他們不能怎麼着,現在乾脆撕破臉了,直接對陸家發難,什麼遮遮掩掩他們也不要了,把他們對付陸家的牌都掀了出來。
聽他們這一說,陸家人明白了,顧家和陳家從來就沒有想讓陸家好過,這一次陸錚倘若失利,那正好,接着陸錚被打壓的勢頭,他們配合着相府直接對陸家動手。因爲戴皋說了,陸家和他不共戴天,陸家和張家一樣,得從江南的版圖上給抹掉。
陳家和顧家現在唯戴皋馬首是瞻,既然大家撕破了臉,接下來大家就手底下見真章呢……
……
陸家這邊被人打上門了,國子監外面,此時也是人聲鼎沸,人山人海了。
太子的人,秦王府的人,齊王府的人大家都齊齊匯聚過來,另外這一次參考的數千學子,將這裡擠得水泄不通。
在國子監的閣樓上,這裡設有雅座,茶香嫋嫋,窗明几淨,坐在這裡,足可以把下面的一切都盡收眼底,看得清清楚楚。
長公主今天一襲宮裝,長袍錦繡,五彩華冠,顯得極其的雍容華貴。她的對面,秦王府郡主龍茜兒端坐着,瞧龍茜兒的模樣,比之前看上去靚麗了很多,眉宇間信心十足,矜持驕傲,似乎以前的那個茜郡主又回來了。
“姑姑,這麼一大早咱們就過來,難不成這個榜單就那麼重要麼?”龍茜兒道,她的目光看向長公主,眼神中盡是尊敬和崇拜。
長公主衝着前面努努嘴,輕輕的擡了擡手臂,道:“丫頭啊,今日我就是帶你來喝喝茶,靜靜心,僅此而已!你瞧瞧,在我們的腳下踩着的便是我大康朝的頂級棟樑!哈哈,這些人,看似了得,其實只要我擡擡手,這裡面無論是誰,要麼其飛黃騰達,要麼其一輩子窮困潦倒,他們的命運,不過在姑姑我的一時心情罷了!我這麼說你能明白?”
龍茜兒盯着長公主,輕輕的點頭,長公主說得有錯麼?完全沒錯,以她的權勢,她想要在場的某個人飛黃騰達,那還不是一念之間麼?
而在場的那些才子,不管是誰,長公主要滅之,那還不是如同捏死一隻螞蟻般的容易?
這就是權勢啊,龍茜兒想想自己,再看看長公主,一時心中對長公主生出了無窮的羨慕。原來女人並不需要依附男人呢,長公主就沒有依附男人,她就靠自己的權利,翻雲覆雨,讓京城任何一方勢力都不敢小覷她。
讓京城的各位王爺和太子,爲了爭到她的支持,不惜付出極大的代價……
龍茜兒最近聽到了姑姑很多傳言,這些傳言有一些是不好的,比如有人說長公主現在寡居,暗地裡卻養了不少的男人,這些男人在公主府裡面爭風吃醋,一如皇上後宮的妃子一般。
以大康的禮教,女子養面首那無疑是最不能爲世俗所容忍的,可是長公主這些年來還不是活得好好的?誰能奈何她?相比起來,像龍茜兒這樣的女子,生來一切都不能自己做主,命運不能由自己掌控,這樣的人生纔是真的悲哀呢!
姑侄兩人陷入了沉默,龍茜兒沉吟了良久,忍不住道:“姑姑,這一次會試榜單,不知道誰能拔頭籌!”
長公主咯咯的笑,笑得樣子無比的豪放,她挑了挑眉頭道:“丫頭,你說呢?”
龍茜兒沉吟了一下,道:“我……我覺得應該是馬如鬆!”
“哦?你爲什麼這麼篤定?說說看,你是怎麼看的?”
龍茜兒道:“現在外面議論,都說太子伯伯支持的人一定能脫穎而出,成爲魁首。可是茜兒卻覺得不是那樣,我覺得姑姑支持的人才是第一,馬如龍能得第一,不是因爲別的,因爲姑姑讓他得第一!”
長公主微微愣了一下,笑得更燦爛了,她用手指了指龍茜兒,道:“你這個丫頭,不算太蠢,這也是姑姑喜歡你的地方。”
長公主說這話的時候,神色無比的驕傲矜持,一派的志得意滿。龍茜兒抿了抿嘴脣,腦子裡忽然浮現出陸錚的模樣。
她知道,馬如龍表面上是秦王府拉攏的人,其實這個人早就和長公主府有密切的聯繫,甚至有傳言說馬如龍早就是長公主的入幕之賓了。所以,龍茜兒覺得這一次大考,馬如龍的機會極大,因爲整個京城,其實最有權力的皇族不是太子,也不是父王,更不是齊王,而是長公主。
長公主掌握着內庫司,皇族的經濟命脈抓在她的手上,另外,內庫司還有遍佈天下的情報網絡以及商業網絡,甚至私底下還養了很多的死士、殺手。
不止如此,內庫司和下面的很多將領之間的關係也十分的密切,需要的時候,內庫司能夠在遼東,隴右,江南,山東,河南等地調動需要的兵馬,僅此一點就可以看出長公主手中的權利之盛。
所以,長公主看中的人,比太子看中的人最有希望成爲魁首,不知爲什麼龍茜兒心中忽然有些失落,因爲她心中還是覺得這一次大考是大康朝的國考,無論是馬如龍還是其他人,比之陸錚都差了很多,陸錚纔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只是……
“姑姑,好像放榜了呢!您看,那麼多人都往國子監大門口擠呢!”龍茜兒道。
長公主輕輕的哼了一聲,道:“茜兒,稍安勿躁,我說了多少次了,泰山崩於前也需要面不改色。這是多大一點事兒呢?別丟了優雅,失了分寸……”
龍茜兒臉一紅,連忙慢慢坐下,可是她的一顆心卻已經飛到了國子監的門口,此時的國子監大門口,人聲鼎沸,那場景之熱烈在京城也極度罕見。
兩隊兵丁從大門出來,將所有人隔開,然後大大的紅榜張貼了出來,這紅榜便是今年會試的榜單。
會試一共三張榜單,第一榜單張貼出的是所謂三榜,這榜單張出來,場面更加熱烈,有上榜的人手舞足蹈,有人則是捶胸頓足。而那些沒有上榜的人則眼巴巴的看着第二張榜單……
第二張榜單張貼出來,場面開始出現高潮了,這是二榜,上面的人比照進士及第的成績,這份榜單的分量便極重了,能上這一張榜單的人都是有資格參加殿試角逐進士甚至探花、榜眼、狀元的大才子。
不誇張的說,能上二榜的人,九成希望可以中進士,而三榜的人則只有可能賜同進士出身,所以二榜真的掀起了大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