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出來往北走,越過重重的山嵐,眼前便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陸錚騎在馬上用力的揚鞭,胯下的健馬如飛,跟在他身後的斥候隊一個個臉色大變,斥候隊長也姓蘇,叫蘇二,是京城蘇家的遠支。
蘇二無疑是蘇芷心腹中的心腹,他武藝高強,經驗豐富,是真正上過戰場的百戰老兵。他身邊的十幾個斥候,也個個都是精悍之人,他們跟隨陸錚出行,其首要任務自然是保護陸錚,不能出現任何閃失。
陸錚在大康名氣很大,誰都知道他是第一才子,但是蘇二也沒料到,這個第一才子揚鞭策馬的本事竟然比之他們斥候隊的老兵竟然也不弱。
出山之後,陸錚一直都撒開了腳丫子跑,這一跑起來,讓蘇二等一衆人跟得竟然十分吃力。
陸錚哈哈一笑道:“蘇二,天色快暗下里,我們得往前趕,一定要趕到對面山坡的陽面紮營,讓大家都加快速度!”
陸錚好久沒有這般放鬆過了,心情很是舒坦,這等場景讓他回憶起當年在隴右的日子,陸錚剛去西北的時候,哪裡會騎馬?陸錚現在能有這等身手,宋老三的功勞很大,宋胖子宋文鬆和陸錚之間雖然並非鐵板一塊,兩人也是因爲利益走到了一起。
但是宋文鬆在教陸錚弓馬騎術的時候卻是沒有一點兒藏私,陸錚自己也很勤奮,而且經歷過血戰的洗禮,所以,真正跨上了戰馬,陸錚現在一點也看不出來是文官,比之蘇二他們並未見弱多少。
又是一路的狂奔,終於到了理想的紮營地點,陸錚將十幾個斥候妥善安排,其派兵佈陣,讓大家都心服口服,蘇二忍不住讚道:“陸大人,沒想到您不僅才學高,軍務方面竟然也如此嫺熟,比我們這些老兵也一點不弱呢!”
陸錚道:“蘇二,別太誇我了,我的馬比你們好太多,要不然今天不會這麼輕鬆!我估摸這個時候大隊人馬也已經出了山了,我們暫時先在這裡紮營,明天我們登上前面的烽火山,然後開始站在烽火山上觀察,我們居高臨下,可以把周圍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哈哈,在方圓幾百裡的範圍內,倘若有人動歪腦筋都不容易!”
陸錚讓人生了火,然後用一根木棍在地上和蘇二畫出了北地的地圖,按照陸錚的部署,他們一行人此時往北,一直到北燕邊境,這幾百里路都要脫離大隊伍,一方面在前面探路,更重要的是要佈下眼線和耳目,要隨時隨地的迎接可能面對的一切複雜的挑戰。
蘇二等人都是百戰老兵,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陸錚的這般安排不僅穩妥,而且思慮周詳,面面俱到,讓他們心服口服。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早,陸錚還沒從帳中醒來便聽到外面嘰嘰喳喳一片嘈雜,他眉頭一皺,豁然站起身來走出帳外,帳外,蘇二等人連忙圍攏過來,陸錚定睛一看,敢情蘇芷什麼時候竟然也趕過來了。
“怎麼回事?誰讓你私自離開使團的?”陸錚眉頭一挑,大聲道,蘇芷苦笑搖頭道:“陸大人,卑職也是無奈,昨日大人離開使團之後,和碩郡主忽然提出要面見大人,得知大人已經離開了大隊伍出了山,郡主大發雷霆,竟然不走了,使團全部的人馬全部紮營,誰也挪動不了分毫!
陸大人啊,卑職實在是無奈,逼不得已才連夜趕路追上來,懇求當然想辦法……”
陸錚怔怔說不出話來,他跺了跺腳,道:“她不走了,你就不能強行讓她走麼?這麼多人,全因爲她的任性寸步不能前進,真是豈有此理!”
蘇芷臉一紅道:“陸大人,這樣幹借我一千個膽子也不能夠啊!和碩郡主地位尊貴,我倘若真有失禮的地方,保不準就能落入那些御史言官的耳中,我蘇芷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兒,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這一折騰下來,我這輩子就完蛋了。丟了官事小,我怕陛下怪罪下來,我連性命都保不住,再說了,這樣的大事兒,就算要決斷,我也不能獨斷,必須請大人示下啊!”
陸錚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感覺要發瘋,在這個時候,龍茜兒出了這等幺蛾子,陸錚都懷疑這是不是龍靈秀事先就安排好的!
陸錚斷定,出了京城之後往北,仲父明一定會出手。仲父明這個人,陰險狡詐,行事從來就不按常規,大康境內困難重重,他就一定會選擇這條最難的路。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陸錚的使團這麼大一支隊伍,一路浩浩湯湯的北上,誰不知道?陸錚的目標大,對方可以任何選擇最好的機會出擊,陸錚防不勝防。
所以陸錚想的辦法便是自己和使團隊伍脫離,下一步還準備晝伏夜行,隨時保證對使團的掌握,一旦有風吹草動,陸錚第一時間就能反饋,那樣,他便能立於不敗之地。
可是他終究沒有算到龍茜兒這女人,竟然出了幺蛾子,不得不說,他現在面臨考驗了!
“蘇大人,立刻放鴿子,讓你的副將開拔,和碩郡主不是不走麼,就把她的車留在原地。”陸錚道。
蘇芷呆立當場,完全說不出話來,陸錚怒道:“怎麼了?你還抗命麼?我是正使,出了事兒我擔着便是了!立刻發出命令!”
陸錚一聲令下,蘇芷不敢違背,立刻飛鴿傳書回去,陸錚道:“下一步,蘇芷和我兩人繞道返回,我們使團兩隊變三隊,蘇芷和我兩人一對,蘇二率領斥候隊在最前面,記住,一旦有發現,情況緊急便烽火爲號,情況不緊急,便飛鴿傳訊!都給我聽好了,別以爲我們這一行會很安全,實話告訴你,我陸錚在北燕有一個不共戴天的仇敵,此人姓仲父,仲父家有多麼邪門都知道。
仲父明現在是北燕太子府上的首席謀士,位高權重,手握重兵,他一定不會讓我活着,所以,他一定會想辦法在路途擊殺我!你們都明白麼?”
衆人齊齊點頭,每個人臉上都浮現出緊張之色,畢竟陸錚的話如果是真的,意味着一次使團面臨極大的考驗,在場的每個人都可能遇到很大的危險,大家能不緊張?
陸錚沒有多說話,衝着蘇芷招招手道:“行了,你我繞道北水,重新回去吧!快馬加鞭,應該晚上能夠到喜風口!”
陸錚說完,跨上了馬揚鞭策馬,徑直返回,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蘇芷不敢怠慢,也跨上了自己的座駕,跟在陸錚身後,兩人一路南下,卻是不按原路,而是繞了一個圈。
兩人都穿着便裝,陸錚用一個圍巾遮住了半邊臉,蘇芷則是戴着一頂遮陽帽,低着頭,兩人都騎着快馬,沿着官道,掀起漫天的塵土,看上去像是跑驛站的驛卒一般。
跑了三四個時辰,兩人已經離主幹道很遠了,遠處可以看到一條河,那便是從喜風山流出來的北水,河不大,水有些渾濁,河的兩岸偶爾可以看到野黃羊的蹤跡。
蘇芷道:“陸大人,我們這一步太勞頓,可以打一下尖了,下官帶了一些乾糧,我們就這河水吃一點,填一下肚子!”
陸錚一躍從馬上下來,差點沒有站穩,險些一頭栽倒。而他的馬也是汗流浹背,馬力耗得差不多了。
兩人走到河邊,吃了一點乾糧,而後又給了馬一些糧食,繼續的蓄養馬力,蘇芷斜倚在一塊青石上面喘氣。
“陸大人,我蘇芷輕易不服人,可是對大人您我真是心服口服。大人乃我大康第一才子,可是馬上功夫比我這個武官還要厲害,這一路跑下來,我真的感覺疲憊不堪吃不消了!”蘇芷道。
陸錚輕輕一笑,道:“蘇大人是昨晚跑了一晚,今天自然很疲憊,中途沒有休整,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吃不消!
不過,蘇大人說佩服的話還有些早了,你我這一次北上,算是同舟共濟,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我這個人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比如,我現在就想請教蘇大人一件事,這一次長公主究竟想怎麼對付我,蘇大人應該不會不清楚吧?”
蘇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旋即又恢復正常,道:“陸大人,您說的話下官聽不太懂,還請大人明示!”
陸錚的神色平靜,道:“蘇大人,我陸錚能夠和龍靈秀鬥得這麼厲害,現在還能活着,自然不是一無是處。如果連蘇大人和長公主之間的關係我都搞不清楚,我還配和龍靈秀做對手麼?
不瞞蘇大人,這一次北上挑選副使我有很大的主動權,我之所以選擇你,就是因爲我知道你一直替長公主辦差,我這麼說,蘇大人是不是覺得有些奇怪?”
蘇芷臉色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他臉色陰沉的道:“陸大人,早慧者易夭啊,大人就這麼就這麼自信,覺得自己一定能掌握一切麼?”
陸錚哈哈大笑,道:“蘇大人不要緊張,你的大哥蘇清是我的老師,說起來你也是我的長輩。其實你通過蘇清大人很容易瞭解我,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開誠佈公的談一談!
因爲來的時候,我已經和蘇清大人一起去了懸鏡司,我和陸首尊是這樣說的,如果這一次我們北上,你和我都死了,蘇清也要跟着死,這是老師替你立的軍令狀!
如果我活着,你死了,蘇家以後就是我的恩人,我陸錚活着一天,就向着蘇家一天!
還有最後一種情況,那就是我死了,你活着!陸首尊這個人啊,太狠,他的意思是,如果出現這種情況,蘇家滿門,一個也留不了!
我知道,陸首尊這個人啊,神通廣大,他大抵也知道蘇芷大人給長公主辦差的事情,所以纔會放出這樣的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