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清晨陽光和煦,宮中花團錦簇,太子龍兆桓一夜長眠後醒來整個人神清氣爽。
經歷了一番絕處逢生龍兆桓才深覺得生命之美好,而一夜之間他似乎經歷了極大的蛻變了。他穿着滾龍團服,戴着太子冠冕,命人打開了太極殿,在太極殿上他端坐在天子位旁,昂然道:
“本宮奉陛下之命鎮守京城,得諸公擁戴,將士用命,我們血戰七天,終於將遼東叛賊給打垮了,戰勝了,我大康國運不衰,必能重新崛起,興旺昌盛!”
“太子千歲!”衆臣跪拜道,龍兆桓道:“這一次大捷之後,當論功行賞,諸公皆有封賞……”
龍兆桓親手炮製了這麼一出論功行賞的戲碼,其行賞的種種他並沒有報金陵歆德帝,而是自顧安排,但凡是他看上的文臣武將皆得到封賞。
有賞便有罰,那些以前和他不對付的臣子他統統清楚,至於武備他更是牢牢的把握在了手中,而且京中雖然銀糧不多,但是武庫還算充盈,龍兆桓當即命打開武庫,放手招兵以備再戰。
不得不說龍兆桓的反應驚人,京城上下迅速被他歸攏人心,滿朝文武經過這一番清掃,以後恐怕再難有人敢挑戰他的威嚴了。
下朝之後,龍兆桓對身旁的護衛道:“快去請陸長河進宮,本宮要親自宴請他!”
陸長河再一次踏入皇宮,而他前一天還待在刑部的天牢之中呢!他擡手看面前巍峨的宮殿,心思真是複雜之極,他沒有想過自己還有這一天,他能夠出天牢該感謝誰呢?感謝歆德帝不殺之恩?感謝陸錚給他提供的種種資源?讓他在京城浴血守備之戰中放了異彩?
陸長河輕輕搖頭,他感覺自己真是宛若從夢境中走出來的一般,他心中不會感謝歆德帝,因爲他這一輩子最痛恨之人便是此人!
他也不會感謝陸錚,因爲他和陸錚之間不過是利益交換而已。陸錚保他不死,他給陸錚出謀劃策,讓陸錚在京城極其複雜的環境之中一直能把握到自己的命運,步步高昇,一直走到了現在手握重兵,富甲天下的局面。
現在,陸長河需要爲自己而活,他不再需要有任何遮掩,而龍兆桓便是他實現抱負的貴人和跳板。
龍兆桓面見陸長河,老遠便規規矩矩的行禮拜倒道:“陸首尊啊,本宮一直就盼着能面見首尊,可惜我從西邊回來迎頭就碰到了這等浴血的戰事,一直無暇,今日戰事一了,我當即便請首尊前來,一敘你我君臣之誼啊!”
陸長河微微一笑道:“世人都說太子賢德,微臣卻最佩服太子之雄才大略!不過,罪臣罪大惡極,太子這般看重罪臣,恐怕引起各種風言,一旦傳到了陛下耳中,對殿下會有諸多不利啊!”
龍兆桓哈哈大笑,道:“陸首尊切勿過慮,父皇讓我監國,本宮便有獨斷之權。此乃非常時刻,國家正用人之際,首尊之高才可保江山社稷,可救天下黎民,本宮用之敬之,就算父皇怪罪那又如何?爲天下計,爲百姓計,本宮願意承擔這個過錯!”
陸長河道:“太子恩德,長河無以爲報!不瞞殿下,長河在懸鏡司經營數十年,手中的確擁有不少力量,這一次守城之戰微臣力量雖然微薄,但恐怕與太子而言也算是寥有幫助,微臣心中着實感到欣慰啊!”
陸長河這話說出來很自矜,龍兆桓聽在耳中卻也算熨帖舒坦。這一次守城之戰真是驚險之極,關鍵的時候陸長河竟然在京城還有一股力量,這力量雖然只有兩千餘人,可是個個皆是軍中好手。
這兩人餘人雖然杯水車薪,但是在關鍵時刻卻發揮了大作用,憑此一點龍兆桓便意識到陸長河身上大有秘密,極有潛力可挖,於是他當機立斷準備下大決心將其收歸己用。
此時此刻,天下將亂,遼東、隴右、山東都各自爲政了,在這種情況下龍兆桓還會願意處處躲在歆德帝的陰影之下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苟活麼?
歆德帝自己下江南,讓龍兆桓守京城實際上父子之間的恩情便幾乎斷絕,龍兆桓這一次死裡逃生之後,他還能不竭盡全力的爲自己擴充實力麼?
陸長河心情很好,因爲他覺得自己迎來了天下最好的機會,他輕輕頓了頓,道:“太子殿下,我有一計可以讓太子殿下盡得兩河之地,從此以後佔據大康半壁江山!”
龍兆桓臉色一變數變,道:“陸首尊,恕兆桓駑鈍啊,還請首尊不吝賜教!”龍兆桓饒是頗有城府,這話說出來也忍不住心“砰砰”的跳。
陸長河一句話正說中了他的心思啊,他夢寐以求的就是希望能坐擁兩河之地,從而爲自己的霸業奠定基礎,陸長河倘若能幫他做到,那真不啻於是天下掉餡餅了!
陸長河微微一笑道:“龍靈秀退回山東,齊王便無計可施了,山東終究是遼東軍的天下,這便不妥!所以,殿下首先要做的是不能讓龍靈秀瞬間退回去!”
龍兆桓皺眉道:“首尊,本宮也是這幫想啊,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哈哈!”陸長河哈哈大笑,道:“殿下難道不知道爲將者當知天時地利人和麼?這裡是兩河之地,龍靈秀能來,他倘若要走,我們有大河可以利用,只怕她走得不會太利索!
殿下只需要使人快馬加鞭趕到豫州,將大河之堤決口,大河之水洶涌而來,遼東鐵騎全是馬上的兵,個個都是旱鴨子,很快他們就會被淹沒在大水之中。
就算他們沒有被淹沒,他東遁的路上倒處是漫天澤國,他們回遁之路也會變得格外遙遠,到那個時候他進不能,退亦不能。
而在山東附近的齊王得此消息必然立刻攻佔山東,遼東軍便陷入首尾不能相顧的境地,這一戰殿下便可以重創遼東軍,殿下以爲然否?”
龍兆桓眉頭一挑,嘿了一聲,道:“陸首尊,大河之堤……那……那可是天下重工,倘若一旦決堤,兩河百姓將陷入水深火熱之境,到時候必然是屍橫遍野,餓殍滿地,大康的江山真的就完蛋了!這等計策可以殺敵,卻也傷民,本宮倘若用之,恐怕遭天下人唾罵啊!”
“哈哈!”陸長河哈哈大笑,笑得十分的誇張,笑得彎下了腰,半晌他笑容戛然而止,道:“殿下,如果我所謀只是到此,平平無奇,根本不值得殿下如此厚恩於我!我爲殿下所謀的是殿下盡得兩河之地,龍靈秀滾回了山東,可是殿下的心腹大患卻是陸錚!
正好,這一次大河決堤,恰便是陸錚所爲!陸錚爲了殺敵,不顧兩河百姓,下令決堤阻敵,他乃兩河道行軍大總管,這是他的職責,同時所有的罪責也得由他來承擔。
至於殿下您,您是奉命守京城,縱然是最刁蠻的大臣也絕對不敢把您和此事牽扯到一起,否則,哼,誣告太子,動搖國本,其罪不該誅麼?”
龍兆桓徹底動容了,他倏然明白了陸長河這一計的陰毒之處,這一計活兒是龍兆桓去幹,可是卻要栽贓到陸錚的身上去,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啊。
如果一旦這事兒成了,不管大戰的結果如何,天下必然混亂,那些個御史言官豈能坐視這等大違背天道的事情發生?他們必然會彈劾陸錚,天下幽幽,那些年輕的士子更不會放過陸錚,到那個時候,縱然是歆德帝也肯定扛不住壓力,必然招陸錚回金陵。
到那個時候,陸錚回還是不回?如果陸錚回去,他將丟掉兩河道大總管的位置,手中的幾萬兵馬他能帶走麼?他能帶走羽林軍,還能帶走兩河之地的四萬府兵?
陸錚回到了金陵,手中沒有了一兵一卒,再想要出山爭天下,恐怕千難萬難了,而龍兆桓可以趁此機會佔據兩河,然後他用手段逼迫趙家和曹家合作,京畿之地將不再是死地了。
龍兆桓有了兩河之地的賦稅錢糧,他便有能力招兵買馬,一旦手中有了兵馬,龍兆桓又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大位還有什麼懸念呢?
“陸首尊,陸錚的性格剛硬,萬一他不聽聖旨呢?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龍兆桓道。
陸長河道:“那太子可以即刻發兵汴州平叛,不尊聖旨便是造反,陸錚一旦造反天下人共伐之,就算他是天下一等一的將才,也必然覆滅,一身英明化爲虛無了!哈哈……”
陸長河哈哈大笑,宛若陸錚真身敗名裂了一般,龍兆桓當即力斷,道:“好,此時就這麼定了!只是這等大事由誰去辦?”
陸長河道:“微臣願意替殿下分憂,殿下且等着讓微臣去辦,只需一兩人必然會有好消息傳過來!”
陸長河和龍兆桓共謀決大河之堤,這一夜兩河被打水蔓淹,天下震驚。這一夜又恰逢是雨夜,陸錚在汴州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事兒,恐怕有事情要發生。
三更十分童子來報:“公子,大河被人決堤了,漫天的大水淹沒了豫州,恰好將路過豫州的遼東軍給淹沒了大半,一場大水,遼東軍再折損過半,他們已經不足三萬人馬……”
“我次草!”陸錚爆了一句粗口,跳腳從牀上下來,臉色大變,他沉吟了半晌,道:“這是龍兆桓乾的,龍兆桓這個王八蛋,他是要栽贓於我!大河決堤兩河怎麼辦?怎麼辦?”
陸錚整個人簡直驚呆了,兩河行省住着千萬黎民,龍兆桓這般做法簡直是反人類。而且陸錚忽然想到了,龍兆桓這般做要把屎盆子扣在陸錚的頭上,因爲陸錚……
陸錚一拳砸在几案上,大聲道:“快,快召集衆將議事!快!”
陸錚召集衆將,而後迅速給金陵告急,同時給曹魏明和趙重千告急,此事實在是事關重大,陸錚哪裡能背得起這麼大的鍋?
陸錚忙完一切,衆將議事卻還沒有結果,很顯然,大家都亂套了,尤其是兩河的士兵,開始出現軍心浮動的跡象,他們可都是兩河的子弟,遭遇如此大災,該怎麼辦?兩河要完蛋了麼?
清晨,陸錚疲憊的走進自己的居所,蘇芷緊隨其後跟過來,他壓低聲音道:“剛剛京城的消息確認了,此時的確是龍兆桓所爲!而其行事之人赫然是陸長河……”
陸錚的手抖了一下,雙眼漸漸的佈滿了血絲變得通紅,他道:“狗改不了吃屎,該千刀萬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