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
在東海的碼頭上,兩艘裝載了糧食和絲綢等物品的商船,搭載在三百多名僧人連同活佛莫頓一同出海了。
這次負責船上一切事宜的人,是糜家的大掌櫃糜封。
他有過無數次出海經商的經驗了,自然包括去扶桑經商的經驗,不過他身爲大掌櫃的,自然不敢掉以輕心的。早在上船之前,他讓人準備了許多的陳醋,還有紅薯,還有黃豆之類的東西。
這些東西在海上是可以救命的。
先陳醋,不僅可以拿來吃,而且可以拿來消毒。這在海上航行,最害怕的是什麼?自然是敗血病,吃醋可以防止敗血病。
而紅薯,這可是一個好東西,不僅可以填飽肚,關鍵時候如果沒有淡水了還可以解渴。至於黃豆,不僅僅可以拿來餵雞鴨,做成黃豆芽可以當新鮮蔬菜來吃。這也是解決敗血病的一個好辦法。
按理說,從東海到扶桑並不太遠,如果是順風順水的話,也就三五天的功夫,可是問題是萬一在海上遇到了風暴,迷失了航行的方向的話,那麼他所帶的這些東西拿都是可以救命的。
糜封他做的這些都是很正常的,在那些跟隨着他出生入死多年的水手來看,這些都是救命的措施,不過在那些剛剛上商船的和尚們來看,這些似乎都是多餘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
船航行了兩天後。
喝不慣醋的老僧人終於忍不住了,他問道:“佛爺,爲什麼這大掌櫃的非要我們天天吃醋不可呢?”
中年僧人也不喜歡喝那些酸酸的東西,他也忍不住說道:“是啊,那醋實在太難喝了。酸酸的,我的牙齒都被痠軟了。”
莫頓放下佛珠。拿起方纔送到這裡來的那小杯醋喝了起來,一口氣喝完了之後,他將杯放了下來,然後說道:“有些東西,它存在了,那麼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我們既然上了船,就該遵守船上的規矩。”
看到莫頓都喝這難喝的醋了,他們兩個身爲莫頓身邊最應該擁護莫頓的僧人,自然也不能例外,他們也只好舉起杯來喝了。
十二月的海上。本該是吹西北風。剛好是可以把他們的船順風順水送到扶桑的,可是上天或者是故意給他們開了一個玩笑。
在海上竟然下起了大雪,而且還颳起了大風。
雖然這裡的海面還不至於像大路的湖面那樣被凍住,可是船上的積雪竟然也有了一個踝那麼大的厚度了。
因爲風大,浪也大。
時不時。還有拍打到船橫上的大浪,浪花落在甲板上和積雪混爲一體,竟然成了一個冰面。
每天早上,幾乎起牀都要進行一項工作,那就是破冰。
因爲兩艘船,另外一艘船上裝的都是貨物,還有就是糜家的水手比較多,而這艘船都是和尚和幾個的糜家人。
因此破冰的工作,就輪到了那些和尚們。
和尚們每天早起之後。不僅要破冰,還要上早課,聽活佛將佛法。
開始的時候,倒是沒有什麼,畢竟在海上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可是過來七八天之後。他們這些半路出家的和尚們的本性就暴露了,懶惰不堪。
這使得這兩個番僧十分的不高興,好在這些半路出家的和尚大多數是混混,就算動手也不是這兩個番僧的對手,這就使得那些和尚們在這兩個番僧在的時候,表現就像是和尚,不在的時候,表現竟然一點也不像是和尚了。
不同於這船上的僧人們那麼悠閒,糜封那可是一點也不悠閒的。
因爲已經八天了,他們還沒有看到扶桑的島嶼。要知道,以前航行五天就可以看到島嶼了,可是如今八天了,還看不到扶桑的島嶼,那麼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的路線似乎出了問題。
在這個時代的航行,可不像是現代,有全球衛星定位系統,也沒有無線電,更沒有雷達之類的東西,只有一個指南針。
這指南針也只有南北東西之分,根本不可能很詳細地分得出哪裡是扶桑的。
如果弄不好的話,是前兩天的大風,將他們的船吹錯了方向,他們早就已經過了扶桑海了,只怕他們如今到了另外一個他們從未航行過的海里。
“不行,這樣下去,只怕會錯。馬上調轉船頭,我們要往回駛船。”
當下糜封就下令下去,要調轉船頭了,往回開了。
看到大船竟然調轉船頭往回開了,一時間不少人議論紛紛了,尤其是那三百個僧人,那臉色可是一個比一個難看的。
“糟糕了,會不會是迷路了啊!聽人說,在大海上迷路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條啊!”
“是啊,我也聽過那些打漁的人說了,大海很危險的。”
“我們是不是死定了啊?”
“哎呀,我還很年輕啊,不想那麼早死啊。”
“我來當和尚,是因爲聽說當和尚可以成佛,成佛是不用死的,可是我沒想到還沒有成佛就死了……”
“是啊,早知道當和尚那麼危險,我就不當和尚了。”
“當和尚又不能玩女人,又不能喝酒,又不能吃肉……我當和尚那就是爲了長生不老啊,可是沒想到……他孃的,早知道老就不當和尚了。老要還俗,要還俗啊……”
一時間,那三百個和尚,竟然有一大半叫嚷着要還俗的,一大半脫掉僧袍,一大半哭爹喊孃的……
真的好不熱鬧。
反而是那些跟着糜封身邊許多年的下屬們,一個個都淡定無比。他們跟隨在糜封身邊許多年,跑過許多次海運了,還有什麼沒有見過呢?
這次根本算不了什麼。
他們根本看不慣那些和尚們哭天喊地的樣,一個個都搖了搖頭。心裡對那些所謂的和尚真的是失望透頂,出家人不是應該四大皆空嗎?不是應該看透生死嗎?怎麼竟然脆弱不堪。
看來這佛家的人也不過如此。
那兩位番僧。雖然在出發之前,兩個人都無比的害怕,可是到真正遇到了事情,尤其是看到他們手底下的那三百個要跟隨着他們到扶桑傳揚佛法的僧人們,竟然是這幅樣,他們那可是不禁地搖頭。
這些人怎麼這般脆弱,這般脆弱也能夠叫佛家弟?
看來中原的佛家真的是不堪一擊啊。
在中原的佛家裡的人,不是那些用旁門左道欺騙百姓的金錢和尚,就是那些酒肉和尚,要不就是一些爲了所謂的長生纔到佛家來混日的人。這些人。哪裡是什麼修佛之人。分明就是一些掩耳盜鈴之徒。
有名無實。
這樣的三百人,就算是到了扶桑也能夠傳揚佛法嗎?分明是來侮辱佛法的。
這兩個僧人當下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嘆氣。
他們現在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那位太殿下那麼大方,出手就給了他們三百僧人了。感情這三百僧人根本不叫僧人……
就算他們唸經,就算他們頭上有戒疤,就算他們身穿僧衣,就算他們手持佛珠,他們也不是僧人,而是一些欺世盜名之輩,這些人分明就是一羣無賴和混混,一羣烏合之衆。
他們兩個人不再多說什麼,而是回到了船艙的內室裡。將他們心裡所想和所看到的告訴了活佛莫頓。
莫頓聽了之後,說道:“能夠經得住風浪拍打的船纔是好船,能夠經得住烈火炙練的纔是真正的金……這三百人當中,經過此事,應該能夠看得出誰的心中向佛,這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哈諾。莫可,你們兩個人應該明白,這一切應該就是佛主在冥冥當中給我們的考驗,你們好好下去參悟吧!”
兩個人聽到這話,覺得莫頓所言似乎真的有那麼一點道理,相互看了一眼就告辭了。
就在這兩個人起身告辭之後,糜封來找莫頓了。
糜封也不喜歡佛家的人,不過,他雖不喜佛,卻沒有排斥佛家的意思。他進來,就對莫頓行了合手禮,然後說道:“佛爺,因爲這幾日風浪太大,所以我們似乎偏離了航行,因此調轉了船頭,不過因爲時間過去並不多,應該問題不大,我估計應該能夠很快找回航道的,因此還請佛爺不用擔心。”
莫頓看着糜封說道:“糜施主不必擔憂,貧僧相信,冥冥當中,自然會有佛主給我們指引道路的。”
“倘若找不到航道,那也是命中註定如此。”
糜封不再多說什麼,他合手告辭了。這位佛爺還真夠淡定的,纔是一個孩,說話就那麼淡定了,怪不得被人稱爲活佛呢!不過,這孩的那雙眼睛真的很清澈,看到他那雙眼睛,竟然有人感覺到心靈被水洗過的感覺。
離開了,船艙之後,糜封就讓嚮導和自己兩個人,分兩班倒,站在船頭上觀望,想憑藉着路過的那些小島嶼,找出正確的航道。
也許真的是上天冥冥當中自有天意,他們在航行的過程當中,竟然又一次遇到了巨大的風雪。
等到他們第二天起身,再一次來到船頭的時候,發現他們竟然看到了扶桑的島嶼了。
一時間,所有的人忍不住都歡呼起來了。
莫頓也情不自禁地跑到了甲板上,看着那片長滿了各種樹木的島嶼,那片從未有文明光顧的地方。
“這就是扶桑嗎?”中年的番僧忍不住問到。
“沒錯,這就是扶桑。扶桑人很野蠻,等一下我們登陸了之後,大家要小心。佛爺,你尤其要小心,扶桑據說是女人爲王……最喜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