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風起,沒有到一天。
天空就下起了大雨。電閃雷鳴,大雨從天而降,噼噼啪啪地落在了地上,砸在了士兵們的臉上,砸在老百姓的臉上。
似乎上天也都在哭泣一樣。
因爲從早上,到晚上,已經有不少看過信的士兵被抓起來,已經有七八個百夫長的人被抓了起來,已經有不少百姓被關了起來。
更加讓人覺得恐怖的是,范陽城裡的藥店都被查封了,藥店的掌櫃的被抓,藥店裡的藥都被沒收帶走了,就連接上賣狗皮膏藥的鈴醫也被抓了,他的藥箱也被帶走了。
這樣的情況,使得范陽城裡的百姓們,陷入恐怖和絕望當中了。
可是大家卻毫無辦法,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不要再出門,儘可能地不要出門,因爲一旦感染上了瘟疫,在沒有大夫,沒有草藥的情況之下,他們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上天在哭泣,爲地上的百姓哭泣,爲冀州死於瘟疫的百姓哭泣,爲范陽城的百姓的悲慘而哭泣。
這一場雨,一下就三天。
好在范陽地處平原,地勢平坦,沒有什麼太大的高山或者平遠,所以也沒有什麼太大河流,爆發不了洪流災害。
也正是因爲這三天的大雨,而使得唐軍和燕軍都陷入了沉寂當中。
八月十五。這是中秋,也是一家團聚的日。
也許正是因爲一家團聚,所以上天在這一天終於放晴了。可是老百姓卻沒有因爲上天放晴。而高興得起來。
因爲沒有了藥材,不少百姓生小病無藥可治,卻不敢上報。
因爲一旦這家人有人生病的話,那麼就意味着這家人就有可能感染了瘟疫,得到的不是同情,而是被隔離。全家被隔離。此刻的百姓望着天空的那輪彎月,一陣陣的辛酸涌上了心痛。哀傷不已。
若是在往年。【葉*】【*】燕王肯定會宴請羣臣的,可是今天燕王卻無法宴請羣臣了。
因爲他病了。病得還有些重,發燒了。從早上開始就無法起身了。
何必豪聽從了燕王的吩咐,沒有將他病重無法起身的消息告訴別人,而是封鎖了消息。六神無主的何必豪。唯一想到的事情,就找石方評商議。
他當下就來到了石方評所住的府邸。
進門,就看到了石方評身邊的護衛鷹眼和豹頭。
他們兩個人一看到何必豪,馬上就向何必豪行注目禮。豹頭不說話,只是露出了微笑。鷹眼卻上前一步問道:“何將軍,你來找我家先生嗎?”
“你家先生可在家?”何必豪問道。
鷹眼說道:“先生在家。不過,昨天和幾個老朋友喝了一宿,現在還宿醉未醒。”
他說着就將何必豪請進了府邸裡,然後帶着何必豪來到了客廳,請何必豪坐下來。一臉歉意地說道:“何將軍,請稍等。我去叫醒我家先生……”
“不用了。”何必豪說道,“我和他那麼熟了。不用那麼客氣的。我自己去找他就是了。”要想叫醒這個酒鬼的話,估計太陽下山,他都未必會醒過來。
鷹眼見狀不由說道:“那何將軍。你隨我來吧!”
鷹眼帶着何必豪走到了一個小院,推開了一扇房間的門,看到了地上散落了酒壺,還有落在地上的杯盤,桌上一片狼藉的樣。
那位石方評先生袒胸露乳地臥在地上,呼呼大睡。整個人的頭髮十分的凌亂。身骨又消瘦了幾分。
何必豪知道,石方評是什麼人,他是在借酒消愁,爲范陽的百姓和幽州的士兵的命運而擔心。
鷹眼一臉歉意地看着何必豪說道:“我家先生,這幾日都是這幅樣,還請將軍你不要生氣。”
何必豪搖了搖頭,然後示意鷹眼可以出去了。( ·~ )
鷹眼抱拳就告辭了。
何必豪低下頭去,將在醉夢當中的石方評給搖醒了。
石方評摸着頭,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等他看清楚何必豪的樣之後,他說道:“何將軍,你不在城頭駐防,來這裡找我做什麼?不會是來陪老夫喝酒的吧!”
何必豪說道:“先生出大事了!”他當下就一五一十地將燕王發病高燒不退、陷入昏迷的事情告訴了石方評。
聽到石方評直皺眉頭。
“王爺是不是感染瘟疫了?”何必豪第一個感覺就是燕王感染瘟疫了。因爲燕王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情況,和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士兵們表現出來的情況是一樣的。
石方評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還是找一個大夫給他看看吧!”
何必豪說道:“可是王爺不肯讓大夫給他看病。那怎麼辦?”
石方評搖了搖手中的酒葫蘆,問道:“一個喝醉酒的人,連自己家門口都不知道是東還是西。如今王爺都病得一塌糊塗了,你覺得他還知道有人給他看病嗎?”
何必豪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先生果然聰明,我明白了。”
“等一等。”石方評突然間叫住何必豪說道。
何必豪聽了下來,回過臉看向石方評問道:“先生有什麼事嗎?”
石方評說道:“那副藥方,你還留着嗎?”
何必豪奇怪地看向石方評問道:“什麼藥方?”
石方評馬上瞪了何必豪一眼,他的樣本來就是又老又醜的了,他這一眼瞪得何必豪趕緊將臉轉過去,不敢看着石方評的臉,他說道:“留着。”
“按照藥方給王爺抓一副藥,煎給王爺吃。”石方評對何必豪說道。
何必豪聽到這話,不由呆了一下,然後說道:“要是萬一這藥方是假的,或者是有毒,那怎麼辦?”
“你笨啊,不懂先讓大夫看過,詢問這藥方是否有問題,才讓王爺喝下這藥啊?”石方評忍不住罵道。
聽到這話,何必豪才恍然大悟地說道:“多謝先生賜教,我知道了。”
“還有!”看到何必豪就要去爲燕王延醫診治,石方評叫道,“如果王爺吃了這藥病好了之後,記得多按照這藥方配藥,給軍隊裡的士兵喝下這藥,還有給百姓施藥。”
何必豪聽到這話,忍不住問道:“要是王爺怪罪起來,那該如何是好?”
“王爺怪罪起來?”石方評哼笑了一聲說道,“你難道忍心看到老百姓或者你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因爲瘟疫而去世嗎?你真的忍心看到你身邊的人死掉嗎?若是他們是你的父母或者你的兄弟,你也能夠無動於衷嗎?”
何必豪低下了頭,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知道了。若是王爺怪罪的話,我一個人承擔好了。”
石方評搖了搖頭,然後罵道:“何大將軍,你有些時候,真的是蠢得可愛。”
何必豪一臉不解地看向石方評。石方評看到何必豪這副樣,不由說道:“王爺是不是病得迷迷糊糊了?”
何必豪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方纔叫他,他都只是微微睜開眼睛看我,連話也不會說,很快就昏睡過去了。”
石方評說道:“這就對了。”
“先生,王爺這個樣,難道你……”何必豪有些生氣地看向石方評說道。雖然王爺最近這一段時間有些過分了,可是他畢竟是自己的主公,他再怎麼過分,也是自己的主公。他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主公,咒罵自己的主公神志不清、甚至死的。
“你小想什麼呢?老夫是說,若是王爺清醒之後怪罪你,你就說是王爺昏迷的時候下令讓你去做的,如今他這個樣,自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也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怪罪你的。”石方評有些生氣地說道。
何必豪恍然大悟,然後說道:“我明白了。謝謝先生!”
他說完就轉身離去了。
看着何必豪離去。石方評將自己手中的酒葫蘆給丟掉了,然後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整個人那裡還有一點喝醉酒的樣。他的目光變得敏銳起來了。
這個時候,櫃裡暗處角落裡走出來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石島。
石島當下抱拳對石方評說道:“方評,我在這裡替倩兒、替幽州的百姓、替冀州的因爲瘟疫而失去親人的百姓在這裡多謝你了!請受我一拜!”
石方評連忙將石島扶起來說道:“三伯,你是長輩,而我是晚輩,你這個大禮,我萬萬不敢當的!”
石島苦笑地說道:“如果能夠讓范陽城的百姓不再受這瘟疫的疾苦,別說讓我磕頭,就是要我的人頭,我也是在所不辭的。”
石方評感慨地說道:“王爺,以前不是這個樣的。”
“你到現在還在爲他說好話嗎?”石島忍不住說道,“他這個人未達目的不折手段。將天下百姓的性命置之不顧,只要奪取勝利,而罔顧別人的性命的。”
石方評說道:“當年的王爺,意氣風發,一心只想爲國爲民,爲天下百姓。他十五歲從軍,攻打匈奴,攻打鮮卑,攻打羌族人,爲了幽州的百姓,爲了幷州的百姓流過多少血,負過多少傷。”
石方評忍不住眼睛溼潤地說道:“這些我都看在眼裡的。否則我當年也不會認他爲主的。”
最後石方評忍不住說道:“王爺的內心的痛苦,我們是不知道的。夏國內亂,甚至是覆滅,這些王爺內心都有很大的愧疚的。他嘴裡雖然不說出來,可是他心中卻明白,他當年造反是錯了。”
“錯了,何止是錯了!簡直是錯得很。他如今還想要一錯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