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陸文龍在渝慶城道上的發展,走了一條不尋常的路。
他是在縣城裡面糾結了一幫少年郎一起到大城市來打天下的,所以他跳過在渝慶最底層跟各方馬仔矮騾子血腥拼殺的階段,那幾乎是所有混混在大城市裡面最艱難的過程。
而陸文龍也一開始就奔着賺錢去的,所以也避免了混混們一般依靠搶劫下暴、收保護費、敲詐勒索,還得互相搶地盤的模式。 . .
他們一直都不在乎什麼混混固有的地盤,陸文龍一直都灌輸,找錢纔是硬道理,所以除了平時收拾點不開眼的小流氓,小白有些驚險的將將和張慶楠等人的賭博行業擦身而過,還有些瞧不起地痞流氓方式的打壓過秦老四一夥水產幫,基本都沒有和本地真正有實力的心狠手辣之輩發生過糾葛,就算是道上的,也不太喜歡沾染有些亡命之徒,譬如這些販毒的……
張平個頭不高,一米七幾,四十來歲的樣子,有點瘦,和跟他齊名的張慶楠高大健壯不同,這位的兩頰有些清瘦,但是根據陸文龍不多的接觸經驗來說,應該不像是個吸毒人員。
但他的腦海裡面卻反覆翻滾着自己來這裡路上武剛給他打的電話……
老武在電話裡面言簡意賅:“你給我好好的跟張平勾兌一下,爭取獲得他的信任,進入他的圈子裡面去!” . .
勾兌就是指在酒麴或者基酒的基礎上混入各種微量元素或者水分,調節酒類的口味,國內外都有這個詞。而在袍哥行話裡面。這就是指混合在一起。交雜在一起……拉通了看整句話,這個jǐng察局長透露出來的意思就是要陸文龍去臥底!
這已經是第四次打交道了,第一次打架還是遠遠的望了一樣,張平還主動走的時候拱拱手,第二次,陸文龍只露了一個面,跟張平按規矩喝了杯和合酒,笑談了兩句。沒多說,第三次在喵喵開業的那天,請了張平的人過來碰個頭,算是交個底,這個場子是誰的,而就在那個時候,很明確的告訴對方,這個場子不接受任何毒品!
可那次張平沒去。
所以陸文龍把雙手放在桌面上,一手兩指端了茶杯,另一隻手手肘放在桌面上。側坐几案邊:“平叔,道有道規。我就是個做買賣的人,不想沾上煙土,這話之前明確的表示給您的弟兄了,結果還是往我們裡面送了不少貨,這樣真不太合適……”語調有點慢,沒有咄咄逼人的態度,就是溫吞吞的好像在說您家陽臺上的牽牛花是不是爬過了陽臺到了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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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平看着他,他也拿着茶杯,只不過使用靠在几案上的那支手拿,所以杯子放在脣邊,就遮住了半張臉,看不清他的表情,聲音就顯得好遠:“我……也有這麼多弟兄要吃飯,總要有地方出貨……現在你那個場子就是最火爆最新cháo的,用得起的人全往那裡跑,不做那裡我大半的弟兄就要餓肚子。”也沒什麼怒氣,好像他沒有折了十多個弟兄還攥別人手裡,他還是一個寬厚善良,照顧弟兄的大哥。
這是個包房雅間,有一扇屏風擋在窗前,楊森四人就穿着一樣的黑T恤和黑西裝,靠牆站着,出來時候湯燦清和蘇文瑾帶着臨時去買的衣服,湯燦清還要每人配個墨鏡的,四個傢伙還多期待的看着,蘇文瑾皺皺眉說不好,太流裡流氣,這四個立馬就點頭讚揚:“對對對,戴着墨鏡在屋裡也看不清東西!”搞得湯燦清禁不住多打量幾眼,這大嫂開口是真不一樣啊!
而對方也有四個漢子跟在一起,雙方在樓下都相互檢查搜身過,免得一言不合鬧出事兒來,也不希望萬一jǐng察突襲惹火燒身,所以都沒帶任何刀槍。
猴子這個最喜歡看香港錄像的傢伙甚至進來還把每個旮旯都檢查一遍,避免對方先進來放了東西,現在對方除了一個年紀稍輕的臉sè難看一些,其他人臉上都沒什麼表情。
十九歲的陸文龍塊頭是比同齡人顯得高大結實一些,因爲臉上曬得黝黑,所以也沒什麼稚嫩的感覺,他依舊還是皮夾克加白襯衫,下面卻是運動褲加運動鞋的打扮,放下杯子:“您要給您的弟兄找活路,我也得保證我的弟兄不沾上煙土,更不能因爲這個被察二哥抄了場子。”
張平的手還是擋在臉前面:“我只管拿貨,出貨是下面小弟的事情,有些不懂事的小崽子可能有點得罪人,管教管教就可以讓他們回家了。”
這話說得有點不要臉,既不承諾不再放毒品進喵喵,也不承認自己安排了人出貨過去,卻還要求把人放回來。
陸文龍臉上就沒什麼溫和的意思了,他一貫是這個風格調xìng,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但若要不乾淨的耍橫耍賴,那就由不得自己更橫更賴!
放桌面的手肘不動,前面的手掌把茶杯輕輕的撥過去一點:“那意思就是說張叔不認黃,還是要繼續看下面的小崽子往場子裡面送貨?”
張平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有氣無力,卻透出點yīn沉的味道:“我沒說……”
陸文龍一根手指把茶杯挑起來,壓住杯沿口斜着開始讓杯子打旋,用另一根手指撥得飛快,裡面的茶水就開始灑出來,沒什麼含義,陸文龍就是藉着這個動作表達自己的不滿,禮數已經盡到,如果還不依教,自己也要橫潑了,不講禮貌,現在桌面上灑點水不過是開始!
對方卻先鬧將起來!
那個一直面sè不忿的年輕人突然就炮仗一樣開口:“裝什麼裝!青溝子娃還敢來張哥面前裝假老練!你們算個球!把我的人全特麼的放回來!我弟弟少了一根寒毛,老子殺你全家!”
陸文龍有點驚訝的看張平一樣,在袍哥里面這是很忌諱的,不光是袍哥,幾乎所有混道上的,大哥不說話,下面的哪裡能插嘴,看看楊森他們幾個,現在聽了眼睛可以冒火,但是嘴不能張,這是起碼的家教,張平居然放了茶杯笑笑:“親兄弟情深嘛,人之常情……”
陸文龍也笑笑:“他弟弟是哪個?有什麼特徵?”
那個年輕人叫囂:“黃小虎!染了黃頭髮的!”他同樣也染了黃頭髮,還真對得起這個姓!
陸文龍轉頭對阿杰:“聽見黃哥的話沒?打電話問問阿林……”
周杰一聲不吭的從懷裡掏出個大哥大,撥了阿林的電話,才送到陸文龍身邊,遞過電話又退回去,陸文龍拿着話筒:“問問誰叫黃小虎,是不是那個染了黃頭髮的?”
阿林悶聲悶氣的回答:“對!”
陸文龍遙控指揮:“電話給他拿好,按我說的做……”然後他就把電話微微外傾,朝着張平的方向,那個年輕人還以爲是要給他電話聽弟弟的聲音,上前走了兩步,剛到張平的旁邊,就聽見電話裡面一聲慘叫!
就跟那天陸文龍砸碎他的踝骨叫聲差不多!
連同張平在內,對方一下臉sè大變,那個當哥哥的狀似瘋狂的要衝上來,口中開始怒罵:“我!草……”
陸文龍轉過電話:“再砸了他另一條手臂!”
硬生生的就讓那個當哥的站在了原處!
他再傻再衝動也明白自己要是再前進一步,那邊會繼續砸下去!
陸文龍表情還是溫和得很:“我不裝,也不是假老練,你們手上有人命,我也有,有理走天下,黑白兩道都要講理,我兩邊都說得通,是你們越界,而且是跑我家裡來了,我肯定要死死的壓住!”
張平的那三個人還是沉得住氣,一動不動的站在牆邊,跟同樣不動的楊森等人相對望,張平也不動,扭頭這麼看着陸文龍,只有那個黃小虎的哥哥,好像鼻孔都能噴得出火來!
陸文龍懶得看他,只看張平:“張叔,我再說一遍,之前已經告誡別到我家來出貨,昨天抓到三個小崽子也只是扔了貨但不扣錢,打算還給您管教,但是居然還有十多個人在門外敢搶人,你有弟兄,我也有,我也要爲人,在自家門口被這樣踩,是不可能的……您給個說法……那邊還等着呢……”電話都沒有掛,卻能聽見慘叫聲連綿不絕,老實說這個黃小虎可真不是硬骨頭!
張平還是看着陸文龍,突然半邊臉抽抽的笑了:“慶楠說你是個溫吞xìng子不計較,看來還說錯了人?”
陸文龍笑笑:“跟楠哥我們可以玩個手上過,他也是cāo扁卦的,可您這玩硬火的,我肯定不敢比,所以我不願意無事生非,但是得有個起碼的相互尊重……”指指自己都不看的那個年輕人:“這種沒家教的東西!還是不要出來丟人現眼!”
這下估計那年輕人鼻孔都能噴出火來了!
整個廳室,頓時陷入了安靜,出奇的安靜!
只有那部沒有免提功能的電話,隱隱約約能聽見那邊忽高忽低的叫喊聲!
吊嗓子似的……
最終張平終於開口:“黃小龍,給六哥認錯!”
真是此龍非彼龍,就是一條蟲!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