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的姑娘現在看着真的有點瘦,特別是短髮露出了她天鵝一般修長的脖子,更顯得格外清冷高貴,陸文龍蹲着仰頭看,都覺得有些高不可攀的味道,而夕陽輕輕灑在江岸上,穿着白色雪紗襯衫的蔣琪就如同凌波仙子要踏江而去一般。
只是現在臉上的淚痕未乾,卻帶着點笑,剛要說什麼,陸文龍的電話響起來,是餘竹:“六兒!出事了!去粵東的那兩部車出事了!我們馬上過去!你在哪?”
陸文龍只是說了句自己就在樓下,就聽見汽車轟鳴的聲音,那輛悍馬和一部帕傑羅迫不及待的從院子裡衝出來,陸文龍跳起身來拿手裡的手帕給蔣琪擦掉淚水:“這就是我腳踏實地的生活,記住,老子是很喜歡你的,更捨不得你走,但你如果要自己飛,我絕對不會成爲你的包袱和累贅,我對兄弟和老婆從來都是這種態度!”伸手輕輕拍一下姑娘的肩膀,絕無情人之間細膩溫柔的安撫。
蔣琪甚至都來不及說自己到平京轉出國的飛機就在今晚,剛把手蓋到自己肩上的手背,陸文龍就抽出來跳上打開車門的悍馬,幾乎是蹦跳着,兩部車就碾過路牙子衝到街對面帶着響亮的急轉彎摩擦聲,絕塵而去!
拿着手裡微微溼潤的手帕,蔣琪完全就是把一腔情思細語都憋在了心頭,睜大眼睛看着離開的男人,原本的笑意又把眉毛拉下來,生氣的在原地跺腳……
的確是出事了。餘竹翻開一本地圖冊給陸文龍解釋:“剛打電話過來,兩部一前一後的車到了這裡,後面的車就不見了。車上一個小崽子和劉沛東,還有那五個女人……”
按照規矩,一般都是一輛車在前面探路,萬一遇見什麼警察封路查事情的狀況,所以大約有個一公里左右的距離,結果突然就斷了聯繫,因爲移動電話在很多地方也沒什麼信號。就沒有帶,只有步話機,現在那部先頭車回過頭去找。也找不到了?
一個被警察通緝的重罪逃犯,五個絕不能面世的毒蠍女人!
如果有一個人大白於天下,給陸文龍這幫人帶來的危險就難以想象!
但沒人敢質疑是不是陸文龍太過大意的這樣安排,也許壓根兒就沒人思考過這個問題。現在想的只有趕緊把人找到。
陸文龍也沒有半點自責的情緒,當老大的,這種時候自己唧唧歪歪先泄了氣,只會讓其他人手忙腳亂,所以上車以後,看看窗外的愛人,緊緊閉上的眼睛都要裝得輕鬆點:“着急也沒用,阿竹安排人手。叫楊森阿林他們帶人從那邊彙集過去,其他人都呆在廠裡不許動……多大個事情。我睡會兒,有事情再叫我……”
氣定神閒的纔是老大,連餘竹都警覺自己是不是慌亂了點,嘿嘿笑着收起地圖冊,揮手讓前排的小崽子用步話機通知另一部車,自己打電話給集中在廠房那邊的人。
陸文龍的心裡卻翻江倒海……
蔣琪的表情和神態讓他簡直心慌得要命!
這些日子不敢跟蔣琪見面的原因就在於他覺得自己拉不住,也留不住這個自己摯愛的姑娘了!
陰差陽錯的這麼多事情,相互之間的差距不光是學歷文憑那麼簡單,看事情的着眼點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話不投機半句多是陸文龍的處事哲學,沒有共同語言不打交道就是了,可這是自己的愛人啊!
該怎麼辦?
還真沒人可以教陸文龍,別看他已經當了兩個半孩子的爸,家有賢妻,卻真心沒人教。
腦子還反覆穿插着劉沛東等人的事情,說沒點些許的後悔不可能。
距離很遠,已經在近千公里的外省,只是那兩部車是晝伏夜出的小心出行,這追趕的車就不停輪換開車,加上車性能千差萬別,陸文龍只覺得身下稍微顛簸一下,前排的弟兄還抱歉:“到處都在修路,這一段麪包車都要慢慢挪的……”
陸文龍終於探頭看了看外面,他似乎有種潛意識,只要這樣看出去,看不到那個削瘦的身影,就意味着自己永遠失去了她!
可這些事情哪能給弟兄們說,叱吒風雲的大哥,被所有弟兄看做最強悍的六兒怎麼能爲了個娘們兒丟魂落魄?
陸文龍這個時候就是丟魂落魄,目光完全沒有焦點的看着外面燈火通明的施工工地,甚至都不敢扭頭,怕餘竹看見,因爲陸文龍真的很想哭。
恐怕沒誰有他更在意感情,更小心翼翼的維護周遭所有人的感情,更珍惜每一個喜歡和在意他的人,從小缺乏關懷的他總是貪心的想把周圍自己能抓到的感情都緊緊摟在懷裡。
但歲月就是一把手術刀,塑造出了各種各樣真實的情感和未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跟價值觀。
那個一頭短髮,在黑暗石板路上驚恐奔跑的小鹿;
那個帶着笑容卻身體一趔趄就掉進江水裡的心不在焉傻姑娘;
那個坐在閣樓窗邊,輕輕觸碰風鈴的如畫剪影;
那個穿梭在豆花鋪裡忙碌的俏麗身形;
那個漲紅臉的靠在自己懷裡嬌喘……
陸文龍真的想哭!
可耳邊步話機裡其他弟兄呼叫已經靠近大哥這輛車的聲音,讓陸文龍只能使勁的咧歪着嘴,硬扭着脖子控制自己的情緒……劉沛東,真的是這傢伙狗改不了吃屎,一放出山來就現出了原形麼?
陸文龍不停的反覆用這句話逼問自己,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忘記那似乎註定已經飄散而去的身影!
餘竹多次轉頭看陸文龍,看見的只有一個扭着頭一動不動的背影,心裡也就越發篤定,沉穩的給各處打電話,用步話機聯絡隊形。
已經有六輛車跟在這部悍馬左右了,全都是一水兒的越野車。
只有在加油的時候才稍事停息,撒尿吃東西都是一路上臨時更替,三十來個人就如同一支利箭直插目的!
出了渝慶市的地界,就進入山區,連綿起伏的各種小山,全靠釘子這一隊開車犀利的司機,穿梭其中,悍馬車的體型又夠寬大,陸文龍纔不覺得有什麼不適,只是偶爾陡坡突降的時候居然有失重感,讓他這飄忽在天空中的心情都更落不到邊。
整整一個晝夜,到了第二天下午就趕到了小崽子們落定的縣城區域,因爲人數衆多怕招搖,只有一輛越野車停在了路邊,麪包車帶着兩個小崽子一臉焦急的過來就給陸文龍跪下了:“哥!那車不見了!邢三還在車上!”
陸文龍不着急,沉着臉一手一個拉起來:“說說,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比較伶俐,指手畫腳的就描述得很清楚:“就這一條路,我們一直保持一公里多的距離,這不是第一回跑這條路和這種活計了,可能這裡山多,一貫到了這裡,步話機就有點時靈不靈的,就沒在意,結果再跑到這裡阿衝發現一直沒聯繫上,我們趕緊掉頭找,就再也沒看見了!”
看陸文龍眉頭皺着,這個小崽子還指前後解釋:“我們車上有四個人,當時就放下一人在前面,現在往那邊還有個弟兄,就是這一天我們在路上往返找,丟在來路那邊了,在那之前我們都能聯繫上那部車,也能看見那車遠遠的跟在後面,就是這中間一段……”
餘竹在旁邊插嘴:“做得對,丟那邊的三兒,我們已經撿了,留了部車在那邊。”
陸文龍回頭:“中間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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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竹拿地圖冊:“三十來公里……都是山區,沒有岔路,但是有鄉場,我也留了一輛車在鄉場上。”
陸文龍展目遠眺,這裡不是渝慶,也不是剛離開渝慶的那種連綿小山山區,他說不出來這叫什麼地形地貌,總之跟他以前看到的完全不同,看似平坦的大地上到處都有突兀而起的山峰,就感覺是一片白紙上伸出來的一個個指頭或者饅頭包一樣,到處都層巒疊嶂的阻擋視線,這條國道也穿行其間,阻擋頗多。
兩側不是一般山區的山壁或者溝壑,而是高於平坦田地的路基,這讓人既能一眼望到公路兩側,卻有些近處被路基遮擋,遠處被山頭阻礙的閉塞感。
看看在後面機耕道里面已經下車來東張西望的曹二狗等人,陸文龍稍微思忖一下:“還是散開吧!阿竹安排,一部分人到周圍的縣市裡面去找,一部分去鄉鎮,關鍵是不能讓這幾個人見了世面!”
餘竹點頭一下,緊接着安排的車輛一部部駛出來往周邊開去,陸文龍看着剩下的悍馬和那兩個神色緊張的小崽子,拍拍他們肩膀安慰:“走吧……跟我一起走。”
真的就是走。
陸文龍就這麼沿着公路開始往回走,兩個小崽子回去開了車也不好意思,又下來一個跟着走,卻被餘竹揮手趕回去,他自己揹着手走在公路的另一邊,就跟陸文龍隔着公路,各自觀察着自己這邊的路基,偶爾看看周圍的環境。
悍馬車和麪包車,就遠遠的跟着。
很奇怪的路面場景。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