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衛家鏢行。
徐蘭芝低垂着頭,看着徐蘭香着下人將她與徐宜人的東西搬上馬車。
從此後,她就要住到鄉下了。
曾經那一段風光無限的日子再與她無緣。
她好不甘心!
昨兒夜裡,她跑出衛家鏢行去找了楊二公子,對他道:“你以前不是想娶我嗎,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娶我吧。跖”
楊二公子眸子一亮,頓時黯淡下來,今非昔比,昔日他說服母親上門求娶,是徐蘭芝不應這門親事,之後他死了心,聽從母親的安排與翰林院侍讀學士的千金訂下了婚約。他又見過那小姐幾回,已生情愫。
“徐三小姐,在下心裡只有未過門的妻子。”
徐蘭芝按捺不住,早前說喜歡她的人是誰?早前說欣賞她的人又是誰?贊她單純,贊她善良,還說她有俠女風範,事隔半年多後,他竟說他心裡唯有他的未婚妻。
她莫名地大怒,斥問:“你怎能變心?”
他喜歡她時,被她所拒。
當她跑出來問他時,他的心卻另有所屬。
徐蘭芝知難如初,失去了鎮遠候溫青這個最大的依仗,京城貴女誰還能給她面子?上有被休棄的大姐,而她自己更有惡名在外。
楊二公子的內心卻始終保持着一份對她的感情,沒有了喜歡,卻只是欣賞。“當初是你說不喜歡我,我只能放棄。”
“你……你……”徐蘭芝抓狂地道:“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與她解除婚約,你娶我吧?”
楊二公子長嘆了一聲,“我不能傷害她,要是她被無辜退親,往後的名聲就毀了。”現在徐蘭芝有心,他卻不能娶她了,一來要顧及楊氏一族聲名,而他現在也有意中人,家中已商議的婚期,不久後他便要另娶新人。“徐三小姐,我知道有個人這些日子一直喜歡着你。”
徐蘭芝不想去南河縣。
溫翠就在南河縣,在鎮遠候府時溫翠就幾番看她不順眼,溫翠的夫婿還是個小吏,因着南河縣令聽聞溫翠的孃家是鎮遠候府,頗給金主簿顏面。
她張口急問:“你說的是誰?”
除了楊二公子,還有一個人曾喜歡過她,爲甚她不知道。
“東路軍宋都督嫡次子宋環。”
“宋環……”宋小姐的三哥,徐蘭芝是見過的,長得還不錯,聽說也是個文武全才,她去宋府的次數不少,從來不知道有個人喜歡她。徐蘭芝似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你說的是真的,他喜歡,他真的喜歡我?”問罷之後,她頓時有些落漠,“那你告訴他,若他是真心的,讓他與盧小姐解除婚約……”
“徐三小姐!”楊二公子多少有些意外,畢竟徐蘭芝是他曾經一度喜歡過的人,就想找個真心喜歡徐蘭芝的男子,哪曾想徐蘭芝竟說出讓人解除婚約的話。
這世家大族、名門望族,哪家沒有規矩,便說他昔日,要不是徐蘭芝是鎮遠候的妻妹,楊夫人是萬萬不會同意他迎娶徐蘭芝,現在的徐蘭芝名聲不好,又失了溫青這個依仗,宋家未必會應。
東軍都督也是堂堂二品武將,位高權重,憑什麼體面的官家盧小姐不娶,要娶徐蘭芝這樣的女子?說好聽,徐蘭芝的父親是五品武將,母親也是誥封五品宜人,若是宮中皇后設宴,徐宜人沒份參加,原因很簡單,徐宜人得守寡,而徐家是北疆邊城的地方官員,不是京官,沒有資格參加。
楊二公子道:“你若有心,我可以幫忙與宋環遞個話。宋家雖是武將之家,可也是規矩大的,這宋夫人是我的族姑母,若你爲嫡妻……”
“我做嫡妻怎麼了?我爹也是五品武將,難道配不得宋環?”
若活着還能考慮,可徐超已亡,人走茶涼,再則宋家早前也不認得徐超,憑甚要給徐家面子。徐蘭芝“曾經是官家小姐”,現在哪裡還算是。
楊二公子勾脣苦笑:“徐三小姐,若沒有旁的事,在下告辭。”
宋環喜歡她,她可以讓宋環娶她。
她使了銀子,說動宋家庶女幫忙給宋環遞了信。
宋環還真到六福酒樓的雅間來見她。
徐蘭芝半垂着頭,羞答答地望着宋環:“你喜歡我?”
宋環愣了一下,片刻間心下暗潮洶涌,幾日前宋五尋他“三哥,芝芝失蹤了,你求求父親、大哥,讓他們幫忙尋人吧。”
宋都督怎麼可能以私廢公,雖然宋環後來求了,反被宋都督和宋大公子給訓斥了一頓。
那幾日,宋環坐立難安,又問了宋五:“徐三小姐還沒找到?”
“找到了。聽說已經回了她二姐家住下。”宋五回答時,目光閃爍。
宋環追問道:“出了什麼事?”
宋五爲難地道:“聽說是雍王殿下將她找回來的。”
一個年輕女子,還失蹤了幾日,這其間會不會發生意外?宋環想到這兒,心頭有一個結,越來越大,像滾雪球一般
。
“是楊二告訴你的?”
“是。”徐蘭芝含着笑,給他沏了盞茶,動作利索,“宋環,如果你是真心的,就與她解除婚約,你……娶我吧?”
宋環又道:“你失蹤的那幾日,在哪兒?”
徐蘭芝咬着脣,她不能告訴他實話。
若在邊城,出了那樣的事也不怕什麼,可在京城,尤其是高門大戶最重女子名節。
宋環的眸色越來越深:難不成真是被人侮辱,若真如此,他雖喜歡她卻不能娶她。
“我……我和蕭家小姐去寺裡敬香了。”
宋環凝眉:“是蕭八還是蕭九,那幾日她也曾到過我們府尋我妹妹玩耍。”
徐蘭芝一急之下有些慌神,想編個謊言,卻也不成。“其實是……是我陪溫四小姐去了鄉下莊子上。她被溫家人從思過候府接回孃家了,我覺得她怪可憐的,就陪她去鄉下暫住幾日。”
“你不是與溫家小姐合不來麼?怎會陪她……”
徐蘭芝被鑿破謊話,心下氣惱,慍怒道:“你不相信我?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溫四小姐!”
宋環面露歉色:“我沒不信你。”
她定定心神,既然說了謊,就得把這個謊言說圓滿了,“溫家大房把溫四小姐接回孃家,溫家大房的小太太有心護她,大老爺覺得她被休棄很丟臉,令人將她送到鄉下莊子將養……”她知曉溫家的秘密,是因她怨恨溫青兄妹,事事都關注着溫家,常派下人打聽關於溫家的諸事,事無鉅細全都瞭如指掌。
宋環想:這牽扯到溫家的*,中間又事涉五皇子,家醜不可外揚,溫家定不會將事張揚開。“我已訂親,你又有個被休棄的大姐,怕是你的名聲也要受些連累。若爲嫡妻,我爹孃萬不會同意。若你真心,就做我的貴妾。”京城名門世族,皆講一個門當戶對。就這一點上,徐蘭芝想入宋家爲妻就極難。
“妾?你讓我爲妾?”徐蘭芝近乎跳着腳,“你不是說喜歡我嗎,你怎能讓我爲妾。”
宋環看着這樣的徐蘭芝,以前他沒有說透,卻一直在默默地關注,現在說透了,他是真想與她在一起,“我儘量與我娘說娶你爲平妻。我家的事,你也知曉。我孃的脾性你也瞭解,她決定的事很難再改。她能不能同意我還真不知道,但是蘭芝你要相信我,雖然我給的平妻、貴妾,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不做嫡妻,還能謀到官家公子的平妻位,徐蘭芝忍了,她與宋五交好,對宋家的事瞭解頗深,正因爲如此,她知道宋夫人很難改變。“好,我聽你的。我必須是平妻,否則我就不跟你了。”
“那你回去等着消息。”
徐蘭芝主動偎依在他的懷裡,心裡盤算着如何能順遂嫁給宋環,過上了富貴日子便很難再去過清貧苦日子,她現在只是想盡最大的努力嫁個富貴人家。
宋環得擁美人頗有些得意,楊二公子也喜歡過徐蘭芝,可現在徐蘭芝是他的,他得擁的是徐蘭芝的心。
徐蘭芝回到衛家鏢行,將這事與徐宜人母女三人說了。
徐氏輕斥道:“宋家是官宦人家,你怎能嫁給宋三公子爲平妻?”
別說早前沒徐蘭芝失貞的事,徐、宋兩家門戶不當,懸殊極大,就算徐蘭貞嫁過去,他日少不得被宋家瞧不起。徐蘭芝被大皇子慕容慬所辱名節盡失,這些高門大戶哪家不在乎女子名節,發生過的事就是發生過,宋環早晚都會知道,待某日事發徐蘭芝在宋家的處境會更堪憂。
徐氏雖厭恨徐蘭芝,可又想到底是她妹妹,“別想那些嫁入富貴人家的事,就尋個山野男子嫁了吧,雖不能大富大貴,倒也能豐衣足食,沒什麼不好。”
這些日子,徐氏自己也想通了。
早前原就是她高攀了溫家。
無論是她的行事、容貌還是才德,哪裡都比不過樑氏。
對徐氏來說,婚姻就好比是碗,什麼樣的女子就用什麼樣的碗,像他們這等小戶人家,用陶碗來盛就行,若是把粗茶淡飯裝在官窖白瓷精緻碗裡,瞧着也不合適。
徐蘭香勸阻道:“三妹別想那些不現實的事,他許是哄你呢。宋家那麼高的門第,我們一個普通百姓別去高攀,你就嫁個踏踏實實像衛成這樣的男子纔是正理兒。就算他沒有家業也成,你不是還有些良田做嫁妝麼,有這些良田,往後也不愁吃穿。”
徐氏心裡暗道:五百畝良田是她的!她用自己的痛苦就換來那些產業,誰也別想爭奪她的東西。
徐蘭芝害她如此痛苦,她不會給她一兩銀子的東西。
“二妹要替她備嫁妝那是你的事,但我是嫁過一回的人,自個的日子都艱難呢,哪有心思管她?”
徐氏在私下就與徐宜人交過底:蘭芝出嫁,我不會給她備嫁妝。南河縣的良田、房子全都是我的,我一畝地也不會給她。
徐蘭芝厲聲道:“憑甚不給我嫁妝?當初溫候爺可是說過,給二姐置了家
業,也會給我二百畝良田。那五百畝的田莊上有二百畝是我的?”
“憑什麼?”徐氏倏地起身,自從被休,她時常怨天尤人,看不到徐蘭芝的時候她的怨恨纔會消減幾分,“若不是你胡言亂語,溫候爺怎會知道我以前的事?要不是你拖累我,我怎會被休棄?徐蘭芝,我告訴你,你要是安分守己的,在你出嫁之前,我好吃好喝地照顧你,要是你不安分,休怪我不認你這個妹妹!”想到離開鎮遠候府時,溫彩附在她耳邊說的話,徐氏對徐蘭芝恨入骨髓,有時候她真希望沒這麼一個妹妹。
“那二百畝良田原就是我的,誰也不能拿。”
“你看清楚那上面的地契吧?上面清清楚楚寫的是我的名字。那五百畝良田是我的,可沒有你徐蘭芝一文錢的干係?”徐氏將頭一扭,滿是憤怒。
徐宜人生怕她們姐妹再起爭執,忙道:“蘭芝,你少說兩句。你大姐在說氣話呢。”
徐蘭香每每想到自家到手的生意因爲徐蘭芝給攪黃了,想到徐蘭芝到底是她的嫡親妹妹,只得原諒了徐蘭芝。這幾日下來,徐蘭香想開了,若是鏢行開不下去,他們還能去張家鎮過活,那裡有二百畝良田,還有豆腐鋪子,一家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想在北疆邊城,家裡只得二十畝田地,計劃着度日也能吃飽穿暖,何況現在她有是二百畝良田。
徐蘭香道:“蘭芝,別妄想做什麼官家太太、官奶奶,踏踏實實找個尋常莊戶家的後生成親生子。那種體面官家內裡的爾虞我詐多了去,你應付不來的。”
對於溫青休徐氏,徐蘭香直到現在都認爲御史彈劾的背後,是某位權貴相中了溫青,這才使了法子逼溫青休妻。可後面,溫青所娶的梁氏並非權貴千金,但樑家在百年前也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只是後來家中並無出過有才幹的子嗣,這才日漸沒落。
徐蘭芝道:“你們嫁不了體面人家,憑什麼我不能?我一定要做官家奶奶,我一定要……”她不僅是爲自己更是爲了活出個人樣,她定要給溫青兄妹瞧瞧,最好能把溫青兄妹踩在腳下,討回她所受的委屈。“要是你們不同意,我便去找大皇子做他侍妾。”
“你……”徐宜人氣急無語。
徐氏脣角含着一抹譏笑,“寧可爲妻不作妾,可她倒好上趕着要給人作妾呢。”就算她被人休棄,也不願委身爲妾,大不了,她尋個山野村夫嫁了,但徐氏還是會有意無意地將未來的生活與在鎮遠候府過的日子相比。
徐氏問道:“娘,你回不回南河縣?若是不回,我明兒一早可先回去了。”
因着徐家人祖輩都在北疆邊城生活,與啓丹毗鄰,啓丹又最是不計較女子的名節,通常是兒子可以續娶繼母、庶母,弟弟可以續娶嫂嫂、庶嫂……在北疆守寡的女子,若是想嫁便隨時都可以嫁,更沒有守節一說,在乎些的守過三年,不在乎的前夫熱孝嫁人的也比比皆是。徐氏姐妹根深蒂固的印象裡便覺得,即便是休棄、即便是被人污了清白,他日還是可以再嫁的。
徐蘭香的觀念時常糾結在北疆的風俗與京城人的觀點之中,好在她與衛成的日子過得踏實安穩。每每想到徐氏和徐蘭芝的事,她總經不住的輕嘆一聲。
徐宜人道:“你去牢裡看過你舅舅、舅母他們了?”
徐氏淡淡地道:“看過了。”
“大郎還沒消息?”
徐氏搖頭,洪大郎拿着一萬兩銀票說要去江南做生意,這一去就一載時光,誰曉得現下在何處。
徐宜人長嘆一聲,心下暗悔當日離開北疆喚上了洪家人。
徐蘭芝道:“洪家的人都能花使那麼多銀子,爲甚我就得節儉度日?”
徐蘭香斥道:“那一萬兩銀子是要還溫候府的,你當是白使,否則舅舅一家不會入牢。”
徐宜人想着這事就難受,想救人出來,可得把一萬兩銀子還了溫候府那知縣衙門纔會放人。
角門處,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奶奶,是南河縣莊子上的下人來報信,說……洪大爺回來了。”
徐宜人頓時跳了起來,嘴裡驚呼一聲,“是洪大郎!”不待細說,第一個衝至角門處。
衛家婆子身後立着一個揹着包袱的年輕男子,黑瘦了許多,正笑微微地望着他們,天氣火熱,額上滿滿都是汗水。
“大郎,大郎……真的是你嗎?你真的回來了。”
洪大郎想着自己一離開就是大半年,家裡還發生那麼多事,全家都被抓進了南河縣衙門,不還錢就不放人。這大熱的天,他的父母家人在牢裡如何受得,一聽說消息就從南河縣趕來了,他伸出衣袖,拭了一把,道:“姑母,帶我去溫家還錢。”
徐蘭香問:“大表哥真的有銀錢?這大半年都去哪兒了?”
原來,洪大郎去年向徐氏拿了一萬兩銀子做生意。從京城到江南,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做什麼生意,到了江南不久,遇到一個從蜀郡過來的戴姓商人,因銀錢丟失被店家趕了出來。他聽說這客商算是老生意
人了,這次是被一個相熟的人給下藥算計,趁他中藥,將他身上的值錢東西和銀錢都拿走了。
洪大郎動了惻隱之心,便替他付了房資。
兩人相處了幾日,戴老爺便告訴洪大郎,他是專做雜貨生意的,江南一帶的海貨便宜,採買了海貨運回益州售賣,能賺一倍又五成的利潤。
洪大郎又聽那戴老爺說,他有五女一子,其中前面三個女兒都出嫁了,這兒子是家裡最小的,今年方纔六歲。願意把他的四女兒許給洪大郎,感謝洪大郎的相助之恩。
洪大郎見那戴老爺長相清秀,便就同意了。於是,就與戴老爺一起做了筆海貨生意,聽了戴老爺的主意,將一萬兩銀子的東西全置成了貨,約好了要是賺了錢便五五分賬。
待採買了貨,再回益州,洪大郎才發現戴家的生意不小,在益州城有好幾家雜貨鋪,光這一趟就賺了一萬五千多兩銀子,戴老爺只分了五千兩,剩下的一萬多兩盈利全給了洪大郎。
就在今年三月初,洪大郎在益州城置了處三進院子,又開了一間雜貨鋪子;三月末,他迎娶了戴四小姐爲妻。直至五月時,他安頓好家裡,便想回京城來接父母家人隨他去益州過好日子。誰知一到南河縣莊子上,就聽人說父母家人都下了大牢。
洪大郎方知自他走後,徐家也發生了好些事。
徐宜人聽罷了原委,臉上笑得燦爛,“我早前就說大郎是個有出息的,可你們都不信,現下瞧瞧如何?”
徐氏則在心下暗想:這一回倒算洪大郎運氣好,要不是結識了戴老爺,他未必會賺這麼多錢。出門一趟,連妻子都娶了,還在益州城落了腳,如此也好,往後兩家就隔得遠了。
洪大郎喝了兩碗涼茶,道:“姑母和二表妹陪我走一趟,我得去溫家還錢。聽衙門的人說,我還了錢,我父母家人才能從牢裡放出來。”
官字兩個口,他是借錢,好似他不還一般。
不過,早前他向徐氏借銀子,徐氏不肯,的確是他拿了早前有婚約的事要脅,徐氏這才借的。徐氏被休,多少與他強借銀子有些關係。
徐氏在想:如果不是洪家人被關進大牢,以她對洪大郎的瞭解,還真有可能不還銀子。“娘和二妹就陪他走一趟吧。”
徐蘭香笑道:“是!是!大表哥,我陪你去。”
徐宜人只覺孃家人侄兒爭氣,她說話的底氣也足了,“好,我陪你走一趟。”她有誥命在家,雖是掛個名頭,但知縣老爺總會給她幾分薄面。
鎮遠候府。
徐蘭香一擡頭,就看到曾經的桂堂換了一塊匾額,上頭鐵筆銀勾地寫着“桂院”二字。
門口的小廝道:“奶奶說,早前的院名與候爺的小字犯了忌,特意讓大老爺新寫了匾額。”
花廳上,梁氏懷裡抱着遠遠,因天氣炎熱,遠遠懶懶地依在她懷裡,一雙烏溜溜地眼睛明亮可人,像夜空的星辰一般。
徐蘭香欠身行禮,梁氏尚未誥封,起身與徐宜人打了個招呼。
徐宜人的眼睛落在遠遠身上再也移不動,早前徐氏直說這孩子長得醜,現在瞧瞧真真是個瓷娃娃一般。
梁氏把孩子遞給了乳孃,“帶大小姐去偏廳小憩,她今兒有些積食,別喂太飽。”
乳孃應了。
洪大郎打量着屋子裡,多了一股子雅氣,再看梁氏一身當家主母的派頭,舉止大方得體,就連模樣也生得比徐氏還要清秀端方,心裡暗暗輕嘆:徐蘭貞不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