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歌微微蹙眉,暗自壓下心中的驚訝,儘管曾經在老太太那邊聽到過這樣的話,可此刻,當大太太也這樣說的時候,依然很讓她震驚。舒虺璩丣
娘,果真是皇族中人嗎?還是當朝皇上的親妹妹?又是從宮中出逃出來的?那麼,究竟是因爲什麼原因纔出逃的?這會不會與爹的被殺有關聯呢?
一連串的問題頓時閃過李青歌的腦海,讓她瞬間有些迷茫,但很快,她鎮定下來,問。
“那......你幕後的人究竟是誰?”本能的,她覺得背後教唆大太太對付自己的人,就是害爹孃之人。
大太太一頓,一雙渾濁的眼睛狐疑的盯着李青歌嫦。
“你最好老實說。”李青歌丟給她一記警告的眼神。
大太太不知她是怎麼知道自己背後有人的,但是,既然她都如此問了,想必也是知道一些的,此刻,指縫間不斷浸溼的血液,讓她不敢再有所隱瞞,只得如實道,“具體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每次她都叫一個名叫梅姑的人來與我聯繫,我只知道她是宮裡的宮女或者嬤嬤,但是,我也曾偷偷打聽過,並沒有打聽到什麼。”
“哦?”李青歌微微蹙眉,暗想着她的話語那夜自己偷聽來的,並無出入,也就相信了妻。
“但是,那個人似乎很厲害,她答應我的事都能幫我辦到,”一開始,她還不太相信,但能讓高遠當上太醫院總管,能讓高逸庭順利成爲皇上身邊的貼身侍衛,這樣的能耐讓她不得不信。
“幫你辦事?”李青歌疑惑。
大太太忙道,“她怕我不信她的能耐,所以我提了幾個要求,她很快就能滿足我。”
“所以,這以後你便對她死心塌地?”李青歌幾乎可以肯定的問。
“是,”大太太點頭,突然觸痛了脖子上的傷口,疼痛讓她全身一震痙、攣,她忙乞求道,“李姑娘,快,快幫我找大夫吧。”屋裡血腥的味道越來越弄,捂着脖子的手已然被血浸溼,就連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她很怕自己會血流乾了而死掉。
李青歌卻凝眉,幽幽的望着她,過後,從懷裡掏出一枚藥丸,趁她不備,便塞進了她口裡。
那苦澀刺激的味道讓大太太立刻皺起了眉,“你,你給我吃了什麼?”
“砒霜。”李青歌簡單的回答。
“啊?”大太太聲音發抖。
李青歌站定,將匕首擦拭乾淨,重新放好,又道“你放心,這藥被我改制過的,要三個時辰後才能發作,一時半會還不足以致命。所以,你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倘若在凌晨前,有人來救你,說不定你還有活路,若沒人來,那麼,你就只能死路一條了。不過,我給了你三個時辰,這三個時辰,足以讓你回憶這半生了,也足夠了。”
說罷,李青歌轉身,不顧大太太那低沉痛苦的嘶喊,吹滅了蠟燭,徑直帶上了房門,踏入這深濃的夜色。
屋內,一片昏暗,只有窗口樹影婆娑。
大太太瞪大了眼睛,雙手捂着脖子,只感覺到那溫熱的血液一點點的從脖頸上流逝,疼痛讓她漸漸麻木,但死亡的恐懼卻讓她痛苦到了極點,她好似感覺到了地獄的陰冷氣息,渾身發冷,手腳冰涼,甚至,五臟六腑都開始出現痙、攣般的痛來。
模糊中,眼前好似出現了一個人影,緊接着,四姨娘那張七孔流血的臉出現在了牀頭,她在對着她笑。
“啊,你......”大太太驚的魂飛魄散,一張口,卻感覺到鮮血從喉間涌出,嗆的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四姨娘那滴血的眸子在陰測測的望着她,那一張血盆之口發出可怕的笑聲,“姐姐,想不到你也有這一天呀,呵呵,你說,這算不算報應啊?當年,你灌我砒霜,如今,你也要死在砒霜之下,哈哈,你知道七竅流血的滋味嗎?那止不住的血從你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一點點的漫出來,而你卻無能爲力,你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死,哈哈,這種滋味好受麼?”
大太太恐懼的搖頭,但此刻她已經說不出話來,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喉嚨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一般,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還有,胃裡就好像被人用刀狠狠的絞着一樣,痛不欲生。
不,不,她不要死,不要死......她還沒活夠,她不能就這麼死了。
李青歌還沒死,高家的一切都是她辛苦掙來的,如今,她怎麼能就死了?
不要,不要。
來人,快來人,救我,救救我......
大太太上半身在牀上扭的像只蚯蚓似的,喉嚨裡發出一聲聲咕咕咕的聲響,像是痛苦的哀鳴。
——
一夜風雨,第二天竟然是個大晴天。
明媚的陽光溫柔的籠着大地,讓人覺得溫暖至極。
天剛亮,高雲萍便如往常一樣,又早早的趁着沒人,端着一大碗的在爐子上熬了一夜的藥朝大太太屋裡來。
哼,昨兒那藥她加了巴豆,據說大太太足足拉了一天,連腸子都快拉下來了,還累的那夏賤人一趟趟的跟着擦屎擦尿,哈哈,真是痛快。
這不,怕大太太不死,昨兒晚上,她又想了新招,剛巧這幾日下雨,院子裡花木叢裡爬滿了蚯蚓,她便命丫鬟逮了幾十條,放進藥罐裡就那麼生生的煮了起來。
熬了小半夜,一早起來發現,那些噁心的東西幾乎都熬化了,但那腥臭的味道,卻足以將人薰死。
哈哈,若是讓那老賤人知道喝下的不是藥,而是噁心的爬蟲,那臉上的神情一定會美妙無比吧。
高雲萍正自顧自邪惡的想着,一面進到大太太屋裡,果然如她所料,一個人也沒有,大概昨兒那腹瀉,讓夏之荷還有很多下人都望而卻步,恨不能躲的遠遠的吧。
哼,正中她下懷,如此,她纔有機會折磨這老賤人。
然而,剛一踏進房門,濃烈的鐵鏽般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高雲萍不覺皺緊了眉,一絲異樣的感覺籠上心頭。
怎麼回事?
撩開珠簾進來一看,眼前的景象嚇的高雲萍手一抖,藥罐啪的一聲跌到地下,那腥臭的湯汁盡數灑在了她的一雙繡鞋上。
“啊,死人了,死人了——”心口一顫,高雲萍本能的大喊一聲,緊接着整個人一蹦三尺高,就朝門外倉皇跑了去,一邊跑一邊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各屋的主子奴才們聞聲,一個個的從屋裡出來,瞧見高雲萍瘋子似的滿院子跑,不由都皺緊了眉,朝她指指點點的。
“怎麼回事?難道瘋病也能傳染?一個大小姐不夠,還來一個二小姐?”
“噓,可別瞎說,小心她聽見了拿剪刀扎你。”
三姨娘隨意披了件衣裳,站在門口,瞧見女兒這個樣子,忙命人攔住她。
“萍兒,你胡鬧什麼?大清早就說死人,晦不晦氣?”
“娘,死人了,死人了。”高雲萍滿腦子裡都是大太太驚恐的死狀,此刻,在三姨娘面前說起話來,這舌頭還是打着顫兒的,她一面指着那屋子,一邊喊道,“那老賤人死了,死了......”那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興奮還是驚恐,總之可怖的很。
“什麼老賤人死了?你說清楚?”三姨娘皺眉問道。
一旁纔來的夏之荷聽言,忙忙的帶人去大太太屋裡。
很快,那屋裡便又傳來幾聲驚叫聲。
三姨娘忙撇了衆人,急急的朝那屋奔去,纔到門口,就聞見嗆鼻的血腥味,心,猛然一沉。
再到裡間,就見夏之荷幾人愣在一旁,雙眸驚恐的盯着眼前之景。
牀單被褥胡亂的擰着,像一條麻繩似的纏在了大太太的腰上,而大太太則是頭朝下的朝牀上摔了來,正好,那臉是朝門外的,一雙眼睛瞪的老大,死死的朝門邊望着,由於是倒立着的,那眼皮朝下翻着,還有一竄血珠從她眼睛裡倒流了出來,一直模糊了整個額頭,滲透到了發間,再細看,那脖子全部被血染紅,就像被人從中切斷了一般,而,那兩條腿卻是戳天般的靠在牀板上。
顯然,眼前之景,是大太太臨死前掙扎所致,她大抵是想爬出來呼救,誰知雙腿不能動,只能挪動上半身,不巧,上半身摔了下來,整個人便如被擰斷了脖子的雞似的,死不瞑目了。
“怎麼回事?”三姨娘渾身發冷,卻極力鎮定下來,命一旁驚嚇到哆嗦的丫鬟,“你們幾個,還不快將太太扶起來。”
扶起來?誰敢扶?一瞧大太太那雙滴血倒插的眼睛,一個個的腿肚子都在打顫,恨不得回房鑽被窩躲起來,哪敢去碰?
“不,不許動。”夏之荷回過神來,立刻阻止丫鬟們去碰大太太,她冷着臉色,朝三姨娘剜了一眼,隨後,厲聲吩咐兩旁丫鬟,“你們幾個,去將二小姐綁起來。”
“什麼?”丫鬟們一怔。
三姨娘心抖了一下,忙抓了夏之荷的衣袖,顫聲道,“你想幹什麼?憑什麼要綁萍兒?”
“哼。”夏之荷甩開三姨娘,冷聲哼道,“問過就知道了,來人,還不去綁。”
三姨娘目光有些渙散,有些呆愣的望着門口,很快,就見自己女兒被人架着拖進了屋子,一雙手背在後面被腰帶縛着,她忙撲了過來,朝那兩個丫鬟打去,“你們幹什麼?誰讓你們這麼對小姐的?”
兩個丫鬟不自覺的朝夏之荷望去。
三姨娘卻是目光一狠,一面解開高雲萍手上的腰帶,一面沉聲道,“不過一個外來的表姑娘,有什麼資格管我們高家的事?”
“我——”夏之荷剛要反駁,三姨娘就已經出言阻止了她,一面又命人先將這現場看了起來,再差人去宮中通知高遠以及高逸庭。
夏之荷與三姨娘兩方正自對峙着。
很快,高逸庭第一個趕了回來,看到牀邊,自己母親的慘狀,不免腦子一懵,悲從心中來。
母親一生好強,想不到最後卻是這麼個結局。
死於非命,死狀很慘,看的出來,她臨時前定是受到了極大的痛苦,看那滿地流淌的血,高逸庭痛苦的想,她怕是血流乾了才死的。
“究竟怎麼回事?”將大太太抱到了牀上,合上她那雙沒有瞑目的眼睛,高逸庭才痛聲質問。
屋裡人莫名一顫,一個家子的主母莫名慘死,她們,誰都脫不了干係。
“是她,是她——”夏之荷突然指着高雲萍,就嚷了起來,“大表哥,是她殺的姨媽,一定是她。”
“胡說,你胡說。”高雲萍身子發抖,驚恐的眼神顯示她尤未從之前的恐懼中緩過來。
“哼,我胡說。”夏之荷走了兩步,朝衆人掃了一眼,哼道,“大表哥,不信,你問問其他人。這些日子,這二小姐整天的過來找姨媽的麻煩,我們看都看不住,你瞧,姨媽臉上的水泡,就是她故意打翻了藥,燙的。”
“我.......我——”
“萍兒只是一片孝心,想親自伺候太太,誰料,人太笨,端藥的時候,那碗太燙,這才一時失了手,燙着了太太,爲這事,這丫頭哭了好幾回。”三姨娘忙解釋。
“哼,她哭?她是恨不得姨媽早死吧?”夏之荷目光陰冷,質問道,“這大清早的,別人都還沒起呢,你說你到姨媽屋裡做什麼?你不是想害姨媽想幹什麼?”
“我......”高雲萍聲音發顫,“我是給母親送藥。”
“藥,什麼藥?毒藥嗎?”夏之荷不依不饒,“昨兒給姨媽下了瀉藥,今天又給姨媽下了毒藥,高雲萍,你好歹毒的心吶,你就是記着上次普濟寺被人玷污羞辱的事,這纔對姨媽懷恨在心,一氣之下殺了她。嗚嗚,可憐我昨兒伺候了姨媽一天,晚上竟累的昏睡了過去,也沒想到過來瞧瞧,你就趁這個空兒下了這樣的狠手,你......”
“你胡說,我沒有殺她,我沒有殺她。”高雲萍說不過,氣的就撲過來扯着夏之荷的頭髮扭打起來。
夏之荷哎呦一聲哀嚎,也就與高雲萍在屋子裡拽衣裳扯頭髮的廝打起來。
“住手。”高逸庭紅着眼睛,朝兩人怒喝一聲,隨即,便吩咐跟來的小廝,“將這兩個,全部給我綁起來。”
高雲萍一愣,夏之荷也呆了一下,即刻又哭喊起來,“大表哥,你幹什麼?我沒害姨媽,你幹嘛要綁我,啊,不要......”
一個小廝直接塞了塊抹布放進夏之荷嘴裡。
隨後,高雲萍與夏之荷兩個人都被綁了起來。
“大少爺,萍兒是冤枉的,她不可能會害太太啊,不會的。”三姨娘忙拽着高逸庭哭訴着。
高逸庭甩開她,“她若真的冤枉,便不會有事。”
三姨娘被他兇狠的眼神嚇住,心底也打起了鼓,她本不信自己女兒會幹這樣的事,但是,這幾天來,高雲萍實在反常,常常暗地裡虐待高雲瑤與大太太,不要說這院裡的下人們,就連她都撞見過好幾次。
開始,只當她是泄憤而已,也就睜隻眼閉隻眼,誰知,竟發生了這樣的事來。
嗚嗚,倘若被查出來真是高雲萍做的,那她還會有活路嗎?
三姨娘想着,身子頓時一軟,整個人癱軟在地。
而此刻,都忙着大太太暴死的事情,誰也顧不上她。
高遠回來的時候,恰巧趕上官府的人也來了。
幾個衙差將大太太的屍首給擡了走,又將夏之荷與高雲萍一起帶了走。
沒想到,纔出去沒幾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高逸庭一時之間很難接受。
即便大太太這個孃親讓他失望透頂,但是,他也從沒想過讓她死的如此淒涼如此毫無尊嚴。
就在他還未想明白,大太太究竟被誰害死的時候,這府裡又鬧出人命了。
李碧茹死了。
是跟她關在一起的兩個婆子發現的,據說身子都臭了,再加上這幾日下雨,那豬舍裡一片汪洋,那發臭的身子又泡在了水裡,腫脹的不行,她倆個這才忍受不了了,撬了門鎖,找了人來。
高逸庭並沒心思處理李碧茹的事,只命人拉出去埋了。
而負責辦此事的兩個小廝,因嫌棄李碧茹那屍體上散發的惡臭味兒,只用牀蓆子將她裹住,拖到了郊外,直接就扔到了一處墳堆邊,便再也沒管了。
——
一時間,兩條人命,讓整個高府陷入一片陰霾鬼氣之中。
滿府的人都在悄悄的議論此事。
有說大太太是被四姨娘追魂,當年四姨娘便是七竅流血而亡的,而今,大太太死的時候,似乎也七竅流血,與四姨娘很像,怕是四姨娘冤魂要了她的命。
也有說大太太生前刻薄歹毒,定是得罪了什麼人,這才被人暗殺。
也有人直接就說是二小姐高雲萍下的毒手,還說從她房裡搜到了匕首毒藥什麼的。
可是,這些都是猜測,具體的還有待官府最後定案。
——
李青歌卻是一如往常的做着自己的事,邊上的人議論此事,她也只當沒聽見一般。
本來,殺大太太就在她計劃之中。
只是,唯一意外的就是李碧茹。
她想不到李碧茹就這麼死了。
前世,李碧茹先是被她所救,後勾、引高逸庭,成了他的妾室,而後,更是毒殺了自己與女兒。
看似一切都做的很好,很圓滿。
但這一世,李青歌閒來便想過前世之事。
在她認爲,李碧茹很快便會步自己後塵。
那雲初公主是誰?連她李青歌一個毀容的女人和一個智障的連話也不會說的孩子都容不下,還會容的下李碧茹這樣一個八面玲瓏佔盡高逸庭恩寵的女人嗎?
哼,只怕,自己一死,那雲初公主一進高家的門,第二個要擺佈的便是她李碧茹。
所以,她敢肯定,李碧茹未來的下場一定不會比自己好。
只是,這一世,李碧茹的下場來的太快,她甚至還未得到過高逸庭的寵愛,還未與雲初公主正面交鋒,便已經慘死在了兩個糟婆子的手上。
這,算不算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