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園偏院的帳簾換上了簇新的彩繡櫻桃果子茜紅連珠縑絲帳,櫻子紅的金線鴛鴦被面,被面下灑着金光燦燦的銅錢,桂圓,紅棗,蓮子,花生。
素錦穿着緋紅繡春燕的錦衣,杏子黃挑線紗裙,嵌寶金飾,髮髻上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通體紋飾爲荷花雙喜字蝙蝠,簪首上爲和合二仙。
紅燭快要燃盡,素錦也快要坐僵了,可是沒有等到她要等的人。君騫不知道去了何處歇息,抑或是又醉倒在哪裡。
經歷過很多的刀鋒劍雨,素錦從來沒有流過眼淚,此時卻覺得雙頰滑涼,許是她太過執着,一個殺手怎麼可以動情?何況是在那樣的一個男子身上動情?
雖然君騫現今給了她名分,給了她早已經超出一般侍妾的禮遇,她這一夜的風光不知道奪走了京城多少女子的華麗春夢。
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舉案齊眉意難平。
梅園裡的風吹過,梅瓣如雪般飛落,矗立在陰影中的男子依靠在梅枝邊。他擎着一個青花瓷的酒壺,惆悵烈酒更是難消。微眯的鳳眼堆滿了危險的神色,醬紫色絲棉錦袍,暗紅色的五幅團花圖案,在這朦朦朧朧的梅園中顯得更加陰鬱。
梅亭的那點子星光終於暗了下來,她興許已經睡下了。君騫仰起頭大大的灌下一口酒,嗆得五臟六腑如刀子剜了下去一般疼痛難忍。
今夜那個心硬的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這梅園像條狗一樣守了她一夜,像一個卑微的靈魂一樣祈求她哪怕一秒鐘的回眸一笑。可是,他始終不明白,她爲什麼要恨她?難不成真是上一世的冤家?
既如此,看來明早要派人尋一個道士去了。
君騫醉意朦朧,搖搖晃晃的轉過身,順着梅林向竹園的後山走去,她離得他如此之近,卻又遠隔萬水千山。
第一縷晨光終於來了,沈苾芃輕輕坐在了銅鏡邊。看向了自己的容顏。脣邊沒有絲毫的血色,整張臉變得冰冷無情,從什麼時候自己變成這個樣子?亦或是重生之後,心中的那個魔鬼不小心被激發了出來
。不過什麼都不重要了,活着似乎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陳媽媽的腳步聲帶着驚慌失措般踏碎了梅亭的暖暖冬陽,她幾乎是衝了進來,許是走得着急一些,鞋子上還沾染了泥土。
“姨少奶奶,”陳媽媽幾乎忘記了行禮,直接脫口而出。“昨夜梅紅自殺了!”
沈苾芃早已經料到這樣的狀況。只是沒想到的是她竟然連一個晚上都沒有熬過去。
“知道了。”沈苾芃輕輕擡手,“陳媽媽先坐在那裡歇一會兒,待我收拾一下便好。”
陳媽媽動了動脣沒說什麼,坐在了一邊的錦凳上。
“小姐梳圓髻還是……”鬱夏擒着梨木梳子。
“圓髻吧。簪一朵白色玉蘭,多少也要表示一下。”
“是,”鬱夏幫沈苾芃梳好了頭,幫她換上了一襲清淡素錦的衣衫。
“陳媽媽隨我先去稟報前院的安惠夫人,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半月汀的人自是要多忙碌一些了。”
“是,”陳媽媽忙站了起來,隨同沈苾芃坐了外面的車子,直奔映心閣而來。
沈苾芃等人到了映心閣的時候。正撞見君騫同素錦來給安徽夫人敬茶。君騫掃了門口站着的沈苾芃一眼,扶着跪在地上的素錦緩緩站了起來。
素錦今日穿着一襲大紅衣衫,分外的嫵媚動人。扭過身子衝沈苾芃拘謹地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見過了禮。因爲是平輩,加上她深知安惠夫人對沈苾芃的厭惡倒是不敢表現出過多的親熱來。
安惠夫人實在不想看到沈苾芃這個女人的出現。淡淡問了句:“既然病了何不在自己的梅亭呆着,出來做什麼?”
“妾身有事稟報,”沈苾芃恭恭敬敬的行禮,沒有絲毫偏差,不是她不恨了,而是她由過去的莽撞變成了現在的謹慎。
“何事?”
“半月汀的梅姨娘昨夜下世了,”沈苾芃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在稟告一件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事。
安惠夫人頓時呆了一下,臉上的神情瞬間恢復到了之前冰冷的模樣。
“如今世子爺外放,你看着辦便好。”
沈苾芃一陣訝然,暗道則怎麼會交給自己辦理?隨即恭敬地說道:“小女子初來乍到,又是久居閨閣,這樣的事情怕是做不順暢,還請夫人開恩請張媽媽幫忙,儘早讓梅姨娘入土爲安。”
一旁站着的張媽媽不禁叫苦,誰都知道發送小妾這樣的差事最是吃力不討好的,她倒是直接將自己點了名字。
她悄悄擡起頭看了一眼一身暗紅錦袍的君騫,悠然自得的喝着茶,素錦規規矩矩的立在他身後,不知道這二人是個什麼態度。
“二爺這邊剛辦完喜事兒,老奴還需要幫襯着將竹園收拾一下……”張媽媽想推脫了去
。
“呵呵,張媽媽有心了,素錦不比別人,她對竹園的大小事務自是上心得很,你該忙什麼就忙去吧。”
安惠夫人看了一眼垂首而立的沈苾芃和坐在椅子上的兒子,心頭一陣煩悶,都納了妾還這樣幫着這個女人說話,看來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囉嗦什麼?一個侍妾,又沒有生過兒子,也沒有上了族譜。託人給世子和還有三親六眷捎個話,送些銀兩過去。八人擡起槓,請惜緣寺的師傅們念一遍《往生咒》,頭七過了就下葬。”
素錦聽着一陣寒涼,這大概就是侍妾的命運吧!
“夫人,”沈苾芃略有躑躅,看了一眼張媽媽,“梅紅昨夜是上吊死的。”
張媽媽臉色猛地一變,頓時蒼白如雪。
“你的意思是……”安惠夫人聽她話裡有話。
“妾身的老家有這樣的說法,若是惡死的人,還是儘早發送的好,否則頭七過後魂魄必會回來找尋平日裡與她交好的人敘舊……”
“夫人,”張媽媽忙道,“那梅紅是因爲得了一種怪病不堪忍受自殺的,依老奴的意思是早早發送了吧。”
“張媽媽說得極對,而且梅紅的病會傳染,昨天安陽郡主還被梅紅死死揪住……”
安惠夫人神情劇變:“張媽媽你一會兒過去看看安陽怎麼樣了?”
“是!”張媽媽戰戰兢兢退後。
安惠夫人沒想到梅紅竟然敢帶着病揪扯自己的女兒,聲音頓時多了幾分凜烈:“還發送什麼?今日請師傅們念一遍《往生咒》便火葬了吧。帶着病,若是不火葬豈不是又過給了別人?”
沈苾芃暗自冷笑,果然狠辣,呵!這不就是挫骨揚灰嗎?
“下雪了!下雪了!!”院子裡幾個不明所以的小丫頭的嬉笑聲隱隱傳來,屋子裡的人均是轉過頭看向窗外。
雪花飛舞,輕飄飄的落下。一朵雪瓣順着窗戶飛到了沈苾芃的手上化成了水珠。她一時間有些茫然,看向了飛雪,在這靖安侯府沒想到梅紅是她所殺的第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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