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爺忙帶着家人走出了毓秀殿,直奔暢春園而來,還好皇上沒有來,現在這個時辰進去正是合適。
靖安侯府外有君騫創立軍功,祖上又是從龍有功,加上還出了一位聲勢正隆的怡妃娘娘,所以當靖安侯府一家出現在宴會上時激起了一點漣漪。
除了靖安侯府參加這場宴會的主要是皇家宗親,只因爲當今聖上還是做王爺的時候曾經同靖安侯爺拜過把子,所以這宗親的宴會歷年都會叫靖安侯爺過來一聚。也算是一種格外的恩賜。
靖安侯爺最大的優點是不恃才而驕,爲人很是低調,近幾年來很少涉足朝堂寧願做一個閒置在家的孤翁。即便如此靖安侯府的聲勢還是不能令人小覷,尤其是聖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太子之位仍然虛浮着,倒是讓人揪心的很。
宮中早有傳言太子之位非三殿下莫屬,可是從今冬以來聖上突然傳召才華橫溢的九殿下,付以重任。可是九殿下卻不是很領情,藉口要編纂一套萬世流傳的圖書,尋訪天下古籍,爲此聖上大發雷霆。雖然九殿下不學無術忤逆了聖上的一片好意,但聖上反而因這件事對九殿下更是喜歡了幾分。
西南戰事是三殿下一手操持,君騫立了大功替三殿下拔了頭籌。誰知道那個靖安侯府的病秧子君謇竟然站在了九殿下一邊,在這次編纂圖書的過程中起了絕大的作用。想到此時,宴會中那些愛嚼舌根子的人又都將視線轉移到了君謇身邊那個清麗的女子身上。
這女子本是來靖安侯府沖喜的小妾,卻又有着絕世才華,當真是一個有福氣的竟然真的將靖安侯府的世子爺從一個病入膏肓活不過今夏的病秧子沖喜衝成了一個國家之棟樑。只是君二爺同她鬧的滿城皆是的風流韻事,倒也是耐人尋味。
靖安侯也不理會周圍人的議論紛紛,找了一個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來,他雖然從龍有功但是外戚和皇家子嗣的分界線最是清楚不過了。
沈苾芃坐在了最靠近門口的位置,她纔不會傻到坐在君謇的身邊,儘管君謇幾次三番的示意,她只當做沒有看見。誰知道這樣坐下來。竟然離着君騫倒是近了一番。
那個小宮女將“綠綺”放在了她的身邊,沈苾芃緊緊握在,垂下了頭,眼角卻是掃向了門外。
肩輿停在了門外,高六尺,寬六尺,深八尺,古檀底座,硃紅樑脊,鏤金爲輪輞。丹青畫轂軛。華蓋四角綴着鏤空的金球。金球裡是鈴鐺發出了悅耳的聲響。
一抹明黃刺了進來,沈苾芃心頭一跳。耳邊響起了君騫壓低了的聲音:“是當今,不要胡亂看。”
沈苾芃忙點了頭,垂下了身子。突然奇怪的掃了一眼身邊面無表情的君騫,剛纔是他在提醒她嗎?
延慶帝身後跟着幾位當寵的殿下款款走進了暢春園,園中沒有一絲聲響,隨着司禮太監的令行。沈苾芃也惶惶的隨着衆人跪在了原地,高呼吾皇萬歲。
“衆愛卿免禮,都坐下吧,咳咳……”
這一聲咳嗽不要緊,壓着衆人更是不敢發出半分聲音,沈苾芃只覺得心頭猛地一跳。皇上的病難道連在大衆場合下最後的一點兒控制力都沒有了嗎?
“坐吧……”延慶帝的聲音疲憊至極,一衆人戰戰兢兢坐了下來,一時間場面有些冷清。
此時六十名名專演宮樂的暢音閣教習太監,按方位,以黃鐘。大呂,夾種,天射,應鐘等十二呂樂律爲主奏起了宮廷禮樂,聲徹九重,音動人心。
這一番樂理之後,緊繃着的空氣漸漸鬆懈了下來,觥籌交錯之處,談笑嫣然。沈苾芃這纔敢擡起頭向正坐上的延慶帝看了過去,雖然難掩英俊儒雅但是卻也顯出老態悽惶。延慶帝身邊坐着隆裕皇后,再往下首位是生了三殿下的淳貴妃,同皇后一樣雖然錦衣華服但是已經是人老珠黃。
皇后只是誕下了帝姬,沒有兒子,此時坐在淳貴妃面前倒是有些暗淡。淳貴妃身邊坐着一個面色淳厚安靜如斯的女子,着一襲素色紗衫,簡單的頭飾與這些妃子們相比來看,簡直有些寒酸。
沈苾芃猜不透這女子究竟是誰?看她的樣貌和年齡不像是得寵的,若是不得寵爲何又同淳貴妃坐在一起?當時也沒來的及想這些多餘的。
再往下手位置看去便是一些年輕的妃嬪們,其中以怡妃最爲亮麗出彩。她端着一杯酒緩緩走到延慶帝身邊,親暱的附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竟然逗得延慶帝開懷大笑。隨後將她讓在了身邊的一個位置。
沈苾芃不禁暗暗搖頭,靖安侯府怕是要跟着這個怡妃吃些苦頭了。人在高位,剛生了兒子,卻不懂得低調,這般肆意驕縱,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過春風得意的緣故?
果然靖安侯爺看到這一幕臉色劇變,微微低了頭,喝了一杯悶酒,再不做聲。
怡妃此時再一次舉起了杯子,微笑道:“皇上平日聽慣了那些宮中雅樂,今日臣妾特爲皇上尋到了兩個有趣的人,何不讓他們演奏一曲?”
“愛妃又出什麼幺蛾子?”
“皇上?”怡妃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臣妾看到皇上近日忙於國事,好不容易得閒,不如找一些有趣的玩意兒給皇上解悶。”
“說吧,什麼有趣的,還要我的愛妃親自尋了來,必定不是尋常玩意兒,”延慶帝對於怡妃不能不說寵愛到了極致,言語中始終掛着笑。
怡妃衝沈苾芃這邊掃了一眼笑道:“九殿下前些日子尋了一個樂師自稱是絕世樂師,臣妾不服氣。因爲臣妾聽聞靖安侯府上一次做壽也出現了一個絕世樂師,既然二人都稱之爲絕世,不若這兩個絕世比上一比,也算一個樂子,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呵呵!就讓他們奏一曲聽聽!”
沈苾芃暗自好笑,這分明是怡妃想出來的點子,只不過是爲了在皇上面前取巧討個好去,也罷自己就做一回襯葉兒的花兒,被怡妃拿去借花獻佛罷了。
不過她也不敢託大,雖然這樣的比賽不計輸贏只爲了搏得一笑,但是輸了也確實削了靖安侯府的面子。也須得竭心盡力,無往不前。
此時從拐角處緩緩走出一個拿着琴的人,徑直走到大廳中央跪下來行禮。他身着一襲青色布衫,整個人似乎不沾染方寸塵埃,倒是清雅至極。
大殿中的人不禁吸了口氣,沒想到這號稱絕世的樂師竟然如此年輕。
沈苾芃瞪大了眼睛,那不是歐陽雲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