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何管家便走進了外堂,慌里慌張道:“奴才回稟大小姐,府中現如今已經亂成了一團,寧兒姑娘被……”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李嬤嬤一聽是寧兒兩個字,腿肚子不禁轉了筋,忙結結巴巴問道:“寧兒怎麼了?”
“府裡亂,寧兒奉了老夫人的命,陪同懷了身孕的蓮姨娘在後花池子邊散步,不曾想遇到了採花賊,寧兒爲了護主自己卻……”
撲通一聲,李嬤嬤摔倒在了青石地板上,徐鈺也慌了神。蓮姨娘是自己父親新擡的一房姨太太,眼見着便要生養了,這寧兒更是李嬤嬤的命根子,怎麼會遇到了這樣的事情?真是越亂越出錯!她突然臉上的神色一轉,想起了正午君騫那邪魅的鳳眸,心頭的慌張更是愈來愈濃烈了些。
“走!備馬車,我先去西城兵馬司走一趟!”
李玥也是個豪爽的,止了哭泣站起來道:“鈺兒,我陪你去!”
“不必,”徐鈺一口回絕,“嫂子還是回府吧,現如今府中一定人心惶惶自是大亂了的,你回去幫襯着些,我這就去找二爺……求情……”她緩緩嚥下了這口惡氣。
“冷霜扶李嬤嬤回內堂休息,請個大夫來!”
“是,”冷霜顯得手忙腳亂,這都是怎麼了?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這個樣子?想想寧兒還是一個剛行過及笄禮的小丫頭,怎麼就……她不得不收了心神,吩咐其他小丫頭將李嬤嬤扶了進去。
西城兵馬司距離靖安侯府有很長的一段距離,徐鈺急怒攻心幾乎要撐不住了,好不容易到了兵馬司衙門,卻發現戒備森嚴。
徐鈺緩緩下了馬車,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到衙門口。兩個守門的衛兵過來驅趕。
“什麼人?速速離去!”
“這位官爺,我是來找君指揮使大人的,還望行個方便……能不能……”她命一邊的丫鬟取出一包銀子遞了過去。
那兩個人看了看四周接了銀兩。話語裡倒是客氣了幾分道:“你且等着!”
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打開。徐鈺忙看了過去,卻沒發現君騫的身影。衛兵走了過來道:“不巧的很,大人剛剛還在衙署,現如今出去了。”
徐鈺大驚,徐業還在這衙署中關着,君騫難不成真的向上面稟報了嗎?
“敢問軍爺,大人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個……”那個衛兵略略沉思。另一個想起來什麼忙道:“大人好似已經回了府中。”
徐鈺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剛纔豬油蒙了心嗎?怎麼沒想到先去竹園看看去,隨即忙趕回靖安侯府。急急忙忙趕到了竹園,夜色更是濃的化也化不開。竹園中卻是有着異於常人的安寧。她也顧不得什麼直奔後堂而去。
素錦緩緩從內堂趕了出來,徐鈺擡起頭看去卻發現她滿臉的病容,穿了一件暗色紗衫,臉色灰白,兩頰深陷了下去。
“素錦姐姐還沒有歇下吧?”徐鈺不得不客氣了幾分。誰叫自己哥哥的命在人家手中緊握着。
素錦點了點頭,卻是不說話,徐鈺臉色一陣尷尬,卻瞟見素錦同一邊侍奉的小丫頭使了一個眼色。
那小丫頭緩緩衝徐鈺福了一福脆生生的回話道:“回少夫人的話,姨少奶奶近幾日喉嚨生了惡瘡。無法言語,還請少夫人多多擔待。”
徐鈺簡直是心亂如麻,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還是一個不能說話的,忙問道:“不知道二爺在嗎?我有事求見!”
素錦搖了搖頭,再也沒說一句話。小丫鬟忙解釋道:“二爺從今早離府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徐鈺一頓,緩緩站起身來,卻還是不甘心又加問了一句:“不知二爺平日裡都去些什麼地方?”
素錦聽了她的話臉上突然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徐鈺忙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君騫這樣的人,平日裡除了公務之外還能去哪裡?不外乎是那些煙花之地,酒巷廊橋。
“不好意思打擾了,告辭!”徐鈺知道這是君騫在戲耍自己,若是他刻意不見,自己又能在哪裡找到他?
素錦緩緩站起來,垂着手施禮送客。
從竹園出來後,冷霜卻帶着一干丫鬟婆子在外面候着。徐鈺心頭咯噔一下忙趕了過去:“怎樣?”
“少夫人,李嬤嬤怕是驚怒交加加上年歲大了,中了風,人雖然醒過來了可是卻癱了半邊的身子。”
徐鈺心中又急又煩聽這話後更是鬱積難消,竟然反應不過來,擡起頭愣愣的看着夜色好不容易纔擠出一句話道:“冷霜,明天命人將姨少奶奶的兄長沈筠請進府中!”
“是……”冷霜不知道爲什麼少夫人在這節骨眼兒上還惦記着這件事。
第二天,竹園的內堂中,碧色紗屏後面緩緩走出一個玉立的人影,君騫冷清的鳳眸中微含了一絲戲謔:“這少夫人終於開了竅。”
一邊的素錦垂首而立,顯得很安靜,君騫緩緩看了她一眼:“之後的佈置都妥當了嗎?”
素錦微微點了點頭,臉上一晃而過的敬畏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不太分明。
望月堂門口沈筠依然是一襲粗布衣衫,身邊站着哭紅了眼睛的雲煙,乾淨的青布衣衫,米粒大小的珍珠耳墜滑過了細碎的光,頭髮用一支銀簪子綰了一個圓髻。夫妻兩人雖然寒酸但是氣韻上倒也不輸分毫。只是那懷了六個月身孕的雲煙哭的實在不像個樣子,沈筠擔心的看了她一眼道:“別哭了,哭也沒用,當務之急將五妹接到我們那裡去好生養着纔是正道。”
“嗯,”雲煙用帕子捂着脣,點了點頭。
不多時冷霜走了出來,板着臉將二人請了進去。
徐鈺歪靠在椅子上,臉色有些疲倦,昨夜的折騰讓她力不從心了些,現如今看到面前這個神似沈苾芃的男子,心頭又是一陣不舒服。
“見過少夫人!”沈筠和雲煙忙躬身行禮。
“免禮,今日叫你們來是爲了姨少奶奶的事情,她本來病着在這府中將養着也就好了,只是人在病中難免會思念親人。爲了體恤姨少奶奶的心思,今日特請你們過來將她接出府去,不過侯府自有侯府的規矩,他日好了一些定要及時趕回來纔是。像你們沈家也是書香門第之家,雖然現如今敗了,但是禮儀規矩還是要守着的。”
沈筠忙道:“這是自然,少夫人請放心。“
徐鈺暗道,我哪兒敢不放心啊?你們沈家倒是攀上了大靠山了!那個男人沒想到真的如坊間所傳的那樣,冷酷,殘忍,且來歷風行。
不一會兒陳媽媽將沈筠領進了麗明軒的內室,雲煙早已經哭倒在了沈苾芃的榻邊。
“雲煙姐姐,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送小姐出府,”鬱夏忙將她拉了起來。
沈筠點了點頭,一邊的陳媽媽和潤春將沈苾芃從榻邊小心的扶了起來,一個粗使婆子將她負在背上背出了麗明軒,背進了青帷小車中。不多久繞到了側門,沈筠僱了兩輛馬車等在門外,陳媽媽留了下來,鬱夏和潤春也跟出去服侍。二人直到坐進了馬車中才發覺自己這一次是真的出了府,心頭百感交集。只是不知道二爺到底使了什麼法子,竟然讓少夫人同意了姨少奶奶出府的請求,而且很開恩的將她們兩個也一併放了出去。
沈筠駕着馬車直接將沈苾芃帶回到了那處當年世子爺和沈苾芃給他買下的院落,獨門獨院的院子打掃的很乾淨,院落的圍牆邊新添了幾株花樹。雖然沒有靖安侯府敞闊,但是鬱夏和潤春卻是狠狠吸了口自由的空氣。
“快去請大夫來!”沈筠將沈苾芃送進了內堂後,走到院子裡忙吩咐一個粗使婆子去街上尋大夫。
那婆子四十多歲年紀收拾的倒也乾淨利落,是沈筠剛僱傭來照顧雲煙的。她剛走出院落便折了回來,身後卻跟着一個帶着碩大斗笠,一襲短打衣衫的怪人進來。
“廖阿婆你這是……”沈筠臉上有些不高興,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將陌生人領進門來?廖阿婆平日裡便是個熱心的,經常將一些衣食無依的落魄之人領進院子要麼施捨一碗粥,要麼領到沈筠的鋪子裡幫幾天工,只是現在這熱心卻不是很合時宜。
“沈兄,別來無恙!”怪人將頭上的斗笠摘了下來,露出了蒼老卻長滿膿瘡的臉。
沈筠不禁訝然,雖然這是一副陌生的面孔,可是這聲音怎麼如此熟悉。
“沈兄借一步說話!”那老頭兒嘶嘶笑着,聲音詭異。
一邊的廖阿婆喏喏道:“沈公子,這個人說他會診治五小姐的急症!”
沈筠腦海電光火石之間猛地想到了什麼忙指着他:“你是楚……”
怪老頭兒示意他噤聲,隨後笑道:“能讓老朽進屋裡面討口水喝嗎?”
“哦……”沈筠忙將他請到東邊的書房裡。
怪老頭兒一進門便在臉上一抹,扯下了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了年輕英俊的臉,琥珀色的眸子卻蘊滿了戲謔:“沈大公子這麼快就將我楚天忘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