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誰人不知宮中的正君公主是個胡鬧的,只是這胡鬧越來越厲害着些,這一次連延慶帝也同意了她的請求。正君公主的壽宴竟然不在宮中舉行,而是移到了城郊皇家避暑山莊裡舉行。
可是都已經秋高氣爽,哪裡還有暑氣可以避?不得已一羣在邀請之列的貴婦小姐們早早起來梳洗打扮,還各自加了厚重的衣衫,紛紛參加正君公主的壽宴。
由於這一次壽宴不在宮中舉辦,而且被正君公主搞得像是一次出遊一樣,沈苾芃不用穿戴那些厚重的宮裝服飾。她挑了一件家常的蓮花暗銀線彈花月華錦衣,錦衣上繡了小巧的淺紅色的玲花,多了幾分親和隨意。髮髻上幾乎沒有任何裝飾,只是在鬢邊插了一支碧綠通透的玉鴉釵,襯出一點兒清絕。
安惠夫人也在受邀請之列,沈苾芃梳妝好前去請安時,她正歪在迎枕上,臉色奇差。剪了兩塊兒圓圓的紅綾子膏藥貼在太陽穴上,張媽媽拿了青鹽伺候着她洗漱。
“母親!”那幾日安惠夫人藉口清修拒絕了沈苾芃的晨昏定省,她怕被她活活氣死。自己兒子也是個不爭氣的,竟然將那些舊賬統統交了出來,他沒見過個女子嗎?普天之下比沈氏這個狐媚子生的好看的姑娘多的是,可是自己的傻小子怎麼就是拎不清呢?喜歡她喜歡到竟然伸長脖子等着她來斬的地步!這下倒好,整座侯府裡面都換上了君謇的人,若不是那些個還記着她好的奴才忠心護主。自己怕是早無立足之地了。
“噗!”安惠夫人就着身邊大丫頭端過來的茶盞漱了口,擡起眼皮子掃了一眼沈苾芃又輕蔑的放下了。
“起來吧!”
沈苾芃直起了身子,感覺到了一邊的恨意,轉眼看過去卻見張媽媽垂了頭默不作聲。
“母親。馬車已經備好,”君騫渾厚的聲音傳了過來,紫色衣袍的邊角已經刺入了沈苾芃的眼眸。
君騫也沒想到沈苾芃今天會來請安,鳳眸中掠過一星半點詫異。隨之脣角一翹:“大嫂也在?”
“二弟來了?”
“嗯,一會兒我便同你們一起走!”君騫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來,只不過那樣的犀利卻是掩藏的恰到好處,“聽聞這一次有歐陽先生捧場,他的琴技已經是被傳得神乎其神,這人據說在煙花柳巷之地廝混了很久。想必那琴技更是精進了不少,要是這一次能一飽耳福倒是美事一樁。像我等這樣的俗人最是愛聽呢。”
沈苾芃臉色一頓,緩緩笑道:“在臨安的時候,就已經聽聞歐陽公子的琴技了。確實好聽得很。不過歐陽公子的簫聲更是一絕。我極是欣賞的。”
本來是沈苾芃隨意搭話。但是在君騫這樣的有心人聽來卻想起了上一次老侯爺過壽,沈苾芃與歐陽雲闊的那一曲琴瑟和鳴,技驚四座。心裡面頓時酸溜溜的。對歐陽雲闊的嫉恨多了幾分。不就是一個文士嗎?會撫琴又怎麼樣?會吟詩又怎樣?自古以來書生誤國,若是這一次抓到這個道貌岸然的混蛋。一定將他剁碎了喂狗。
沈苾芃看着君騫的臉色古怪,露出一抹詫異,哪裡想得到他腦子裡竟然轉了幾轉這樣狠毒的念頭。
安惠夫人咳嗽了一聲,看着兒子的眼神緩和幾分道:“騫兒,素錦的身子可好了些?”
君騫一怔,瞄了一眼沈苾芃後臉色有些尷尬,也不知道最近母親是怎麼了?竟然尋到一個道士,開了一些求子的藥給素錦強行灌了下去。他有些哭笑不得,母親求子心切,可是他怎麼可能同素錦有一個孩子?要是有……他偷偷看了一眼神情平淡的沈苾芃,心頭有點兒堵得慌。若是同這個女人,莫說是一個孩兒,縱使十個八個他也願意。
“回稟孃親,她上一次許是病的久了,倒是不好調養,這件事還需從頭再議。”
安惠夫人眼神一凜,但也無可奈何嘆了口氣道:“苾芃!”
沈苾芃忙應道:“母親有何吩咐?”她可從來沒見過安惠夫人如此熱切的稱呼她。
君騫也是納悶不知道安惠夫人想要說什麼,忙凝了神去聽。
安惠夫人微微欠了欠身子,脣角倒是先擠出一絲溫婉來,看在沈苾芃眼裡卻是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我已是老了,對於你們那些年輕人的心思不是很懂,這一次參加正君公主壽宴的女子想必不少,你可知曉?都有些誰與我說說。”
沈苾芃忙回稟道:“前兒些日子從正君公主那裡得了一份單子,公主讓我參合一下,大略掃了一眼。”
“嗯,想必過幾天就是選秀的日子了,聖上的意思是這一次主要是留幾個好的來給還未娶親的九殿下。”
沈苾芃暗道誰說這老太婆清修呢?竟比她還要清楚一些,確實是金秋時節選秀馬上要開始了,各個地方上的官宦之女早已經來了京城。雖然選秀沒有正式開始,名冊也還沒有登記上去,但是卻都藉着正君公主的壽宴想要給九殿下留下一個好印象。只是這好似不關靖安侯府什麼事兒吧?安陽郡主早已經遠嫁關外,這府中的那些遠房的女兒們卻還小的很,不到選秀的年齡。
君騫也是納悶,選秀事關重大,母親嘮叨這個做什麼?
沈苾芃接着回稟道:“今年有幾個丫頭倒是不錯的,可謂勢頭正猛。涿州都督白寶山的女兒白麗婷。新絳司士參軍千金夏月兒,江蘇鹽道陳慶宣之女陳芳菲,蘇州織造寧長河之妹寧雅靜,桐城知府之女安素萍……”
安惠夫人不得不承認沈苾芃的好記性,只看過一眼便將這些東西都記在了心裡,隨即淡淡道:“你此次赴宴,用心爲你二弟物色一個回來,我們靖安侯府若是下了定,那丫頭也不好進宮參選了。反正現下還沒有造冊,一切都是傳言而已,誰能在選秀之列還是個未知數。”
沈苾芃和君騫均是一愣,沒想到安惠夫人讓沈苾芃給君二爺做媒,這件事倒是讓她大爲詫異。
“母親,孩兒現如今有了素錦……”
“你閉嘴!!”安惠夫人怒斥,轉而看着沈苾芃微微一笑道,“二爺房裡的素錦雖然與二爺情投意合,但是畢竟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妾。你身爲當家主母又是大嫂,騫兒的婚事你要多上些心。”
沈苾芃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君二爺的婚事什麼時候輪到她來操辦了?卻不過安惠夫人的執意,她也只能在宴會上盡力參合了。
“母親放心,我定會盡心竭力辦妥這件事,只是到時候還需要母親大人親自查看那姑娘的品貌德行,這個我是拿不準的。”
安惠夫人緩緩點了點頭:“你的眼光我倒是放心得很,”她瞟了一眼一邊杵在那裡臉色陰晴不定的兒子,暗自冷冷道等你娶了親便多一個人管着你,看你再胡亂他想。隨即心想,這孩子戎馬生涯日子久了,許是見得女孩子家少,若是見多了也不會對沈氏有那麼多妄念。
君騫心頭一痛,讓誰挑選不好,偏偏是她!可恨的是這個女人似乎答應得很痛快,這讓他臉色掛不住了,一陣冷意襲來。轉身道:“母親,時候不早了還需要準備着些。”
“嗯!你們都去吧!我一會兒就來!”
沈苾芃再次行了禮款款走了出來,走到長廊邊,身後的君騫緊趕了幾步擋着她的去路,面色陰沉的讓人生寒。
“二弟?”沈苾芃脣角微笑。
君騫攥着拳頭:“沈苾芃你就那麼想讓我娶一個不相干的人?”
沈苾芃一愣:“二弟的話倒是奇了怪了,一來這是母親的囑託,二來什麼叫不相干?那可是二弟的妻子……”
“我的妻子絕不會選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君騫的語氣冰的厲害,看向沈苾芃的眼眸卻是有些灼熱。
沈苾芃不想與他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多做糾纏,微微笑道:“時間不早了,該走了!”
她剛一轉身,手臂卻被生生扯住不得不回眸看着君騫帶着憤恨的眸子忍不住低斥:“君騫!!”
君騫倒是堆起了一個魅惑的笑容,湊到了她的耳際壓低了聲音:“識相一點兒的話就別參合我的親事,不要將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往我身上推,你還沒這個權利,懂了嗎?”
“呵!這倒是奇了怪了!這些話若是你母親聽到了會怎樣?”沈苾芃嗤的一笑。
“沈苾芃你別逼我!否則……”君騫的手掌漸漸扣緊了她的手臂,掐在了她點着守宮砂的那處位置。
一陣冰冷漫到了沈苾芃的心間,她忙掙脫開了君騫的手臂,脣角繃得筆直忍了忍匆匆離去。
“嫂子!慢些走!小心摔倒!!”君騫的調侃肆無忌憚。
“你這個瘋子!!”沈苾芃壓低了聲音狠狠罵道卻也不敢過多停留,她一定要想辦法將君騫攆出府去。突然猛的停住了腳步,眼眸中閃過一絲亮光,給君騫娶親倒真的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主意了。娶了妻便要分府過自己的日子了,老侯爺那邊自是一萬個同意。
呵!君騫!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給你挑挑!最好挑一個河東獅吼,震一震你的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