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回到了梅亭一切都恍若隔世,知道消息的鬱夏和潤春抱頭痛哭,環碧不知所措的站在一邊怯怯的看着。
“你們不要哭了,現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沈苾芃知道自己連哭泣的時間也沒有,當下最要緊的是見父親一面。
可父親仍然關押在牢獄中,又是罪臣,見上一面何其的艱難。只能等到流放的時候,草草見上一面了。
“鬱夏再將這屋子中的東西好好整理一遍,能變賣的統統賣掉,換成銀兩好去將少爺從營繕司中想法子救出來。他是讀書人,哪裡受得了冶鐵坊那麼繁重的勞苦?”
君謇已經打探出來了,沈筠被革了貢生的功名,發配到了青州的冶鐵作坊。若是想將他贖出來,必須得通過工部下設的營繕司。
不管怎麼樣,今後需要打點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潤春,你去將布帛取出來,同環碧和婆子們趕製幾件冬衣。”
“是,小姐,”潤春風風火火跑了出去。她也是個真性情兒的,哭便哭的昏天暗地,若是行事起來也是迅捷有力。
“小姐,”鬱夏將幾個盒子打開,奉到沈苾芃面前,“小姐,我們會不會也……”
“你放心,”沈苾芃打開盒子一一檢查,“沈家嫁出去的女兒,該不會追究,即便是追究也不會欺到靖安侯府的頭上來。”
她抿了脣,眼眸中掠過一絲狠辣,不知道陳閣老爲什麼處處要置父親於死地?呵!不管怎樣,若是有朝一日……她緩緩垂下了頭,且管當下吧。
君謇送的那隻鳳凰于飛的簪子在陽光下璀璨奪目,若是送到當鋪裡自是能買一個好價錢。她凝了心神,忍了忍還是將它放回到盒子裡。那份情誼,她捨不得賣。
“小姐,這個是……二爺送的禮盒……小姐還沒有打開過。”
沈苾芃接了過來,思慮了半天才想起來是自己剛進侯府的時候,君騫遣了素錦送過來的。當時也沒多想,草草將盒子扔在了一邊。
那盒子是紫檀木作的,外面的雕刻花紋很是富貴,拿起來微有些重量。她起了封口,緩緩打開了,一片耀眼的光華奪目而來,刺了她的眼睛。
一邊的鬱夏不禁嚇呆了:“小姐!”
沈苾芃皺着眉頭,伸手緩緩撫上了滿滿一盒子的金葉子,心中五味雜陳。君騫竟然送了她一盒金葉子,每一張金葉子都是純金打造,做工精美,這一個盒子便可以抵得上幾萬兩銀子了。
她猛地將盒子蓋上了,極力平復心中的重重疑惑。這樣的禮物不僅僅是貴重,而是有點兒詭異。他即便要向自己示好,送一些珠子翡翠也好過這麼多的金葉子。
“小姐……”鬱夏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說話有些慌亂。
沈苾芃咬了咬脣,即便君騫真的利用這些金葉子陷害她,她也顧不上許多了,火燒眉毛,只管當下。
“這些不要和世子爺說,可記住了?”
“是,”鬱夏忙應道,“小姐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沈苾芃緩緩站了起來,將盒子抱進懷裡:“你去找陳媽媽來,我想讓她出去找一個人。”
鬱夏心裡早已經猜到幾分,一定又是歐陽公子,罷了,這割不斷的糾纏。
鬱夏轉了出去傳話,不多時陳媽媽匆匆走進了梅亭,沈苾芃端了杯水過去。陳媽媽擺了擺手,喘了幾口氣,壓低了聲音道:“姨少奶奶,事情不好做啊。”
“何故?”沈苾芃忙問。
“安惠夫人昨天就下令,府裡面的丫頭婆子們不得擅自出入,尤其是……尤其是您身邊的人。”
大風吹倒梧桐樹,自有旁人道長短。
只是沒想到,安惠夫人的報復來的是如此迅捷。
“夫人說,姨少奶奶是沈家的人,此時整個沈家都處在風口浪尖之上,靖安侯府不願做那出頭的鳥兒。”
沈苾芃默然了,其實她沒想到的是靖安侯爺拖着病體,沉寂了幾年之後竟然復出爲一個罪臣說話。加上靖安侯爺同沈家定的這門親事,難不成老侯爺與自己的父親有什麼恩怨糾葛?
她的頭好痛,心也好亂,這等事情以後再細細思慮吧。
“我去找世子爺,”沈苾芃抿了抿耳際邊的亂髮。
“姨少奶奶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陳媽媽欲言又止。
“陳媽媽且說無妨。”
“姨少奶奶若是想出去還得去求二爺才能應允,剛剛老奴從麗明軒回來,世子爺還在發脾氣呢。”
沈苾芃知道君謇最是儒雅之人,哪怕是一個下人,輕易也不會說半句重話。怎麼這當兒爲着什麼發了脾氣?
陳媽媽頓了頓說道:“府裡上下的庶務都是二爺管着,現如今安徽夫人放了話出去,要想出侯府就得拿對牌。而且不論什麼人,出門的對牌都得從二爺手中拿去。”
沈苾芃覺得黴運接連不斷,這樣豈不是將自己送進了君騫和安惠夫人的手裡任人宰割?
“世子爺剛剛要出去,恰好二爺不在府中,那些個狗眼看人低的,竟然將世子爺擋了回去。”
沈苾芃眼皮一跳,猛的擡起,這是個什麼狀況?靖安侯府的護衛連世子爺也敢擋回去?奴才欺主倒是有的,但是如此作踐一個世子也太過分了些。
她依稀回想起了世子爺的話,這一次父親受難均是由於平武侯的出面。可是難道真的因爲自己頂撞了安惠夫人,平武侯就出面幫着安惠夫人出氣?視軍國大事如同兒戲,這也是不可能的。隱隱之間,她感覺到了一張陰謀的大網緩緩張開,頭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即便如此,也要來一個魚死網破,”沈苾芃咬着脣,站了起來。
“陳媽媽先回去吧,世子爺那裡也需要一個人護着周全,他身上的寒毒剛好,切不可因小失大。”
“姨少奶奶說的是,老奴這就回去了。”
沈苾芃命鬱夏送走了陳媽媽,拿出了懷裡的盒子,重新打開將裡面的金葉子倒進了一個雲紗袋子裡。
隨後又換上了一身素淨衣服,白綾的底子,四周繡了綠色的藤蔓,間或點綴着盛開的牡丹。這是自己做的一件衣服,率性而爲,只繡了一個牡丹的輪廓,將其中的花瓣剪成了鏤空的形狀。自是顯出了與衆不同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