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練匪、七把香會的會匪,除了那些被殺破膽的,就剩了押在永平的四百多人,械鬥、香會、喊冤,在永昌也成了禁忌的玩意兒。
楊猛在永昌大肆殺戮哨練,搜殺背後支持哨練的大戶、富戶,不是沒人喊冤,而是喊冤的全都死了。走了督標的人馬,永昌就被楊家滇西武莊的人手給接管了,永昌府空懸、永昌縣空懸,現在想喊冤就只能到永平找雲貴總督林則徐大人了。
可永昌到永平,對這些人來說,就是條死路,回回們在投獻,永昌的練匪、香匪也是一樣,楊猛當日在永昌的一場屠殺,殺破了許多人的膽子。
爲了不受牽連,一旦有喊冤的人,或是不服的人,他們前腳在同鄉街坊面前出了不平之音,後腳就會被投獻,接下來就是楊家刀手的事情了。
永昌的事情,林則徐也差人探過,得到的消息也算說的過去,有一點林老虎也清楚,永昌死的人,絕對不會比霽虹橋那邊的少,無非事情已經做了,有些事兒不能深究,永昌的事情怨不得別人,怨只怨這些人不通國法。
楊猛做的事情,雖說惹人嫉恨,但在法理之上說的通,深究這些事,在朝廷看來,就是捨本逐末。叛匪,無論是回漢,在朝廷眼裡都是可殺不可留的存在,殺得多了,無非是申斥幾句了事兒,說不定楊老三還會因爲殺伐果斷被朝廷升官。
大清的地界亂匪橫行,林老虎可以想象的到,有了楊老三這麼一個狠人。身在朝廷的聖上和軍機。說不定真會重用他。依着楊老三的性格,只怕將來會變成大清的人屠。
好在楊家與軍機們不對付,自己調楊老三爲鶴立鎮總兵的摺子,應該不會被駁回,重用楊老三,現在這個時候,軍機們就是掣肘,但以後結果如何。林則徐自己也想不明白。
雲南是個亂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許多東西,都得隨機應變,不然這雲南就是個陷人的泥潭。
滇銅復起是重中之重,永昌一案是細枝末節,現在也到了審結永昌屠回之事的時候了,空缺的永昌府由楊家老二楊毅暫署,對於自己這個弟子,林則徐也只能送到這裡了。以後就看他自己的了。
永昌一案,案情紛繁複雜。自己頭上還壓着朝廷的聖旨,許多事都不能依照本心來做了,但好歹有一個安定雲南的大義在前,做事的時候,林則徐的心裡也算有些許的安慰。
歷經三任總督,時史三年多的永昌屠回案,開審了!
不大的永平城也聚滿了滇西的百姓,這些人說是百姓,但大多是各村各寨的村老,滇西各地的大戶,還有就是滇西各族的頭人、高層之類了。
這些人都不屬楊家一脈,這些人卻是被楊家逼着來永平城的,永昌一案審結很容易,但這個教訓,楊猛要讓所有的滇西人記住。
永昌、永平現在也是楊家彰顯實力的地方,滇西的大半土地雖說掌握在楊家手裡,但滇西起碼還有四成的百姓,沒有被楊家控制。
而這些沒有納入楊家的百姓,除了一些大戶下屬的莊農佃戶,就是住在山上的各族山民了,滇西的傈僳族山城已經在建,有了這個傈僳族山城,滇西的山民,多半會投靠楊家。
至於滇西的那些大戶,楊猛這次也打算做回惡霸,強取豪奪也要把滇西所有的土地,抓到楊家手裡,這次審結永昌一案,只是讓那些人,瞧瞧楊家的實力,等自己重組鶴立鎮綠營的時候,就是楊家徹底控制滇西的開始。
永昌一案牽連頗多,林則徐也是由簡及繁,第一個審的就是原永昌府恆文,家人被楊猛所殺的恆文,這些天也是驚懼異常。
羅天池一家被活埋,自己的家人也歩了他們的後塵,現在輪到自己了,望着在衙門口端坐的林則徐,恆文有許多話想說。
爲了方便滇西的士紳觀禮,林則徐把審案的地方選在了永平縣的衙門口。由書吏宣讀了恆文的罪狀,林則徐的驚堂木一拍,喝問道:
“犯官恆文,可認罪伏法?”
“犯官恆文認罪,但恆文有話說,楊猛滅我滿門,這事兒大人要如何處置?”
“先把前事畫押。”
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恆文還想着誇大案情,林則徐的臉上也多了一絲不快,拋出個話頭,誘使恆文簽字畫押之後,林則徐大手一揮,督標們就把一路嚎叫的恆文拖了下去。
“大人,犯官恆文,畏罪碰壁而死。”
恆文的嚎叫消失不久,就有督標上來回復,恆文死了……
冷眼掃了一下楊老三,林老虎也只能無奈的接受了,督標既然說恆文是畏罪碰壁,那就是畏罪碰壁了,這楊老三睚眥必報的性子,是個天大的漏洞,這樣的人,也只能做個悍將了。
接下來就是永昌的練匪、會匪了,沈振達、金混秋、張時重、劉書、週日癢,這些人早已被弄得不成人形,一批批的審結之後。
那幾個被提名的,判了凌遲,就地執行。剩下的四百多人,林則徐連審也沒審,拖上來之後,直接就宣讀了判決。
該梟首示衆、腰斬、絞刑,也一併當着衆人給辦了,大堂與刑場合在一處,這也是不多見的,爲了這個劉存仁也是費了好大的心機,纔將林則徐給說服。
借聖上欽賜審案之權,震懾滇西一衆不法之徒,對於這個理由林則徐也能勉強接受,這纔有了這個大異常理的審案過程。
處理了練匪、會匪,接下來就是歷次鼓動回亂的回回大戶,二百多人被處以凌遲、梟示、腰斬、絞刑,審結永昌一案的前半段。也是血腥累累的。
震懾完了就是安撫了。林則徐先是安撫了回亂之中受害的各族百姓。永昌剿匪得到的財貨不多,其他的,據案犯交代,不是揮霍就是掩藏了,林則徐手裡的財貨,也只能象徵性的安撫一下,條件實在是太有限了,
這事兒也不是楊老三貪墨。而是事實如此,督標到的時候,永昌城裡確實是一無所有,從沈振達到永昌那些大戶,都把自己的家產給藏了起來。
至於是不是真的,就只有楊猛和楊家滇西武莊的人清楚了。
本該安撫的二百多戶保山回回,林則徐也違背了自己的意願,把他們發到了璐江西岸的煙瘴之地管乃山居住。
這些人在永昌府都是有家產的,心甘情願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朝廷有旨。要嚴懲涉事回回,林則徐也只能強忍着心中的不快。不聽他們的冤屈,強行變賣他們的土地財產,派了一汛的人馬,強行把這些人遷到了管乃山。
那一汛人馬,可是手握生殺大權的,這二百多戶,一輩子就只能呆在管乃山了,擅離居住地,直接就會被斬殺當場。
進京告御狀的幾個回回,木文科這個孤家寡人,被同族投獻,死在了刑場之上,丁燦廷還算不錯,要回了老宅子和大部分的田地,這位當着滇西無數人的面,在尊斷甘結文書上簽字畫押,然後就被當庭釋放了。
而杜文秀,怎麼說呢?田產也還回來一些,可朝廷一道聖諭卻是在實實在在的打臉了。永昌屠回之時,杜文秀的未婚妻被搶,歷經了數年,人還在只是呆的地方有些不對了。
戰亂對於女人,尤其是有些姿.色的女人來說,絕對比地獄更恐怖,杜文秀的這個未婚妻,在回亂之中就被換了無數手,最後被賣到了永昌的一個樓子裡。
這事兒早在李星沅之時,就被查清楚了,只是被李星沅按住了而已,發到林則徐手裡的諭令,就有讓杜文秀完婚一節,這事兒真是個打臉的營生。
林則徐也明白朝廷的用意,無非是打壓回回而已,但這事兒辦了,不僅對杜文秀來說是個羞辱,對永昌乃至整個雲南的回回都是個羞辱,在這些事情上,朝廷的手段倒是玩的爐火純青。
當堂賜婚,即日完婚,杜文秀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兒,乖乖巧巧的帶着人回永昌完婚了,杜文秀的婚事一辦,也代表着永昌一案的終結。
永昌府被屠戮的哨練、七把香會原本的信徒,無不在心裡拿捏着這筆血仇,血腥鎮壓只能收效一時,最終會不會死灰復燃,誰也不敢說,誰也說不準。
但楊猛心裡卻很清楚,仇恨楊家明面上他們不敢,可暗地裡的瑣碎事兒,就不好說了。
對這事兒,楊猛也有辦法,編故事!將林則徐平永昌之亂的前前後後編成故事,永昌的許多事兒都在迷霧之中,許多親歷者都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各自的仇恨也是亂七八糟,而楊猛要做的就是,把這故事在滇西,在雲南傳唱,將仇恨的焦點,轉向朝廷。
林則徐是大清虎臣,楊家是雲南善人,朝廷逼迫林則徐,林則徐逼迫楊家,永昌之禍源自朝廷,這東西,傳上三五個月,就是實打實的真事兒了。
杜文秀那裡,楊猛也去了一趟,他的那個未婚妻已經投河而死,一去經年物是人非,曾經的清清純純的未婚妻,變成了花枝招展的窯姐兒,這個杜文秀也接受不了,但他只能忍着了。
“雲煥,以後打算何去何從呢?”
仇怨難消亦難解,永昌一案只算是暫時的平定了,大面上的仇怨被消解了不少,可暗中沉積下來的更多。
時間或許是消弭仇怨的方法,但也可能是仇怨滋生的溫室,林則徐依着朝廷的聖諭來,不僅得罪了漢族士紳,回回心中的怨恨,也沒有消解多少。
“雲煥跟着三爺如何?”
從昆明到永平,楊猛給杜文秀透了不少的東西,現在也該是收穫的時節了。
“跟着我?也不是不行,先看看這個吧!”
幾十張紙上,滿是蠅頭小楷,杜文秀慢慢的看着,臉色也在不斷的變幻,這事兒……
“三爺,雲煥做不到,篡改教意,這事兒……”
“有些事情不做是不成的,你看看你我之間可有什麼區別嗎?無論是膚色、髮色還是瞳色,咱們之間沒有區別,認對了祖宗,永昌的事情纔不會再發生。
在西北成事,那就是個笑話,三爺的手也會伸向西北,到時候你不出力變一變,永昌之事還會在西北上演,有些東西,看着難,可做起來並不難,以雲南爲基礎,我扶你到最高的那個位子上。
變了活,不變死!爲了你的族人,有些事兒你得去做。過些日子,馬青虎會在這邊建立一支回軍,有些髒活兒,就讓他動手吧!
記着!督標那樣的人手,三爺有好幾萬,使使勁好幾十萬也不在話下,該如何選擇,該何去何從,你杜雲煥知道了嗎?
三爺在永昌說的話,你要記住,或許三兩年之內,這些東西就能用的上,開辦私塾的時候,選人就很重要了。
小孩子的私塾,楊家來建,你建的這些個私塾,主要就收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的人,一兩年之內必須拿出東西來。”
消解仇怨只能從根上來,格格不入可不是什麼好事兒,慢慢的融合,纔是正理,至於杜文秀能做成什麼樣兒,楊猛也不清楚,但有一條楊猛清楚,無論是誰給自己擋路,都是找死!
“杜雲煥一定盡力而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