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咱們途徑長江銅道的六十艘大船被兩江總督李星沅給扣住了。”
楊猛正在與魏五、徐子渭說着廣和的爛事兒,沒想到宜良的丁泰辰又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媽的!最近諸事不順,看來是在滇西殺人殺多了,李星沅那狗才,扣住了什麼貨物?最近咱們的貨不都是走珠江航道的嗎?怎麼又走長江水路了?這李星沅也是個麻煩,真他媽想做掉他!”
楊家在雲貴總督的位子上惡了李星沅,看來這次是讓他抓住了軟肋,李星沅可不是廣和,想在私底下對付他,只會把事情做壞,要和李星沅對戰,現在只能走官面上的路子。
“葛師傅之前下單子要的採礦機械,還有大量的其他機械,還有鐵軌和枕木,這批貨物既沉且重,而且體量巨大,珠江航道走不了這樣的大船,廣州那邊的潘老爺,權衡再三之後,才選的長江水道。
這批貨物不好掩藏,從海路一入長江,就被李星沅盯上了,到了他的地界,這六十艘大船,就都被扣下了。”
機械設備到了是個好事兒,可這次也被李星沅抓住了楊家的痛腳,溝通外洋,這在朝廷那邊可說不過去,這事兒難辦了!
“咱們的人手有傷亡嗎?”
“傷亡倒是沒有,只是爲了防備李星沅,把近千條洋槍沉江了。”
“洋槍是小事兒,現在咱們還不缺洋槍,你也坐下吧!咱們商量一下如何解決李星沅這個奸賊。”
李星沅這一刀捅的狠。趁着廣和之事尚未平息。再給楊家來上一下。李星沅這渾水摸魚的功夫,可是相當的精湛啊!
“各位,又到了用腦的時候了,李星沅這廝該如何應對啊?咱們這次可沒什麼好理由了,朝廷厭惡洋務,這次弄不好咱們這六十船貨,幾百萬兩銀子,就要砸在李星沅手裡了。
損失銀子是小事兒。咱們該如何消解朝廷對咱們的懷疑,纔是大事兒,廣和的事情在前,李星沅的事情在後,這次怕是要逃不過去了。”
有了廣和之事打底兒,楊猛的心態也平順了許多,該來的總會來的,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慢慢接招就是了。
“三爺,這事兒還得由林老虎出頭啊!咱們現在對上李星沅有敗無勝。即使咱們佔了理,朝廷也會偏袒李星沅的。
兩江總督文帥第二。這個位子以前都是旗人的天下,今時不同往日,李星沅的聖眷頗深,咱們在官面上不是他的對手,而且李星沅此人交遊廣闊,他所在的勢力也是盤根錯節,咱們對上他,即使是勝了,也是慘勝。
再有就是李星沅算是儒教的衛道之人,潘老爺是大清的八大漢奸之一,不然廣州那邊的潘老爺,倒是能使上些氣力。
林則徐雖說已經倒了架子,但林則徐在聖上的眼裡卻是股肱之臣,雲貴粵三省,咱們能依靠的只有林則徐林老虎了。”
縱橫官場的是徐子渭,縱橫大清的卻是魏五,在大清最高的層面上,魏五的話絕對是權威。
魏五這位權威,自從成了楊猛的便宜岳父,這地位也是降得厲害,明面上要喊楊猛三爺,潘仕成老爺,楊士勤老爺子,雖說有些氣悶,但現在不爲野心而爭鬥,日子也算過得愜意。
“林則徐?這事兒不好開口啊!這林老虎以前探過我的口風,那時候時機不合適,被我遮掩了過去,現在咱們一下就弄出六十船的貨物,這事兒怎麼也說不過去,林老虎會懷疑咱們的用意啊!
再有就是,這批貨裡,有數量不少的鐵軌,這玩意雖說不是爲了跑火車,可卻是最顯眼的東西,以前因爲輪船破壞風水一說,朝臣們很是抵制洋人的機械,這次恐怕林老虎出面,也成不了事兒啊!”
撒謊、圓謊可不是件容易事兒,騙了林則徐,騙了朝廷,現在楊家的謊言圓不回來了,這次的事情,看來只能是吃李星沅的血虧了。
“非也!此事三爺從楊家的角度來看確實如此,但站在林老虎的角度,卻又是另一個景象,這是咱們在爲了滇銅復起出力啊!
有了林則徐,有了滇銅復起,李星沅就是這個。”
魏五一邊說着一邊翹起了小指頭,有些話他還沒說出了,但這個話頭就是爲了開動楊猛的思路,才說出來的。
楊猛的腦子不錯,心機更是厲害,但肚子裡的墨水太少,在大局的把握上,差的還遠,趁自己還有時間,魏五也要磨礪一下自己的這個女婿。
“嗯……打着潘老爺的名號,去說服林則徐,讓後讓林則徐與李星沅開戰,咱們繼續坐收漁人之利。
去年的滇銅也要解京了,趁機看看廣州那邊的船廠,如果出了輪船,咱們就用輪船解銅,不管多少,咱們楊家都是在辦實事兒,有了這層保護傘,咱們就出於不敗之地了。
實在不成,買上幾艘輪船也成,咱們也趁機拔一拔潘老爺的地位,將他頂到廣東巡撫的位子之上,那咱們的好處就大了。”
有了魏五的提示,楊猛也在急速的開動着腦筋,後世的見識,讓他的思路很開闊,魏五起了頭,他就能把下面的東西補充完備了。
“不錯!這事兒可以先讓潘老爺那邊上個含糊的摺子,算是給朝廷做個報備,速度一定要快!
李星沅雖說劫了咱們的貨船,但是他要弄懂那些玩意兒,花的時間必定不少,先讓潘老爺埋下伏筆,然後再攛掇林則徐與李星沅開戰,咱們坐收漁人之利即可。
李星沅此人精擅佈局,算是個棋道國手,這次的一招趁亂打虎。用的極爲高明。
現在滿朝的臣工。都認爲楊家摸不得、碰不得。他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爲難我們。他這是要一石三鳥啊!一是打壓咱們,二是在清流之中搏個好名聲,三就是要博取聖眷了。
楊家成爲一個不能碰、不能摸的大家,這與朝廷的大政不符,李星沅趁着這個時機發難,正是遂了聖上的心意,這事兒不管成敗。只要楊家不倒,他李星沅就倒不了。
平衡的手段,也被他用到了極致,這次之後,李星沅就是楊家的一個大敵啊!此事一過,朝廷的位置就變了,以前是咱們在看戲,以後就是朝廷看咱們演戲了。
出了這事兒,對咱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兒。楊家的名聲不能太好,朝中有不同的聲音。對咱們才最爲有利,洋務,朝廷不是不支持,只是不會辦而已。
雲南地處西南邊疆,不似廣州那般扎眼,李星沅這麼一搞,說不定就是替咱們開道。
這官場的爭鬥,誰勝誰敗,很不好說,有時候是雙贏,有時候是兩敗俱傷,最多的時候,卻是兩敗俱亡。
知道這是爲什麼嗎?這就是朝廷的平衡手段。紫禁城中坐金鑾殿的那位,也不是真正的金口玉言,他只是在平衡大勢而已。
做什麼事兒,都要順應天下大勢,不然就是至尊也會寸步難行的。順勢而爲、順勢而取,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逆勢而爲。”
魏五說的緩慢,楊猛聽得仔細,說起對大勢的瞭解,還真沒人能比得過魏五,經他這麼一說,楊猛對這事兒的成敗也不是看的那麼重了。
“勝了不一定佔便宜,敗了不一定沒好處,無非那六十船貨物,已經到了大清,咱們即使在官面上吃了虧,朝廷也會因爲滇銅之事,放過那六十船貨物。
而咱們策動林老虎,硬捍李星沅,即使林老虎獲勝,對李星沅來說,也是佔了天大的好處。
李星沅這一招歹毒,他這是變相的將自己綁在了咱們的戰車之上,咱們做的好,他也跟着受益,咱們敗了,他還跟着受益。
這個狗才,滿肚子都是彎彎繞,平白被他利用了一把,真是窩心啊!”
這事兒無論成敗,對楊家和李星沅來說都是好事兒,官場的道道,楊猛到現在才摸到了一絲門檻,雲南有了魏五,自己可以少走很多的彎路。
“很不錯了,小囡不如你啊!她跟着我學了十幾年,也沒學會觸類旁通這四個字,現在看來岑毓英也不是什麼良才美玉了,與三爺一比,那小子就是把鋒利一點的刀而已。”
魏五撫須而笑,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這個便宜女婿有多厲害,可惜了了,要是他自小跟着自己,多讀寫書,現在的大清,沒人會是他的對手。
沒了身後的學問底子,依着這個速度,他楊老三想要無敵於大清,起碼得花上十年的功夫。
楊猛這邊在罵着李星沅,李星沅何嘗不是在怒罵楊猛呢?
自己走了,林則徐去了,楊家的滇銅才遲遲解京,現在更好,自己扣下的這些東西,找了幾個略同洋務的書吏看過了,應該是礦場上用的東西,這次又被楊家佔了先機,李星沅也有些佩服坐鎮雲南的奸鬼楊士勤了。
這楊士勤真是不簡單,川督寶興在他手裡吃了一個啞巴虧,一幫子軍機也是一樣,在滇銅的事情上,被楊士勤當猴耍了一把。
而自己更是在雲南連遭暗算,現在想來,八成是楊士勤那奸鬼的手筆,滇銅復起,在楊士勤手裡,那可真是手到擒來的玩意,洋務都能用在滇銅復起之上,這楊士勤學貫中西啊!
自己與楊士勤的歲數差不許多,或許現在掛拉上楊家也是不錯的選擇,這次趁亂打虎,算是徹底的敗了,但自己的收穫也是不小,只要這些東西真是用於滇銅的玩意兒,自己就要緊緊的抓住楊家了。
楊士勤這人,弄不好就會成爲以坐地虎之身,榮登雲貴總督的疆臣,到時候憑藉滇銅,即使到了新朝,他楊家也是一座不可撼動的巨山。
只要自己站對了位置,楊家不倒他不倒,在當朝一品的位子之上榮歸,那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如果楊家能站在雲南二三十年,說不定自己的後嗣,也能借着這份香火,慢慢的榮登高位,自己在雲南爲難楊家,現在看來也是一步好棋。
只等着請幾個洋人過來,弄明白這六十船物事的用途,自己就該與楊家,虛虛實實的對上一場了。
現在的雲貴總督林則徐,倒是個對手,他精於洋務,楊家的這批貨物,很有可能就是林則徐授意的,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的摺子就要措辭嚴謹一些了,林則徐號稱大清虎臣,盛名之下無虛士,萬事還是小心爲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