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左宗棠預計的差不多,賴漢英在安徽打的極爲順暢,勝保這個駐防安徽的,也跑到了琦善的江北大營,雖說自打太平軍西征開始之後,他就綴上太平軍,但照面他卻是不敢打的。
耍筆頭子上的功夫,或許這位舉人出身的有些本事,但耍刀把子上的功夫,他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勝保與武漢三鎮的楊老三,算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安徽是自己的防區,丟了難免要吃瓜落,這位勝老四也是個有急智的一看賴漢英駕馭戰船千艘,他就給朝廷上了一道請水師團練大臣楊猛出戰的摺子。
至於楊老三打武漢三鎮時的損失,就不關他勝保什麼事兒了。
楊猛這兩天也在謀劃着推左宗棠上位的事兒,左宗棠在湖南算是有些關係,守長沙左宗棠是有功之臣,而嶽州是湖南的北大門,賴漢英的西征大軍,看着嚇人,讓左宗棠任嶽州府,也是大多數人能夠接受的。
以湖南巡撫駱秉章爲首,團練大臣曾國藩爲輔,湖南的摺子,先一步到了朝堂。爲了拱左宗棠上位,楊猛也在湖北走了一趟,新任巡撫崇倫那邊,花些銀子,摺子也就上去了,新任的湖廣總督吳文鎔,也是楊家的老相識。
楊猛給這位吳部堂也許下了承諾,只要左宗棠任職嶽州,他的人馬就聽從吳文鎔的調派,賴漢英的西征大軍,隔着湖北可不遠,吳文鎔也忙不迭的應了這事兒。
與嶽州府相比,能得到楊老三的支持,纔是最好的底牌。
雖說不是聯名的摺子,但這也算是兩湖官員的心聲了,可惜的是,在軍機的眼中,這左宗棠是個有前科的,不說別的。單單他之前做了張亮基的幕客,就是抹不去的一個大污點,雖說想讓朝廷提拔左宗棠的摺子有那麼幾份,但結局都是一個樣,留中不發。
“三爺,這事兒我看還是算了吧!”
瞧着京師來的情報,左宗棠的臉上有驚訝也有無奈。別人的摺子他左宗棠不知道,吳文鎔和崇倫的摺子是什麼時候發的,他很清楚,即使用六百里加急,這兩份摺子也是剛到京師不久,楊老三能立馬得到軍機議事的情報。厲害啊!
“算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三爺想做的事情,天打雷劈都要做成了,朝廷不許?我看他能扛到什麼時候。
勝老四那王八蛋想要借刀殺人,老子就先讓太平軍煞煞他的威風再說,他不是一路緊追嗎?讓賴漢英來個回頭望月也不差!”
楊猛得到的消息,不僅有朝廷扣住左宗棠前程的事兒。還有勝保背地裡打黑槍的營生。
“三爺,這事兒可不能幹,咱們要是通匪,只怕也會敗露的。”
用賴漢英?這楊老三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但賴漢英好用不假,一旦被朝廷抓着把柄可是死罪啊!楊家在太平軍之中有人,但對付勝保之事,不好做啊!
“迷糊了不是?這前程是你的終是你的。無論誰坐上嶽州府的差事,到時候都得給老子乖乖的讓賢,對付勝保,用不着這麼麻煩,散佈個消息,就能讓他妥妥的生死兩難!”
左宗棠雖說嘴上說着算了,但對於嶽州知府這個官職。他還是有些嚮往的,人一旦失了平常心,做事兒也就沒了章程,對付勝保這事兒。在楊猛看來簡單的跟喘氣差不多。
“什麼消息?”
“勝保押了五百萬兩銀子入安徽重整官軍!”
“這也成?”
“怎麼不成?太平軍上下,見過世面的不多,你說是攻城的功勞大,還是劫掠到五百萬兩銀子的功勞大?
洪秀全是個什麼物件?小人而已!跟着小人時間長了,他的手下出息不了多少人才的。”
最瞭解太平軍的,除了太平軍自個兒,恐怕就是楊猛了,有些手段,左宗棠或許不信,但真要用了,對太平軍來說,還真是好計策。
深深的看了一眼楊老三,左宗棠不由的有些讚歎了,這也行?還說洪秀全是小人呢!這位用的招數,多半都是見不得人的玩意兒。
“那就試試?”
“試試唄!我覺得這勝保一敗,朝廷那邊又該催我動身了,到了那個時候,老子就不信他還敢犟!”
勝保從江北大營押運大批金銀入皖的消息很快就到了賴漢英的手上,雖說不怎麼信服,但官軍好打,管他有棗沒棗打上三竿再說!
這事兒賴漢英自己就能決斷,勝保手下的兵丁不多,連着京營的兩千多人一起,人馬也不過五千數,對上賴漢英的兩萬太平軍精銳,這貨也只有吃敗仗的份兒。
沒有伏擊對於官軍,太平軍上下是輕視的,追到湖口的勝保,想破了腦瓜子,也沒想到爲什麼長毛賊要打他的回馬槍,好在身處戰區,勝保的手下們還算機警,太平軍的大隊人馬一來,剛剛紮下營寨的官軍,就開始潰退了,從湖口一直跑到彭澤,勝保纔敢回頭觀望。
好在從江北大營帶了一批綠營兵,這些都是有潰退經驗的,雖說損失千餘人手,但大隊的架子還在,並不能算是慘敗。
搶了個窮鬼,雖說在勝保的營中得了不少的軍器甲仗,但賴漢英還是覺得這一記回頭望月打的有些浪費,整個營地上下的財物不過萬餘,與情報之爭的五百萬差的可大發了。
攻佔九江之後,賴漢英的目標不是武漢三鎮,而是江西的省府南昌,之前無論是安慶還是九江,都是大軍過境的地方,窮的響噹噹,武漢三鎮也是如此。
對比戰功的話,打南昌絕對比再次攻陷武漢三鎮強得多,楊猛不想與太平軍大戰,這賴漢英也算給面子,抽了勝保一記耳光之後,他就率領水路大軍直奔南昌而去。
勝保大敗而回,也不敢說是沒上手大軍就潰散了,只能據折上報,長毛賊勢大,自己爲奪九江。在湖口與長毛賊大戰一場,斬敵三千餘,自損千餘,雖敗猶勝。
這樣的摺子到了軍機,自然會被斟酌一番的,結合安徽的奏報,和勝保的摺子。軍機們一致認爲,這貨是在謊報軍情,當今天下,別說斬敵三千,就是斬敵千餘,也是了不得的大勝。
不走捷報走摺子。顯然是這貨底氣不足所致,數來數去,能在大戰之中,有所斬獲的只有駐軍武昌的楊老三了。
勝保這廝雖然沒句實話,但楊老三可戰可用,還是實實在在的,安慶、九江接連失守。下一個就是武漢三鎮了,固守,恐怕不是辦法,只能讓楊老三的水師團練主動出擊了。
ωwш◆ttκǎ n◆C 〇
朝廷的調令下的很快,幾天的功夫,就從河南那邊過來了,對於這個調令,楊猛早有預料。他的摺子也在諭令到的時候,發給了朝廷。
意思很明確,楊老子在武漢練兵,沒本事打長毛,但話也不絕對,若是嶽州穩固,楊老子不是不能出蟄。但守嶽州的人,得讓楊老子來選,我看湖南的左騾子不錯,嶽州沒有左騾子。楊老子是決計不會離開武漢三鎮的。
大體的意思就是這些,摺子裡的語氣,也差不多,雖說之前上了幾分奏疏,但那都是魏五代筆的,楊老三的這份摺子到了軍機,幾位看過的軍機,也一個勁的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瞧錯了。
這麼粗拉拉的摺子,之前不是沒聽說過,但親眼見到,對軍機們來說還是頭一次,這屬於要挾朝廷了,當然不能答應。
“再發一份諭令!”
恭王奕?也有些撓頭,這位楊老三不僅與僧格林沁有仇,而且還是皇兄啓用的能人,因爲一份摺子處置他,無疑是打皇兄的臉。
再者說了,楊老三爲人粗鄙,做些離譜的事情,還是可以原諒的,楊老三認爲左宗棠可用,應該不是假話,但左宗棠這廝,摻和了不該摻和的事情,用他,恭王這道關卡不好過。
朝廷拒絕了楊老三的提議,很快就知道了這事兒做的不妥,長毛賊攻入江西,一路奪城拔寨,兵鋒直抵南昌城外,三四份諭令下去了,楊老三那邊卻是一點的迴應也沒有。
這算是聯繫不上呢?還是算抗命呢?這事兒軍機們也不好辦吶!說楊老三抗命,誰知道他收沒收到諭令?聯繫不上?湖北那邊請餉的摺子雪片一般,想來武漢三鎮是沒有戰事的。
楊老三對於朝廷的諭令不聞不問,軍機也不是沒有辦法,湖廣總督吳文鎔和湖北巡撫崇倫,都在武昌,這事兒直接找他倆就是了。
結果這兩位的摺子,也是說的不明不白,前後兩份摺子,吳文鎔說楊老三依舊在練兵,而崇倫卻說楊老三在收拾行裝,準備出征了。
楊猛與崇倫的關係密切一些,身在武昌崇倫,也好些天見不着楊老三,吳文鎔那邊也是一樣,朝廷來了諭令,總要回復的,不知實情如何的兩人,只能幫着楊老三文過飾非了。
楊老三與軍機幹仗,那是秘密,若是讓天下的督撫知道了,還了得?這事兒也只能稀裡糊塗的辦,看了吳文鎔、崇倫的摺子之後,軍機又發了諭令,問楊老三在哪?
結果這次兩人的答覆一樣:不知道!
好嘛!一個朝廷的統軍大將,說沒就沒了,這事兒不用再問了,顯然是楊老三在與朝廷玩失蹤呢!這事兒怎麼辦?
看來朝廷不啓用左宗棠,這楊老三一時半會兒是聯繫不上的,但朝廷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向一個臣子低頭,這事兒鬧來鬧去,就鬧到了四色棍的面前。
“這左宗棠是個什麼人?”
既然事情是因爲左宗棠而起,軍機們也不敢把持兩湖官員的摺子了,看了摺子之後,四色棍覺得這事兒,是軍機們做的過分了。
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既然這左宗棠是個會守城的,一個知府的官職,也當不得大事兒,兩湖的官員都是明白事理的,你們留中不發也就是了。
楊老三是個什麼玩意兒,朝廷上下多半人都清楚,楊老三能打不假,但也是個渾人,你們何苦與他鬥氣兒呢?
“楊三是個會打仗的,他覺得左宗棠能守住嶽州,想來也是爲了自己的後路着想,爲了一個府道官,不值!允了吧!”
在用人上,不得不說,四色棍做的還是不錯的,雖說滿漢之爭也在醞釀之中,但一個知府的缺,當不得大事兒,爲了這個惹得楊老三與朝廷鬥氣兒,真是不值!
天下的官員,大半都是漢員,滿臣這些年不出什麼人才,也是不爭的事實,即使不讓左宗棠這個漢人出任嶽州府,可上去的也多半是漢員,爲了一個知府的帽子,破壞剿匪大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