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滌生正要收拾行裝啓程,沒想到衡陽卻來了一個他不怎麼待見的人物,練了楚勇的左季高。
“滌公,可是得了楊軍門的帖子?”
“嗯……”
悶悶的嗯了一聲,曾滌生覺得,這左季高像是來看熱鬧的,平時曾滌生自認是胸懷不錯的,但胸懷不錯也得分事情吶!
九江一敗丟人的很,一旦涉及到九江一役,曾滌生也會變得比較敏感。
“哦……滌公打算帶多少人前去呢?”
“親隨就好!”
“那滌公,就不清楚楊軍門的用意了,他這是求援呢!你帶着親隨前去,豈不是要怒了楊軍門?”
“求援?”
一聽這話,曾滌生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了,求援的帖子寫的這麼跋扈的,楊老三也算是個奇葩了!
“可不是嗎?滌公以爲這楊軍門是請咱們去看戲嗎?
石達開勢大,怕是楊軍門也沒有必勝之心,他傳檄兩湖,怕是主要是爲了募集援兵吶!
我手裡有楚勇,滌公手裡有湘勇,駱撫臺那邊也是有些精銳人馬的,咱們三人不湊個五七千人馬,怕是到了黃鄂二州,要吃楊老三的臉色嘍!”
楊猛要做什麼,左宗棠清楚,無非是立威而已,但有些話,轉圜一下就是好話,不轉圜的話,那就傷人了。
駱秉章那邊好說,唯一的難纏就是曾滌生,楊猛的心思,左宗棠大抵清楚,他是要拉曾滌生下水呢!與曾滌生對抗,左宗棠也不願意,若是能齊心協力,那最好不過了。
“哦……那這楊老三的帖子爲何如此跋扈呢?”
一聽這話,曾滌生心裡的惡感,也頓時消失無蹤了。這楊老三幫過自己,若是求援的話,自己不去,就不厚道了。
“麪皮啊!咱們這些人面皮值多少錢?不值錢!
朝廷統共許了咱們三人一人兩萬兵。加起來還不如石達開的人多,一路上去弄不好就敗了,這敗了要丟麪皮!丟的還不是咱們的麪皮嗎?
練兵,要不要餉錢?這四處伸手要錢,丟不丟麪皮?
咱們這些人,就要把麪皮練成八丈厚,不然怎麼活?
滌公覺得九江一敗丟了麪皮,可之前的勝仗,朝廷不也看到了嗎?這天下間,誰有滌公打的勝仗多呢?他楊老三不敗。那是打的仗少,這次對上擁兵七萬的石達開,張嘴求人,他的麪皮就過不去了。
他跟咱們還不一樣,一個粗鄙的武夫而已。自然更重麪皮,你說除了耍無賴,他還有別的法子求援嗎?”
左騾子的利口,也是厲害,幾句話就把曾滌生給說的笑了起來,這話雖不怎麼好聽,但理兒就是這麼個理兒。
“嗬……原來如此。那季高,咱們該帶多少人馬呢?”
沒了心結,曾滌生也輕快了起來,這些天,九江一敗,壓得他透不過氣來。若不是左季高會開導人,自己怕是要被煩悶死。
“不用多,兩千足矣!一旦楊老三戰敗,局勢若可以支撐,咱們就上。若是他敗得一塌糊塗,咱們也只能拍拍屁.股走人嘍!
兩千人走起來也快一些,你兩千我兩千,駱撫臺那裡又兩千,六千人馬再擋不住長毛賊,咱們就只能慢圖了。
只是這駱撫臺那邊,我還沒去說,不如滌公與我一道兒去吧?”
說話也是門藝術,同樣的目的,這話在左騾子的嘴裡是一個味道,到了楊老三的帖子裡就全變味了,有了左季高的開解,曾滌生也恢復了一些生氣,安排羅澤南、彭玉麟各帶一千人馬,水陸並進趕赴黃鄂二州,也就成了必然。
到了巡撫衙門,駱秉章自然也是不願意的,但一聽事涉湖南的門戶安全,這位駱撫臺也知道,楊老三之會怕是不去不成了,安排人手同樣點起兩千人馬,三人一起乘着楊猛預備的駁船,就奔黃鄂二州而來。
湖北的胡林翼,如今手裡沒多少兵,但楊老三坐鎮湖北,不得不給面子,再說湖南那邊的駱撫臺、曾滌生、左季高都來了,自己這個湖北的父母不動也不好。
統合了湖北僅剩的三千多綠營兵,他也與湖廣總督官文一道來了黃州,至於荊州的八旗兵,官文卻沒有動用,不是不想用,而是不敢用,如今湖北的綠營兵,經過楊老三的洗煉比之前精銳了許多,可八旗兵還是之前那麼個鬼樣子,真要打仗的話,官文這個之前的荊州將軍,都不想用自己的兵。
官文是個武將,政事不通通武事,他做這個湖廣總督,政事都是託給幕僚的,這也就是沾了旗人的光,要不他一個純武將,很難坐到疆臣的位置。
朝廷用官文,也有用武將遏制楊老三的意思,官文的上任,也算是楊老三與朝廷較力的得益者吧!
聚齊了兩湖的衆位大人物,楊猛也不客氣,大喇喇的就坐在了主位之上。
“諸位,楊三承了各位的人情,雖說如今這石達開兵多,但黃鄂二州的防務,楊老子也下了不少的功夫,打石達開,楊老子決定先發制人,但石達開奸狡,爲保黃鄂二州不失,這裡的防務就交給諸位了。
若是楊老子敗了,你們大可自去,到了那個時候,擋怕是也擋不住的!
但若是楊老子勝了,你們諸位可就不能呆在黃鄂二州了,跟隨楊老子一起掃蕩長毛賊直至湖口,老子只管一路猛打,剩下的長毛賊就交給你們了!”
楊老三一貫的跋扈,他這話,在座的諸位也是有選擇的聽着,置氣的話,誰也聽不見,至於別的,誰心裡也明白。
“就依楊軍門所言,楊軍門,您身上這擔子可是不小,兩湖的主官都在這裡了,您要是敗了,讓長毛賊把咱們給端了,兩湖可就完了!”
左騾子也是個囂張的人,不等別人說話。他就自己說了起來,駱秉章、胡林翼與左騾子算是朋友,但官文那裡就不是這樣了。
要不是有楊老三在,官文非要和這左季高計較一番的。但楊老三比左季高更爲跋扈,這個時候,還是看戲爲妙。
“哼!石達開也得有那個本事!論打仗的手藝,楊老子不比他差!都瞧好吧!”
匆匆的會晤之後,各人都就散去了,誰也不會在楊老三這邊呆着,平白的受氣,誰願意呢?留下的唯有與楊猛不清不楚的左騾子了。
“三爺,此戰勝負如何?”
“謀算爲勝,實戰未知。七萬大軍,誰敢保證一定能贏呢?但保黃鄂不失,老子還有些底氣。”
大戰在即,左騾子問的話可不是什麼好話,但楊猛依舊如實的回答了他的問題。圖上作業勝算不小,真正的開戰,兩萬對七萬,雖說手裡有一萬多火槍,但誰又敢保證必勝呢?
“三爺真不打算據險而守?黃鄂二州的防務,三爺做的還是極爲妥當的,兩城互援。勝算更大吶!”
左騾子與楊猛的想法不同,防着黃鄂二州的地利不用,主動出擊,怕是風險也大了許多。
“無奈吶!拒守黃鄂,只怕石達開久攻不下,轉而他顧。如今老子在兩湖投下的本錢不少,爲保兩湖不失,主動出擊是最好最快的法子了。
但主動出擊歸主動出擊,咱們還是要等石達開先出手的,這廝奸狡。在武漢三鎮,老子被他耍弄了一次,這次可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面對左騾子,楊猛說了不少實話,自己上次在這裡被石達開擺了一道,差點坑了左騾子,這次可不能再犯了。
說無奈是真的無奈,這段時間楊猛在兩湖投了差不多兩千萬兩的銀子了,一旦被石達開率軍進入兩湖,損失弄不好就在千萬以上,這可是一筆大錢啊!
爲了這筆錢,楊猛可以殺光石達開的那七萬人,實在不成,楊猛會把黃鄂二州的練勇也用上,四萬對七萬,勝算也就大了許多。
“但左季高還是覺得風險太大!”
“哼!你那是不知道老子的人馬戰力有多強,瞧好吧!老子這次打他個生死兩難!
再說了,整體的戰略已經定好了,石達開的兵馬也開始向田家鎮動作了,轉換戰術,怕是漏洞更多。”
楊猛說的不錯,石達開已經動了,糧草充足,軍馬也整頓了一遍,帶着千艘戰船,石達開再次出現在了田家鎮。
這次石達開也是拿出了真本事,除了守護九江、湖口一帶的三萬人馬,其餘的四萬多人,他全部聚在了田家鎮。
曾滌生九江大敗之時,石達開全軍出動,是想打楊猛一個措手不及,但楊猛到了黃鄂二州,戰機就沒了,回防也屬應當。
這次再出九江,石達開也爲自己留了後路,四萬打不贏,七萬也一樣,一旦打兩湖不利,他就會退走江西。
水營人馬一萬五,這次算是主力,真正的戰船隻有一百幾十艘,這是老底子,要放在最後,至於衝黃鄂二州的木排水城,百十艘快船,三十艘江船也就差不多了。
最好的戰船殿後,其餘的民船直衝毀掉的水城,一旦楊三哥有水師,那殿後的戰船就是殺招,戰敗了黃鄂二州的水師,水營大軍直奔武漢三鎮,陸路大軍先下黃鄂二州。
石達開的謀劃,也是變化多端的,一旦黃鄂二州的守衛森嚴,他就會直入武漢三鎮,黃鄂二州人多,武漢三鎮必然空虛,下了武漢三鎮,黃鄂二州就是死城!
楊三哥這次兵出武漢三鎮,絕對是個漏洞,天大的漏洞,武漢三鎮關係兩湖的存亡,沒了武漢三鎮,這兩湖就是個門戶洞開的地界。
陸師繼續演練,水營的人馬也開始準備火船和衝船了,一艘艘火船之上,都釘上了大鐵釘,而衝船,就是將江船加固一下,裝滿土石之類,衝撞木排水城所用。
這些準備好了之後,石達開提着大軍就奔黃鄂二州而來,天時對石達開也不錯,石達開一路慢行,終是等到了一場大順風,這風雖說有些大了,但對火船和衝船來說再好不過了。
一旦木排水城燒着了,風停之前,水營差不多也就衝破楊三哥的水城,這樣的大風,一半天的時間,怕是也不會輕易散去的。
萬事已備,東風也來了,石達開自然不會猶豫,催促着水營的戰船就上路了,這次石達開也在水營之中,有了湘勇的戰艦,即使戰事不利,他安然退走,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陸路大軍也分成了兩路,鄂州一路一萬八千人,黃州一路七千人,黃州一路主要是牽制,而殺手鐗卻是在鄂州的。
楊三哥駐防黃州,鄂州的守備必然要差了一些,只要攻下鄂州,就能牽制黃州,到時候,黃州那路人馬,突上去攻武漢三鎮,也正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