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堂,會否嚴苛了一些呢?”
官文和胡林翼,還在對楊老三的奇思妙想佩服不已呢!駱秉章這邊卻開了口,畢竟全家充勞役,沒什麼人情味的。
“照老子看來,這些都是可殺不可留的,既然駱撫臺開了口,總要給他們留條生路不是?這樣吧?充勞役的時間,到河防工程結束爲止,期間只管吃住沒有工錢。”
明面上這麼殺,現在不是好時機,這次的河防工程,人再多也不夠用,充勞役算是個折衷之法吧!
還有一條,勞作至死,怕是朝廷那邊不會輕易應允,河防工程,爲什麼要叫做河防工程呢?楊猛的謀劃,是囊括黃河的,在河防工程之中充勞役,怕也是一輩子的營生。
“若如此的話,此事尚可行!”
不殺太多的人,這樣事情就可行了,但楊猛這邊卻不好做了,他這邊還有一記斂財的妙招,那些人要怎麼辦呢?
充勞役,怕是這些人不會安分守己,算來算去,也只能加反賊的罪名了。
“既如此,你們三人就下去安排吧!河防工程,人員龐雜浩大,出亂子的時候,不妨心狠一些,但凡邪教藉着河防工程傳教,一律做長毛賊處理,抄家滅門!”
單說邪教之事,楊猛也有藉此推行理教的念想,應該是可行,至於具體的事情,與他沒多大關係,那是魏五那邊的營生。
“嗯!邪教合該如此處理!”
這是湖廣總督官文的話,這事兒不用報備朝廷,直接劃歸長毛賊之中。現在地方上有抄家滅門的權力。
“還有!你們三位以後。也別在官署閒着了。我給你們一人預備了十匹好馬,還有之前的船隻,那可不是擺設,沒事兒就下去巡視河防工程,舞文弄墨,那是去職之後的事情。
推諉、扯皮的官場活計,最好不要在河防工程裡出現,我會讓水師團練。差人監看工程進度的,有些時候,殺人立威也是難免,三四品的官員,貌似老子可以隨意的殺,告訴他們,別給老子這樣的藉口!”
三人這次回官署的過程之中,也見到了大江兩岸的大手筆,官文他們三人,來九江的時候是夜裡。回去的時候是白天,這兩岸已經大變樣了。隨處都是一羣羣的壯丁,一座座物料堆成的小山,沿江望去,也是一眼看不到邊兒的。
這些都是前期的政績吶!三人的坐船行的極慢,駱秉章的筆桿子也沒閒着,一路走一路記,三人還不時的交換一下看法,對於這浩大的河防工程,現在的三人也是信心十足的。
三人都算是帶過兵的人,沿江一線,大概聚集了多少壯丁,他們也大概的有個數兒了,從九江到武漢三鎮,起碼百萬以上,以後有多少,誰也不清楚。
官文和胡林翼在漢口下船,駱秉章又看着輿圖沿着漢口一直到了工程的起始地荊州,這邊也是如沿江的其他地域一樣,正在大批的囤積物料。
而進入荊江之後,駱秉章卻老大的吃了一驚,這邊的江防已經鞏固完了,瞧着兩岸一內一外兩道夯土堤防,駱秉章算是信了楊老三的決心,走了幾十裡,他才追上了築壩的壯丁。
荊江上下分了四段,這十幾萬壯丁,滯留於此的原因也簡單,附近有城池,要加築一道圍堰,這些工程何時開始的,駱秉章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眼見着築壩大軍進入了湖南境內,他還真是沒時間閒逛了。
楊猛拆城牆、設稅監、立法度的摺子,早於三人到了軍機處,這些摺子,都是涉及到了大事兒,自然不能密摺上奏,軍機這一道關節是必須走得。
對於楊猛的這份摺子,鬼子六的態度依舊,拱上去!他也要看看這楊老三有多大本事,實話實說,若是這江防工程,楊老三做成了,他還真就是大清的忠臣,現在能有這個手段,造反的資金也足夠了,不造反反而修江防,除了忠臣,傻子才這麼幹呢!
想到傻子一節,鬼子六也不由的失笑了,楊老三在京師的諢號,可不是楊三傻子嗎?這事兒鬧的!
如今的楊猛可不是九江初勝時的楊猛了,固河修渠興商事的摺子,直接讓他成了威震華夏的楊部堂,楊部堂惹不得、說不得,這是滿朝上下一致的觀點,上次那幾個嘴快的說的稍一過分,直接就被砍了,還有幾個也直接被皇帝罷褫,對於現在的楊部堂,皇帝可是毫無保留的維護,這樣的人不威震華夏,還有什麼樣的人,有這樣的本事呢?
如今江南的各位督撫,心裡也膩歪着呢!頭上突地多了這麼一尊神,擱誰誰也不願意吶!但沒招兒啊!
這楊老三在江南,可比在京師厲害多了,綠營將官說殺就殺,長毛賊也是幾萬幾萬的絞殺,能打有兵權,這樣的人,江南的督撫們雖說心裡膈應,但面上還都得當爺爺敬着。
哪一個敢打包票,自個兒能擋住長毛賊的兵鋒?如今在江南江北打的風生水起的曾滌生和左季高,可都是楊老三的直屬,據說左季高的人馬就是楊老三幫着拉起來的,左季高在安徽對楊老三可是恭維有加。
這曾滌生上次九江之敗,據說也是楊老三率人馬,把他從死人堆裡拽出來的,曾滌生雖說嘴上不說什麼,但在江西打的卻是最急切的一個,恐怕這也是爲了給楊老三掙面子吧?
手握至少六萬人馬,這楊老三如今就是江南的支柱,數一圈看看,那個督撫敢在他的面前炸刺兒?
雖說如今的楊老三奉旨坐鎮九江,但難保哪一天聖旨一改,這位爺爺走出九江那座小廟,這個時候得罪了他。依着傳說之中楊老三有仇必報的性子。誰也跑不了吶!
誰曾想。這位朝臣們忌憚、疆臣們敬畏的存在,竟然傻子一般,把摺子裡的事兒當了真,真真正正的在九江搭起了疏浚長江航道的架子呢?
官場中人,有吹牛不打草稿的,有扯謊不打草稿的,似楊老三這般找死不打草稿的,卻實在是不多。在朝臣與疆臣們看來,這耗費數百萬人力,疏浚長江河道,就是找死不打草稿。
爲了給楊三哥提提檔次,這段時間,四色棍也是費了心力,楊猛裁兵組軍建槍廠、固河修渠興商事的摺子,在廷寄中有,在邸報之中也有,這次的摺子。軍機們如以前一樣,令人做成了抄本。發給了有權力看的各位督撫重臣。
當然,官文、駱秉章、胡林翼三人擡花花轎子的摺子,也在其中,四色棍也想借着楊三哥此舉,爲朝野上下的臣工立個典範。
意思明確,做官做成楊老三這樣的,皇帝也是賣命的維護,想要好學楊三吶!
皇帝所倡、楊三所做的事情,到了一衆朝臣、督撫們的眼中,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兒,對於不知死活的楊老三,天下衆臣,只能喊一句:壯哉!楊三!
這麼不知死的,打着燈籠都難找吶!雖說楊三最後的摺子裡提到了拆城牆、設稅監、立法度,但這三樣,對於河防工程的作用都太小了。
拆城牆,怕是拆了天下所有的城牆,才能築造出,楊老三摺子之中所說的河防吧?
設稅監,這主意絕妙,但也就那麼回事兒了,如今江南凋敝,扒了老百姓的皮,也籌措不出修建河防的銀子吶!
至於立法度,純屬扯淡,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這法度對兩湖的官員們來說,怕是不當事兒的,嚴刑峻法多了去了,又有哪一個止住了貪腐之風?
法不責衆,朝廷都得睜一眼閉一眼,這麼做事兒,兩湖的官員,就能把楊老三生吞活剝了。
物料、錢糧、稅賦、官員,這四樣兒大事兒,楊老三一樣兒也解決不了,在這麼個戰亂的時候,耗資靡費去修河防,不是找死不打草稿是什麼,如今這年月,對於從容赴死之人,也只能喊一句壯哉了,剩下的全是笑話!
自己的摺子,朝廷允了,長江支流貫通工程,也進行了大半,簡單的夯土堤防、開挖運河,對大幾百萬人來說還真不是難事兒!
楊猛在兩湖和雲南的鐵廠,也出了大量開挖工具,大到運送河泥的鐵軌、蒸汽捲揚機,小到鍬鎬錘斧,一個月的時間,除了蒸汽機和鐵軌,略有空缺之外,其他的東西充足的很。
土藥也是一船船的運往施工的第一線,軍隊就不能在這些工程之中練兵了嗎?那是開玩笑的,土工活計,以後也是軍隊的必須要掌握的基礎技術,挖地道埋炸.藥,運河的開掘,總是伴隨着硝煙的味道,湖南境內的運河,幾乎全是這麼開鑿的。
用成噸成噸的土藥,將四五米厚的土層炸的極爲鬆軟,大量的民夫一邊運送泥土,一邊夯制堤防,人多到一定程度了,這工程的進度,可不比全機械施工,慢多少。
人多的地方就有紛爭,錢多的地方就有黑手,駱秉章和胡林翼做的不錯,一些個身家豐厚的兩湖貪官,都按照楊猛的名單,派到了涉及河道工程財物的關鍵點上,每一天,河道工程都是流水般的花銀子,大量的現金銀,加上看着不怎麼嚴謹賬房。
對於貪慣了的人,有一種不可抗拒的莠惑,釣魚也好,設套也罷!這摺子來來回回的一個月之中,數百三四五品的府道官員,進了楊猛的套子之中,至於駱秉章、胡林翼發到河道工地的數千冗員,也基本是個全窩爛的鬼樣子。
對此楊猛前十幾天也不說話,支流工程差不多有了出了輪廓的時候,楊猛讓官文、駱秉章、胡林翼三人,先是上了工程進度的摺子,他回頭就弄了一份涉及到數千人,牽扯三四品官員近百,五六品數百,不入流官員近千,其他官府衆人數千的名單。
處置措施簡單,給朝廷的選擇,只有兩個,一是抄家滅門,二是抄家闔家充勞役,河道弊案,來的太快,涉及的金銀太多,楊猛也在摺子說到了河道工程缺錢的事兒。
朝廷的選擇不多,要麼撥一千萬兩的雪花銀,換這些人的安然無事,要麼就把這些人交給他楊老三處置,不然河道工程就要全線停工了。
這摺子到了軍機,彭蘊章不由的怒罵出聲,這楊老三他媽太不地道了,都知道江南沒錢,誰曾想,這混蛋玩意兒,竟然把撈錢的門路,放在了兩湖的這些官員身上,這事兒怎麼辦?
到了皇帝那邊怕是隻有兩個字:允了!但朝廷這麼一作,天下的官員怎麼看?會不會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呢?
這楊老三心腸太過歹毒了,這些官員哪個不是有老有小?兩三歲的娃娃、七八十的老人到了河道工地能做什麼,原本只以爲楊老三,那所謂楊滅門的諢號,是對長毛賊來說的,誰曾想對兩湖的官員也是如此吶!
這樣的摺子,怎麼往上遞,遞上去之後,天下官員,會不會把軍機當做楊老三的一丘之貉?這些都是問題吶!
無奈的把摺子抄本遞給了恭王,瞧了洋洋灑灑數十頁的名單,鬼子六,在王府開懷大笑,臨了還不忘與朝臣們一樣,喊了一句:壯哉!楊三!
鬼子六這話,發自真心,皇兄得了楊老三真是爲君只幸事,誰曾想耗資靡費的河道工程,楊老三竟會有這樣一個生財之道呢?
歹毒啊!忠良啊!這樣的摺子,當然是三個字:拱上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