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年關難過,可大清朝廷剛剛過了年關,先是有英法美俄三國要求修約、傳教、賠款、割地,後又是席捲整個大清的應戰之聲,這些對於朝廷來說,還好接受,至多裝裝聾子、傻子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即使過不去,拖延一段時間,也是很容易的。
嘴上、耳中的責難,這纔剛剛有些消停,江南那邊就傳來了,讓人震驚的消息,英法洋夷與長毛賊勾連在了一起,大批的洋槍、洋炮被賣進了長毛賊匪的巢穴天京。
對於這事兒,朝廷起初是不信的,這事兒也很好判斷,只有江南的曾左馮說起了這事兒,很可能他們是知道了肅順的八旗新營,裝備了三千火槍的事兒,想要謊報軍情,套取朝廷的軍費呢!
朝廷本就對曾左有所提防,給湘楚二軍買槍這事兒,就是打死朝廷也不會應允的,本以爲這事兒只是曾左的手段,可沒曾想,一月的時間不到,先是託明阿後是和春,都被長毛賊的火槍隊打敗,經此一役,託明阿手下原屬江南大營的綠營兵算是完全的廢了。
和春的江北大營,戰後攏起的人馬只有戰敗前的四成不到,許多綠營兵懾於火槍的威力,都半路做了逃兵。
這事兒也不算是朝廷的疏忽,只能算是應對不及時罷了!但原屬江南、江北大營的綠營兵,僅剩了四成,這樣的結果卻是朝廷不好接受的。
蘇浙連續的大戰,好在有馮桂芬的人馬救助,不然這託明阿與和春,就要全軍覆沒了,但少了託明阿與和春的那幾萬兵馬。蘇浙一帶的合圍之勢,已經算是被破了,好在長毛賊戰敗了和春二人之後,就回師西進了,不然蘇浙難保啊!
懾於長毛賊火槍隊的犀利。皖贛的局勢,也出現了大變,曾左的湘楚二軍,撤出了許多地方,只能固守圍困長毛賊了。
若不是長毛賊西進,若不是廣州的楊猛做出了正確的部署。這鐵壁合圍的法子,就要功虧一簣了!
而楊猛派出去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剛熟悉了一個月槍械的肅順所屬八旗新營。
肅順入蘇浙的時候,也與長毛新秀李秀成過了幾招,死傷了三千多新營的人馬,而斬下的首級卻有七千餘。這樣的戰局在楊猛看來算是敗了,這兩萬餘八旗新營的戰力,足以對抗四五萬的太平軍,折損三千人馬,只弄死了李秀成七千人,雖不是慘敗,但敗得也不怎麼好看。
但這樣的戰局在朝廷看來卻是大勝了。本來肅順有完勝的希望,但這廝的運氣不好,遇到了楊秀清新組的洋槍隊,那三千死傷,多半是由洋槍隊造成的。
白白的損失了三千人馬,楊猛直接差人去蘇浙一帶,強行打了肅順三十軍棍,這三十軍棍打得肅順皮開肉綻,過去的楊猛親隨,也狠狠的罵了肅順一頓。捱了打、捱了罵的肅順,也是怒火中燒,一下就把楊猛告到了朝廷。
這次損兵折將,罪責不在他肅順身上,若不是遇到了長毛賊的洋槍隊。這八旗新營首戰必然是一場大捷的!他肅順好歹是宗室,當着滿營兩萬餘人的面,被暴打一頓,肅順就是修養再好、城府再深也受不住啊!
身在廣州的楊猛也是不依不饒,肅順告狀的摺子上去了,楊猛直接就上了請殺肅順的摺子,跋扈的楊老三這幾個月可沒怎麼殺人,只因爲肅順指揮不利,就要宰掉一個宗室,朝廷自然是不會應允的。
朝廷這邊不允,但八旗新營的指揮權,依舊在楊猛的手裡,見朝廷遲遲不予批示,楊猛差人就到了蘇浙,要當營殺肅順。
這下肅順知道捅了馬蜂窩,帶着三千火槍兵,急匆匆的就逃回了京師,至於蘇浙的八旗新營,他則是留給了副將代管。
“混賬玩意兒,你這一仗,說白了還是楊三哥練兵有方,你肅順是吃了豬油懵了心,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楊三哥在摺子裡說的,你肅順打仗不知避讓,害死了三千八旗子弟,打你三十軍棍,是想讓你記着這個教訓,你倒好,一份摺子就把楊三哥告到朝廷了,那位可是打過僧格林沁的,你這不是找死嗎?
既然回來了,就別回去了,呆在京師再練一支新營,楊三哥的法子照舊!”
匆匆逃回京師的肅順,可是被楊老三給嚇着了,朝廷不許他敢強殺,這次得虧跑得快,不然非死在楊老三的手裡不可。
“陛下!奴才之前全無與火槍隊作戰的經歷,在戰陣之中出些差錯在所難免,可他楊猛不分青紅皁白,當着滿營兩萬人的面,扒了褲子就是一頓軍棍吶!
這麼做,奴才以後還怎麼帶兵?
陛下,長毛賊的洋槍隊犀利的很,朝廷還是要早作打算的,楊猛的跋扈奴才看不上,但他的練兵之法奴才還是甚爲敬重的,八旗新營的戰力,至少十倍於廣州將軍所部,面對五千人的長毛賊火槍隊,依舊死傷了三千餘人,若是湘楚二軍對上了,只怕也是慘敗吶!”
與楊老三交惡,肅順也不想的,只是這楊老三治軍太過無情了,一軍主將說打就打說殺就殺,這也太跋扈了!
當日捱揍、捱罵之後,肅順也是實在氣不過,才發了那份摺子的,事後他就後悔了,可不曾想,這楊老三竟敢強行殺人吶!
面對皇帝的斥責,肅順也知道這次錯在自己,加上皇帝對楊老三寵信有加,他也只能就坡下驢了。
“知道是自己的差錯就好!楊三哥進廣州的時候,當日就差點殺了葉名琛,你怕是不知道吧?
過些日子待楊三哥消消氣,你備上一份厚禮吧!這事兒朕給你說和一下,記住嘍!輕易不要招惹楊三哥!”
對此,四色棍也很是無奈,若是肅順死了。這事兒另當別論,肅順沒死就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想楊三哥殺得那些綠營將官和八旗新營的恐怖戰力,在心裡,四色棍還是感激那位楊三哥的。要不他也不能當着肅順的面,張口閉口就是楊三哥長楊三哥短的。
“哼!便宜肅順這小子了,媽的!老子練出來的兵,就因爲這小子至少白死了兩千餘,該殺!
這四色棍也是,當什麼說客呢?老子還真能宰了肅順?
計長。我所提的估稅之法,你弄好了沒有?弄好了就發給朝廷吧!”
楊猛將肅順的事情鬧大了,目的其實很簡單,爲的就是遮掩他弄出來的新稅則,所謂估稅,納稅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大清的地主、官員士大夫、以及各地的商家、富戶。
怎麼叫做估稅呢?那就是大傢伙估摸着繳稅,繳的少了下次還來,繳的多了,就這一次。
這估稅法也是隱藏着大陰謀的,這戰事一開,可不是一兩個錢就能填平的,初次徵稅。楊猛預計的規模,應該在五六百萬至千萬上下,一旦朝廷嚐到了這個甜頭,就會接二連三的徵取估稅,盤剝的厲害了,這些地主官員士大夫之流,必然是要反抗的,沒了這些人的支持,大清還能存在多久呢!
“三爺,咱們還是上條子吧!上摺子的話。對咱們不利,不若在回覆肅順一事兒的摺子裡夾上這個玩意兒,我找人代筆。”
楊三爺的估稅法太過歹毒了,乍看這法子是個好財路,可次數一多。難免要危及社稷的,這樣的事兒本不該自家三爺出頭的,最好還是要找個替罪羊出手。
“唉……別人玩這個,怕是過不了軍機那一關,咱們玩這個皇帝支持啊!就依你說的辦,找人代筆,密摺奏事!”
這事兒只能推給四色棍了,軍機都是些老油子,徐子渭的筆跡他們清楚的很,到時候即便是四色棍將此事扣在自己頭上,也沒多大的作用。
楊猛的密摺到了四色棍的手裡,望着字跡迥異的條子,四色棍也笑了。
“唉……這個楊三哥,他倒是出了個好主意,這又是怕朝廷猜忌他吧?
也罷!此事就交給肅順吧!權當是他將功折罪了!”
將楊猛上的條子塞進袖中,四色棍權當沒有這東西了,看完了楊猛的摺子之後,就差人宣召肅順進宮。
“肅順,這是解決火槍之事的法子,你看一看可行得通?”
肅順接過了皇帝遞來的條子,仔細的看了一下,臉上的神色也燦爛了起來。
“陛下,妙招啊!不管是在朝在野的大臣,還是各地的地主富戶,亦或是做買賣的商家,都是有錢人,這事兒做的!”
“那就好,此事就交予你了,摺子裡說事兒!”
“奴才遵旨!”
這財政一途,大清的許多官員都是不清不楚的,肅順以爲是皇帝要提拔他呢!傻逼逼的就把摺子給上了。
“肅順這殺才,端的是腦子好使,可這估稅之法,有弊端吶!單說這納稅之人,就不好區分,不過如今朝廷的局勢如此,咱們也管不了這許多了,將這差事兒壓給下面的衙門就好!”
軍機處,彭蘊章一臉的擔憂的說出了這番話,官紳一體納糧之法,是雍正帝的手段,但到底有多少官紳納稅,這事兒鬼知道!
這次的估稅法,狠毒異常,怕是有後招的,這自己估摸着納稅,繳的少了,只怕也會因此獲罪吶!看來要給各地的衙門口一個具體的數字了,不然全都不納,這事兒可要鬧大發了。
朝廷的估稅新法一出,第一個響應的不是別人,正是身在廣州的楊猛,出手就是三十萬兩白銀,有了楊猛的帶頭,五大商埠所屬的兩廣、閩浙半月之內估稅的收入,也達到了二百萬兩這麼個數字。
在楊猛看來,火槍是朝廷稀缺的物件,五大商埠,除了自己,誰也沒有大批量的火槍,二百兩銀子一條,一千萬兩銀子,也不過五萬條火槍而已!說白了,這些銀子最終還是要流入自己的腰包裡,給三十萬這麼個數字,也是怕朝廷的官員嫉妒,不然三百萬也成吶!
雲貴、兩湖、兩廣、四川的官署,也趁機處理了一批鉅富納小錢,欺瞞朝廷的地主大戶,這些人大多都是楊猛之前不好處理的人物,有了這些人的做參照,繼兩廣、閩浙的兩百萬之後,各省少則八九十萬,多則一兩百萬,江南之地勉強湊足了千萬兩的銀子,什麼叫做富在民間,這就是!
對於江南這筆銀子的用途,四色棍也大方的很,直接劃給了楊猛八百萬用於購置火槍,其餘二百萬,則是解送到了朝廷,畢竟朝廷行政也是需要銀子的。
江南的估稅,那是楊猛在背後推動的結果,西北直隸一帶的估稅,可就少的可憐了,整個北方,只收了百餘萬估稅,四色棍對此可是大爲不滿的,但這次有了購置洋槍的銀子,朝廷也多了三百多萬的收入,四色棍也就暫且把這事兒給按下了,將來軍費不足的時候,西北和直隸就是估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