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帕從月軒璞指尖慢慢滑落,飄落到牀榻臺階上。他溫柔地摩挲着冷雪鵲柔骨若無骨的小手,眼裡有幾分難得的依戀,“我……我的夢還沒說完。我回來的最近這幾天夜裡。睡得都不安穩。老是夢到你離開府中。我好怕。怕我回到這兒你已經不在。快馬加鞭。鵲兒!當一年春華成秋碧。你的心還在嗎?”
他眉峰簇起,話說得斷斷續續,很是痛苦。
她完全沒瞧見,心如煙花砰地一聲在空中爆開,驚喜交集,卻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軒璞!我願與你攜手天涯看流光飛逝!”
“那……就好!我……一度以爲……我傷了你。要失去你。”他迫不及待地拉了她上牀榻,瞬息間,眸中就詭秘般地瀰漫着駭人的情潮。
她在他眼中悄然變了個樣。而她卻不知道。長久的等待令她只是美美的笑着。
鋪天蓋地的都是他自身男性的凜冽氣息,這氣息其中包含了他與生俱來的強大和毅力,讓人甘願依靠與沉淪。
一縷碎髮從她額前滑落,如絲簾一般遮住她迸發出迷濛光芒的視線。
他輕輕在她臉頰烙下一吻,舒緩了一口氣,轉而吮噬她軟潤敏感的頸側。眼光越來越灼熱,越來越詭異,瞳仁竟然蒙上一層不易瞧出的綠。
“玉兒!我一直想要個孩子。”
她的心一咯噔,接着有些疼開。
他是迷糊了嗎?怎麼又喚起玉兒這名?
酸酸的感覺讓她心情不好,好似在與人做戲。
猝不及防,眼前完全黑了。好像兜頭一個巨浪打來。她的脣被他滾燙的脣壓住。輾轉碾磨,允吸舔舐。
她不再與他計較,閉上雙眼,小手慢慢向他寬厚的腰際環去。
粉色的羅帳被他的大手急切地放下。裡面傳出春花秋月的喘氣聲。
帳內的大戰剛消停,一聲極其輕微的腳踩青瓦乍響讓牀榻上臉色潮紅的倆人一凝。側耳細聽。
已是着了內衫的他面色一怔,一躍而起,隨手拾了牀榻上的外袍穿上,與此同時手向上伸去,騰空而起,衝破頂部穩當當地落到屋頂。
嘩啦啦的瓦屑頓時落下。
這男人動作太快了。冷雪鵲極快地穿上衣裙。也依樣畫葫蘆躍上青瓦。
夜風中。站在屋頂的人竟然是楊逸白。
他一臉怒意,本是溫柔的桃花眼裡更是填滿了憤怒。而算起來,以他的內功不可能這麼快就解了穴。月軒璞的表現更是奇怪。如此大敵當前他竟然眉頭緊鎖,雙目閉着,好似進入了什麼痛苦的境界。卻霍地睜開,殺氣迸射,由此嚇了與他並肩而站的她一跳。
楊逸白手中的玉蕭一指月軒璞,向冷雪鵲道:“表妹!你現在就與他說清楚。他不愛她。只是不甘心離開這裡。”
楊逸白能說出這番話來,表明他剛到。冷雪鵲顧不得分析兩人的怪異,衝着楊逸白道:“表哥!別胡說!”
月軒璞帶着驚詫的眸光落到冷雪鵲的身上,眸光一閃,又是不相信地搖了搖頭。他卻很快環顧四周,最後很霸氣地一把將她摟在懷中,挑釁地向楊逸白道:“她早是我的女人……而我在席間放過了你。你現在到來不是自尋死路嗎?”
楊逸白定睛看向冷雪鵲。
她一頭及腰青絲披散。着了褻衣襯褲,胡亂外着的輕紗在夜色下飄飄飛襲,小香肩與如藕玉臂隱隱可見。分明才從暖烘烘的被中爬出來。
他腳步一蹌,明亮如星辰光輝的眼眸瞬間黯淡。猶感做出的決斷太晚。
冷雪鵲垂首,心疼了再疼,嘴裡堅持着道:“表哥!放手吧!”
“那好!你就吃我了一蕭。”楊逸白身形一晃。斷然閃電般地向月軒璞飛躍而來。
事發突然。一股冷冽的殺氣撲面。冷雪鵲大驚。
月軒璞不慌不忙攬住冷雪鵲向後飛竄,速度比楊逸白還快。他與此同時極快地挽動手掌。極強的氣場剎時從他身體迸發。
她的每一根毫毛都倒豎,知道他身手了得。
動如風。內力雄厚,綿綿不絕。楊逸白玉蕭雖厲害,但斷斷不是他的對手。楊逸白受不了他一掌。
她不想傷了誰。特別是楊逸白。
緊急時刻,她突然如泥鰍一般滑出月軒璞的懷中,張開雙臂橫擋在他們中間。
嗤!
一聲輕微響直衝雲霄,她後背中蕭,軟軟地撲向臉色劇變的月軒璞。
好疼!不亞於臨死時那疼!
她肩部疼痛難忍,如被戳了個洞。而楊逸白應該是生生地收回了大部分的內力。月軒璞更是被逼收掌。不然,兩大高手合擊,恐她得當場香消玉殞。雖是如此。一蕭也着實夠她受的了。
她在天旋地轉中努力地返轉身望向楊逸白,悽悽淚眼裡盡是不捨,喘了兩口粗氣,向倆人道:“你們別打!我不願誰受到傷害。”
雖她話如此說,可他們倆人全然敵意未消,袖袍還是鼓滿了風。
片刻後,月軒璞臉色鬆軟,朝一臉警戒的楊逸白道:“看在她的份上。我今晚不與你計較。你走吧!”
“鵲!”只過一招,楊逸白頓知不敵月軒璞,但他仍是不甘心地輕喚冷雪鵲。
冷雪鵲嘴裡滿是腥甜,無奈地道:“表哥!你放手吧!”
楊逸白咬了咬牙,最後看了眼冷雪鵲,轉身向黑夜裡躍去。
月軒璞眼中殘留着一縷迷惘,瞅着滿嘴血污的冷雪鵲,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樣?”
她心口一涌,遏制不住噴出一股血箭,斷斷續續地道:“希望表哥此次一去。就回老家。”
他們倆躍下後。遠遠的屋頂直起一個暗色衣袍的人。他得意地折斷就近的一根樹枝,笑了笑,躍下青瓦。消失在夜色裡。
這苑的下人早驚了,婉春更是急得淚水直流。
月軒璞把冷雪鵲放到坐榻上,把几案搬開。看了看她肩部的傷勢。
中招的地方已經青紫帶血,而骨頭沒傷,只不過那強大的氣勁恐連帶着傷了心脈。
他吩咐下人們出去。隨後運功給她療傷。
一個時辰過後。她氣色好了些。他收掌,溫柔地問她,“好了些嗎?”
她微微睜開眼來,肩部依舊火辣辣的疼,手更是不能動彈。可他已經盡力了。
“我已經好了。你先歇歇。”她嘴裡應付着他,支撐着下了坐榻。拉開了門。
“鵲兒!你去哪?”他皺着眉追問。
痛疼難忍。她得趕緊避開他去獨自療傷。最好的地方當然是楓樹林。
“我回鵲歸苑了。”她來不及細說。跌跌撞撞地奔出門去。
他伸了伸手,張了張嘴,卻沒有挽留的聲音發出。
他久久地凝視着她消失的方向,後步履沉重地轉身進屋。嘴裡道:“剛纔好奇怪。爲什麼會有兩個人的影子。”
嘩嘩的倒茶水聲響起,他如狼似虎地一連喝了幾杯涼茶水。這才失魂落魄地向軟牀榻走去。
突然眼眸一亮,他的目光落到牀榻臺階上躺着的那塊絲質手帕上。心砰地一聲狂跳。就滿目疑惑地拾了起來。
記憶裡,他曾嗅過這手帕的香氣,與這手帕的主人游龍戲鳳。
這手帕,這手帕好像不是鵲兒的!
他先是湊到鼻端處嗅着。如剛纔做夢時聞到的香氣一樣。疑惑地小心展開。
上面繡着幾朵梅花。右下角繡了個小小的玉字。
他一愣,雙目圓瞪。一切靜止了。
這玉字驚煞了他,也讓他聯想到已是逝去的蕭如玉,當然。還有今晚就宿在府中的秦蘭玉。對了。曾見秦蘭玉用這手帕試過嬌脣。
秦蘭玉每次閃向他的眼神都是暖暖的,令他的心每次都會莫名其妙地狂跳一下。而他也十分清楚地記得冷雪鵲的手帕一直都是一隻展翅高飛的黑色小鳥。右下角繡的是一個小小的鵲字。
“難道……難道剛纔我看錯了,不是鵲兒。而是她?也不對。我明明記得我向鵲兒說了怕失去她的話……可後來。後來怎麼就變了個人?”他喃喃自語,喋喋不休,突然雙手合抱住頭,咚地一聲跌坐在牀榻上,很是痛苦地喘着粗氣。會兒後又不相信地展開了手中的絲帕,還是驚懼萬分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記得拉的人是鵲兒。不對。好像是她又不是她……怎麼回事?”
。。。。
清晨。秋陽高照,光線絢爛。萬里無雲。
楓樹林中盤腿而坐的冷雪鵲收勢站起,雖傷還未痊癒。但身子明顯感覺輕鬆。不再那麼疼痛難忍。
昨夜的癲狂,不光讓她身子劇疼。也讓她當即斷定,月花前不是月軒璞的親生女兒。因爲他昨夜的表現與她一樣。分明於房中之事不熟。
確定了月花前身份,她心裡美不勝收,一路賞着風景慢慢地向鵲歸苑走去。
鵲歸苑附近的一處亭臺。
俏生生地站着秦蘭玉還有氣勢如長虹的月軒璞。
冷雪鵲拐了個彎就看見了那兩人。
兩人背對着自己。看不清是何表情。妹妹穿着昨日來府時的素雅衣裙,裙裾隨風飄飄。男人着了一貫的黑袍,負手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氣度橫溢。
自己明明昨兒受了重傷,而這男人不去尋自己,卻在這兒與妹妹聊起了白。
咦!他手裡捏着一塊白色絹帕。
那絹帕在他指縫間隱隱透出幾點嫣紅,應是女兒家之物。
這是妹妹的手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