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認識他的時候她活的很好,沒有了他她也可以活着,但僅僅是活着,卻再也沒有好字。
本來以爲幾個月的情緣只需要時間就可以忘記,可是經歷了她才明白,她對他的情感早在一次次出生入死的搭救裡深入骨髓,又豈能是時間可以磨洗消除的。
她想要離他近一點,想要快點看到他,但是手腳無力整個人像被釘住一樣移動不了半分。
一隻溫暖的大手搭在她肩膀上,江逾白的聲音伴着江南早春的風柔柔的吹到安璟耳朵裡,“走吧,我和你一起回去,放心,你不是一個人。”
飛機飛行的過程中安璟竟然睡着了,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楚鈞站在她面前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頭髮,他說:“二丫,你的頭髮這麼軟心怎麼就這麼硬?我們好不容易建立了一個屬於我們的家,你卻輕易的就拆散了,沒家了,我也沒地方去了,我走了。”
安璟忙拉住他的衣袖:“你去哪兒,你知道的,我是爲你好,你們一家三口才是一個家呀!”
楚鈞笑了,笑得很好看也很苦澀:“你覺得那是我想要的嗎?我的要的不過是你。好了,再見吧!”
楚鈞說完轉身就要走,安璟伸手去抓了,涼滑的衣角從她手裡穿梭而過,楚鈞轉頭淡淡微笑,用口型說:“再見。”
“楚鈞,楚鈞,你聽我說……”安璟大聲叫着,雙手在空中亂抓,顯然是陷入到夢魘裡。
“安璟,醒醒,醒醒。”江逾白用手輕輕拍着她的臉,安璟睜開眼睛,她有片刻的失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面前的人又是誰,等清醒過來,她有點尷尬,她接過江逾白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然後輕聲說對不起。
江逾白苦笑,“說什麼對不起,我是心甘情願的,準備一下,飛機就要降落了。”
下飛機的時候已經夜色闌珊,安璟拒絕了江逾白的陪同選擇了獨自去醫院,她欠江逾白的太多已經不能無節制的從人家那裡獲取溫情。
在楚鈞的病房門口她卻失去了推開門的勇氣,她手指虛虛蜷起害怕看到自己難以接受的。
忽然門從裡面打開,助理小黎站在她面前,一見安璟他顯然很震驚,隨後轉爲滿臉喜色,回頭對着牀上的人喊:“楚哥,你看誰來了!”
牀上的楚鈞半躺着,但並沒有像安璟想的那樣渾身插着管子,他除了看起來臉色蒼白憔悴外其餘的都還好。
看着他放下手裡的報紙安璟的嘴角動了動,被欺騙的感覺讓她憤怒可是她又失去了表達這種憤怒的力氣,她只是這樣站着,一動也不動。
小黎早就受過賀一飛的點撥,他把自己和安璟換了個位置順手帶上門:“安老師,你來的正好,幫我看一會兒他,我去買點東西。”
楚鈞看到安璟後表現的很平靜,他淡淡的笑着說:“二丫,謝謝你來看我。”
他的笑刺痛了安璟,這個笑和安璟夢裡的重疊在一起,讓她覺得恍惚。
見她不語楚鈞也不知道說什麼,他朝他身後看了看:“怎麼沒有看到江總,大晚上的他沒有陪着你嗎?”
好容易安璟覺得全身的血液流動暢通起來,她答非所問:“黑婕說你動手術,肋骨戳到心臟裡。”
“咳,肯定是賀一飛那孫子讓她騙你的,就肋骨塌了一點點沒有必要手術,不信你看。”楚鈞掀開衣服,指了指明顯能看出凹痕的胸肋處,讓安璟放心。
安璟盯着傷處,顫抖的聲音像是夢遊說出來的:“聽說你被逼婚?”
“這不遇上惡霸了嗎?我什麼都沒幹,給人黑了一耙子。”楚鈞曾經無數次想過安璟要是問其他這事兒他該怎麼說,他想他會把他所有的委屈和悲憤都說給她聽,可是真見了反而說不出口。
安璟站的離他遠遠的,給他的感覺就像一隻隨時可以跳起來鑽到叢林裡的小鹿,小鹿的眼睛溼漉漉的,小鹿問:“那你怎麼又給人告了說是故意傷人呀。”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都怪這幫子唯恐天下不亂的娛記。對,我是揍人了,但是我不後悔,他們該打。”
“噢。”安璟長長的應了一聲,好長時間又沒有說話。
楚鈞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二丫你過來坐吧,站着怪累的。”
“噢。”安璟又長長的應了一聲,卻沒有動作。
楚鈞像明白過味兒來,他苦笑道:“一定是江總在外面等着你吧,二丫,謝謝你來看我,我挺好的,你回吧。”
安璟果然聽話,她轉身就走,她本來離着門口非常近,伸手就可以拉開門,看着她舉起手臂,楚鈞再也做不到剛纔的平靜,他的手無聲的蜷縮起來狠狠的抓住了枕頭。
安璟忽然回過頭來,楚鈞大喜,他以爲安璟這就不走了,誰知安璟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江逾白對我特別好。”
楚鈞就像當頭捱了一悶棍,他張着嘴支吾半天才說:“好就好,好就好。”
“我走了,再見。”
關門的聲音在楚鈞聽來異常刺耳,他盯着那扇門過了好長時間確定再也不會大聲任何奇蹟的時候才收回視線無力的倒在枕頭上。
走了才最好,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什麼也給不了二丫,難道還期望她能不計前嫌陪着自己,那才成了天大的笑話。
小黎在門頭探頭探腦,楚鈞喊他:“進來吧,人早走了!”
“走了?楚哥,你說你不是臉皮夠厚嗎?賀律師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給騙來,你怎麼就這樣放走了,好歹也要賣個萌撒個嬌什麼的。”
楚鈞把小黎的臉推到一邊兒,防止口水噴濺到臉上,“你滾邊兒去,好的沒學把賀一飛的痞子習氣全學來了,他賀一飛不過是費了個母老虎的力氣,人騙來了又怎麼樣,留的住人留的住心嗎,以後不準整這些妖蛾子,光正事兒就夠乾的了。來,扶我去撒尿。”
小黎繃不住樂了:“您說您剛纔怎麼不去呀,讓安老師扶着可比我扶着舒服多了,最好能讓她給您扶着鳥兒,那樣就更舒服了。”
楚鈞一肘子拐到小黎肋骨上:“是不是看我躺着挺好的也想殘呀?”
小黎趕緊把洗手間的門關上他站在外面等着,聽着嘩嘩的水聲響起來他才說:“剛纔我跟唐漠通過電話了,最快下個周他能過來,展總那邊也挺積極的,她好像動用了什麼力量挖出來一點消息。”
楚鈞拉好褲子,打開水龍頭洗手,他抿着脣沉思一會兒忽然輕輕的笑了,小黎開門扶他的時候就看到他這副詭異的樣子。
楚鈞咳了幾聲,趕緊把手擦乾,他低聲問小黎:“什麼消息?”
“不是,楚哥,您剛纔的樣子….好淫蕩,想到什麼了?”
楚鈞把毛巾抽到小黎臉上,毛巾的角掃到了他的眼睛,疼的他哎喲一聲趕緊用手捂住,“你還真下黑手了,不就是問了一句不該問的嗎?還想不想知道驚天大內幕了?”
“有屁快放。”
小黎看了看四周,裝着神秘的樣子湊近楚鈞:“展總說其實給展二出謀劃策的人是頤達集團的蘇沁蘇總。”
“她?意料之中。”楚鈞剛說完這句話心裡忽然一動,蘇沁會不會和酒吧的事情有關?
不過有些事想了也白搭,楚鈞最近身體特別容易疲倦,他上牀躺下就昏昏欲睡,在睡着前他接上了剛纔在洗手間被打斷的回憶,也許只能靠着回憶和五指姑娘過一輩子了!
楚鈞現在特能睡,都日上三竿了他才醒,沒睜眼就聞到一股子香味兒,他愜意的吸着鼻子,挺高興的說:“老賀,這粥聞着和二丫熬的一個味兒,知道這幾天吃和錦記的溫火飯吃膩了?看來還是你愛我,要不我們就湊合着過吧?”
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賀一飛回嘴,楚鈞猛的睜開眼睛,卻看到安璟正背對着他在收拾桌子,她穿了一件淡藍色帶毛領的修身大衣,一下子就把整間病房都照亮了,楚鈞覺得自己置身於廣闊的藍天白雲下,陽光微暖,清風拂面。
楚鈞使勁兒揉了揉眼睛,生怕看到的只是個幻影,安璟把盛着熱水的玻璃杯放他手上,要不是身體不便他差點就燙的蹦起來,安璟趕緊拿回來,冷笑着說:“知道疼了?”
楚鈞沒想到安璟還能回來,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抱着她狠狠的啃幾口,但這是絕對不能做的,他只好沒風度的傻笑:“呵呵,我以爲在做夢。”
“你就是在做夢,白日夢。”
“白日夢?”楚鈞把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頓時生出無限遐想出來。安璟當然不知道他這些齷齪心思,只是淡淡的問:“自己能起來嗎?能起來就快去梳洗,回來吃飯。”
楚鈞本來想說不能的,但是又不敢造次,他本來已經好了七八分,可是給胖森那幾拳又讓傷情惡化,所以沒人扶的情緒下走路還真有點困難。
他歪歪扭扭的往洗手間走,好像每一步都很痛苦的樣子,安璟趕緊扔了手裡的東西過去扶着他。楚鈞一愣,隨即身心放鬆下來,他把身體的大部分重量分擔在安璟身上,頭還靠在她肩膀上。
久違的甜橙香味鑽到他鼻孔裡,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到無比的滿足,更深的把頭埋進去
安璟身子微微一僵但是並沒有躲避,她輕聲說:“昨晚我走的時候江逾白在醫院門口等着我。”
楚鈞聽了這句話一下子把頭從安璟肩膀上擡起來,他生硬的說:“不錯,夠貼心的。”
安璟直視着他的眼睛繼續說下去:“我和他一起回了別墅,他昨晚就住在那裡。”
楚鈞的心剛曬到陽光一下子就給扔在了醋缸裡,他無法形容自己的酸澀,過了半晌才直起腰背離開安璟的支撐,繼續一步步挪到洗手間,邊走還邊說:“我該自己練習走路。”
安璟不動聲色站在那裡,嘴角似乎露出一絲笑意。
楚鈞折騰出一身大汗,他卻咬着牙一聲不吭,安璟把勺子和粥碗塞到他手裡:“吃飯。”
楚鈞還沒有從剛纔的劇痛中緩過來,他現在像個肌無力患者,竟然連個勺子都拿不住。
白瓷藍花兒的勺子是他們家那套骨瓷餐具中的一把,好幾十的勺子掉地上跌了個粉碎,就聽了個響兒。安璟很心疼,她一疊聲嗔怪楚鈞:“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這少了一把去哪兒配?”
楚鈞沒想到他現在都沒有一把勺子重要,瞬間大大的烏雲蓋住了頭頂,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下頭:“對不起,你的東西我會陪給你。”
“算了,你拿什麼陪。”安璟煩躁的擺擺手,找了掃把把碎瓷片掃在一起,弄到垃圾桶裡。
楚鈞一直都很喜歡看安璟做家事,似乎任何事到了她那裡都做的很閒適很優美,一想到以後他再也看不到這樣的場景心不由得一沉到底。
“愣什麼呢,吃飯。”安璟找了一把楚鈞以前用過的勺子,盛了一勺子米粥就放在了他嘴邊。
楚鈞還沉浸在痛苦裡,根本就沒有發現東西到了嘴邊,安璟拿勺子一頂他的嘴:“你到底要不要吃?”
楚鈞下意識的咬住勺子,等香滑的米粒落在食道里他才反應過來。他微笑着,一口就把粥全吞下去,眼睛卻沒有離開安璟的臉一秒。
安璟被他這樣看着,臉微微發熱起來,爲了不丟了剛剛建立起來的冷酷形象,她低下頭看手裡的碗。
忽然看不到她眼睛裡小小的自己,楚鈞有些失望,他喜歡那種瞳孔裡倒映着對方的感覺,那一刻就好像彼此還是相互屬於的。
就着安璟的手,楚鈞一口口把一碗米粥全吃乾淨,最後他意猶未盡的舔舔嘴脣,不捨得這段偷來的甜蜜時光。
安璟拿着空碗站起來,楚鈞頓時像被丟棄的小狗一樣可憐巴巴的看着她,“二丫,你要走嗎?”
安璟又好氣又好笑:“你就那麼希望我走嗎?”
楚鈞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不,我是怕你走。”
說這句話時楚鈞的聲音啞啞的軟軟的,像一根羽毛撥動着她的心絃,她果然不是扮高冷的料,就因爲他的這麼一句話就差點卸下武裝。忽然意識到自己差點又犯錯誤,安璟忙清清嗓子大聲說:“我不走,我有些事情還想問你。”
楚鈞一聽人不走就來了精神,他趕緊坐好,“嗯嗯,只要你不走,問什麼都行。”
“你能告訴我真話嗎?”
楚鈞點頭如搗蒜:“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其實大致情況我已經知道了,昨晚我是先去找的賀一飛然後纔回家,他什麼都說了,怎麼會這樣,你到底惹上些什麼人,到底是誰在害你?”
楚鈞現在是色迷心竅,完全分不清重點,他只聽到“我先去賀一飛家……”二丫去找老賀了,那她先前說的帶着白鯨魚回家是撒謊了?想到這種可能楚鈞又活過來,神情也不像先前那麼規矩了。
安璟看他又要翹尾巴,忙給他摁下去:“好好說話,得瑟什麼?”
楚鈞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然後拍着牀說:“二丫,你這裡坐着,我慢慢說。”
“不用,我比較喜歡站着。”
“哎呦,好疼呀,我的肋骨,啊,是斷了嗎?”楚鈞忽然捂着肋骨大喊大叫,樣子挺嚇人的。
“楚鈞你怎麼樣?我去叫醫生。”
楚鈞伸手就把安璟的纖腰摟住:“二丫,你坐着我就不疼了!”
大臉就是大臉,他能轉性狗都能說話了!
“放開!”安璟沒掰開他的手指,臉子一下就撂了。
“不放,讓我抱一會兒。”楚鈞的臉蹭着安璟的小腹,像個小狗兒一樣來回磨蹭。
“我數一二三,再不放開我就走了。”
楚鈞再不捨得也不得不放開,他最後蹭了安璟一下,眼底滿滿的眷戀和不捨,安璟的心尖兒一顫,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你到底說不說?”安璟轉過身去,心情複雜煩躁。
楚鈞嘆了一口氣:“其實要得罪一個人自己未必知道,前後發生的事情很多,不一定是衝着我來的,可是我參與了,慢慢的我也就成了人家的獵物,現在的幕後黑手並不能百分百確定,但是肯定和蘇沁脫不了關係,現在老賀已經找人去調查了。”
安璟其實滿心都是疑團卻不知道該怎麼問,她不說話楚鈞反而說了:“二丫,你爲什麼不問我關於強暴樸熙珍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下面就要虐前任虐毒婦了,養文的親你們趕緊的出來吧,我一個人寂寞如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