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中緬邊境。
巨石被泛着油光的藤條臨時捆綁在一個結實的木架子上,沒有軲轆,森林裡也沒路,到處都是歪斜的樹枝、稠密的灌木,以及突兀的怪巖。大象喘着粗氣,在仄狹的樹林中行進,速度非常緩慢,每10分鐘只能把巨石向前拖進兩米。
這已經是它最快的速度了。
範曉軍,一個身材清瘦、臉色蒼白的小夥子,剃着光頭,一雙單眼皮眼睛傲慢地眯縫着,彷彿整個世界都不屑收到眼裡。他的右手大拇指永遠固執地向上翹着,好像隨時表揚人,那是有一次他跟派出所所長髮生肢體衝突後的結果。這種長相很容易引起內向型女人的好感,她們思維單調而極端,不善於主動表達,很容易上當,不知道爲什麼,她們通常對這種眯縫着眼睛的男人一往情深。不過此時範曉軍可沒有心情讓女人欣賞,他心急火燎,想盡快把這塊用150萬人民幣購買的巨石拖到邊境。他知道離中國越近,危險越遠。他不耐煩地揮舞雙手,用不太標準的緬語命令着:";阿綿禮!阿綿禮!";(快點!快點!)緬語聽起來既不短促也不威嚴,像從鼻子後面發出來的,聽起來如同耳邊飛過一隻緬甸蚊子。當然,能聽懂範曉軍命令的不是那頭疲憊不堪的大象,而是10個穿着";布梭";(紗籠筒裙)的當地男子。他們赤裸着上身,光着腳丫子,頭髮蓬亂,渾身散發着臭味,眼睛卻在黑夜裡炯炯有神。聽到範曉軍的命令後他們也沒動窩,仍然拖拖沓沓地跟在大象後面,他們知道,在原始森林目前這個速度非常正常。出於對眼前這位老闆的尊敬,有幾個人上前象徵忄生地拍了拍大象的臀部,然後牽着耳朵,摸着鼻子,低聲向大象說着什麼,像熱戀中的愛人在含情脈脈地傾訴。大象顯然聽不進去,仍然不緊不慢,四隻粗壯的象腿更加沉重。
";阿綿禮!阿綿禮!";範曉軍仍在喊着。
石頭太重了,大約有600公斤,但是大象拖這種重量的石頭應該不太費勁,就像人手裡拿着一根火柴,如果它高興的話完全可以撒着歡地奔跑。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因爲森林裡根本沒有一條像樣的路,即使有路他們也不能走,他們必須隱蔽自己。
範曉軍惱怒地用漢語對身邊一個緬甸人說:";哥覺溫,我怎麼感覺我們不是在陸地上,而是在太空漫步,所有動作都慢好幾倍。照這個速度,下輩子也過不了密支那。";密支那坐落在伊洛瓦底江邊,是緬甸最北的河港和鐵路線終點。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國民黨部隊和北戰區司令部的麥瑞爾突擊隊對本多政材中將的日本第33軍進行了長久的圍困和激烈的戰鬥,史稱密支那大捷,被譽爲";亞洲的諾曼底登陸";。範曉軍就想再";諾曼底";一次,然後再到甘拜地,就可以越過邊境從黑泥塘密林回到中國。
那裡安全,有人接應。
懂漢語的哥覺溫是個身材短粗的小夥子,皮膚黝黑光潔,鼻孔寬大。聽到範曉軍抱怨,他像個詩人一樣搖頭晃尾地吟唱道:";連綿的甘高山脈似乎永遠沒有盡頭,沒盡頭。古老的甘高山脈沒有速度,大象等於蝸牛,只能聽天由命……";哥覺溫說話的時候露出很白的牙齒,臉部其他部位在牙齒的襯托下完全可以忽略。範曉軍剛認識哥覺溫的時候特別羨慕他的牙齒,沒有被蟲蛀過,更沒有尼古丁的侵襲。但哥覺溫告訴他,這是因爲他從不刷牙的緣故。聽到這話後,範曉軍一看到那口白牙就覺得反胃。
範曉軍朝地下啐了一口,氣急敗壞地說:";哥覺溫,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你把話聽清楚了,我不管什麼大象與蝸牛賽跑,醜話說在前頭,這個月底再過不了密支那,你們的酬金起碼減一半。我不能養一羣磨洋工的傢伙!";";你說的是真的?";";我說話算話!";哥覺溫轉身嘟嘟囔囔對其他人翻譯了範曉軍的話,他們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右手不由自主向背後摸去,他們每個人的腰後都插着一把令人膽寒的長柄緬刀。緬刀即傳說中的血刀,刀身軟,可曲藏於外衣之下。如刀身破葷,便吸血無數,能隱隱生出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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