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芬姨,陳嘯現在名義上的母親文正芬,那個據說多年不孕,已經近50歲的老女人,居然,居然懷孕了?
羅翰歡快的情緒頓時被打散,淡淡的笑容消失,一顆悠閒的心也倏地懸得老高。
多年的相交,羅翰很清楚陳嘯與文正芬之間的關係。
陳嘯的生母衛鳳是陳立柱的第一任女友,與陳立柱曾未婚同居,惜家境不佳,不得陳家老太爺的同意,被迫以假死的方式離開了陳立柱,而離開之後才發現有孕,捨不得打胎,卻又無法聯繫上陳立柱,思索再三,便毅然生下了陳嘯獨自撫養,後因身體不佳,在陳嘯四歲那年再度聯繫過陳立柱,被不知情的陳老太爺無情阻斷,被迫將陳嘯交託給孤兒院,然後鬱鬱而終。
陳立柱誤以爲衛鳳身死,無奈地遵從父親的命令,娶了現在的文正芬,偏偏文正芬婚後一直無出,四處尋醫問藥都沒有效果,陳立柱是五柳綠化公司的獨資所有人,也是五柳環保集團最大的股東兼董事長,持有60%的絕對控股權。剩下的40%,分別掌握在文正芬和陳立柱的兩個妹妹手裡。所以,當傳統思想很重的陳家老太爺無意中得知當年的衛鳳還有一子,考慮再三之後,便大張旗鼓地尋回陳嘯,讓他成爲五柳環保集團的唯一繼承人,這也是陳嘯在15歲那年被陳立柱認回的真正原因。
文正芬一直沒有小孩,對陳嘯雖然有些敵意,卻也無可奈何,又考慮到陳嘯的生母畢竟已不在世,對自己沒有威脅,她表面上還能做到一團和氣,笑臉相對。而陳嘯也知道父母分手的始作俑者並不是她,對她也沒有太多的仇恨,只要彼此相安無事,等文正芬年老了,他不介意適當的孝順。
但是,偏偏現在文正芬意外地懷了孕!
陳嘯先前穩如泰山的地位立刻就開始動搖。他畢竟不是文正芬所生。不管文正芬腹中的胎兒是男是女,將來長大,和他都有利益衝突,所以,文正芬護子心切,以後未必能容忍他的存在。
沒孃的孩子像根草啊!
震驚過後,明明是件喜事,但羅翰本來還很歡快的心情卻是一個勁地往下沉,臉色也迅速變得凝重。
從陳嘯現在的語氣中,羅翰能夠感覺到,陳嘯現在有點慌。
微微皺起眉頭,他冷靜地問:“消息確實嗎?”
“確定。是廚房裡的小娟偷偷告訴我的。你知道,我給她弟弟安排了一份工作,她一直都挺感激我。”陳嘯的情緒很低落。
“你爸沒有找你?”羅翰眼睛一眯,頗有些意外。這麼重要的事情,陳立柱難道還準備瞞着兒子?
憑他以前對陳立柱的瞭解,後者不應該是這樣偏心的人!
“趙醫生剛剛離開,我爸在芬姨的房間裡,一直沒有出來。”趙醫生是陳家的私人醫生,中西兼通。
羅翰高懸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也就是說,你爸和你爺爺的態度暫時還不知道?”
陳嘯苦笑:“你知道我爺爺,他自己出身大家族,就是嫡出,素來很重嫡庶。芬姨要是生了女兒還好,生了兒子,他鐵定會全力扶持,哪裡還會把我放在心上。而且芬姨這次能夠懷孕,就算是生了女兒,以後保不準還可以再生,我的希望始終不大。至於我爸,或許他會顧念父子之情,但是,胳膊扭不過大腿啊!”
他此刻的語氣,充滿了濃濃的失落,還有一種可能會被拋棄和忽略的苦澀。
羅翰沉默了。他永遠都記得,當初陳嘯和陳立柱在孤兒院裡相認時,父子痛哭擁抱的情景。陳立柱對陳嘯無疑是十分疼愛的,只是,陳老太爺還健在,這份疼愛並不能肆無忌憚。
見羅翰沒有說話,陳嘯的心更加的冷:“阿翰,我現在心裡很亂。你在哪裡?”
羅翰明白他的心情,迅速做了決定:“我半小時後去你家附近的雲海茶館,你在那裡等我!”
掛斷電話,他立刻到馬路上攔了一部的士。
的士一路風馳電掣地開着,羅翰的大腦也緊張地運轉起來。
在華夏國,不管是在官場還是在商場,人脈都遠比能力要重要。所以羅翰深知,在五柳綠化公司,自己和陳嘯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陳嘯過得好,自己的發展自然是一路暢通,陳嘯過得不好,自己也會舉步艱難。
當然,羅翰從來沒打算過在五柳綠化或者五柳環保集團終老。他原本的目標是在拿到大專畢業證書後,繼續努力,考得註冊會計師,然後跳出五柳環保,再找一家有影響力的會計師事務所加盟,一步一步站穩。等到陳嘯接手五柳環保時,他便會以會計師事務所的名義接手對五柳環保的外部審計。這樣兩人既不會成爲隸屬關係,又能彼此扶助。
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陳嘯是陳家唯一繼承人的前提下。
換成他沒有擁有異能前,這個不利的消息無疑是一座即將壓頂的大山,雖然不會一下子把他和陳嘯對未來的美好展望完全打垮,但短期內肯定是困難重重,憂心似焚。
不過,老天垂憐,讓他意外地擁有了這等奇異的水系異能,所以,當的士好生馳騁了一陣之後,羅翰心中的焦急已慢慢地調適過來,遠沒有乍一聽到消息時的那般沉重和着急。
“幸好,我的試驗已經結束,還賣出了這麼多的錢。小嘯雖然遇上了這等事,也未必就沒有其他的出路!”
二十分鐘後,羅翰在雲海茶館一間隔音的小包房裡找到了早早來此等候的陳嘯。
名爲茶館,實則就是一個打麻將的房間,屋子中間是一張自動麻將桌,牆角邊放着一個挺有藝術造型的根雕,最上面被磨得平平整整的,放了一套紫砂壺的袖珍茶具和一小包剛剛開封的烏龍茶。
此時的陳嘯頹然地靠坐在麻將桌邊的一張絨布椅中,原本自信的眼神充滿了迷茫和緊張,輪廓鮮明的劍眉緊緊皺成一團,臉色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黯淡,再無平時的輕鬆愜意、意氣飛揚。
這樣消沉、脆弱的陳嘯,羅翰還是那年陳立柱來孤兒院認親時才見過一次,心裡頓時一緊,很不好受。
見到羅翰,陳嘯頓如迷路的羔羊突然看到了回家的指示燈,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半惶恐半焦急地衝了過來:“阿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