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出來,陳進黎就看見食堂門口站了三個人,兩個就是三樓的‘揚州人’,一個從服裝上看是前廳的接待,也就是浴場裡專管存放客人鞋子的員工。
出門的時候陳進黎在前,於彬在後。陳進黎走了兩步,感覺於彬沒有跟上來,就回過頭看去。
身後,食堂門口,那三個人已經斜斜的擋住了於彬的路。其中一個看來肌肉稍微發達一點的,正壓低了聲音問:“中午,是不是你打電話恐嚇我們?”
於彬眼睛轉了一圈,也毫不客氣的回答:“是我,怎麼樣?”於彬今年也才十八歲,正值血氣方剛之時。人家說話挺衝,他也不會客客氣氣的回答。
不好!說不定要動手了!陳進黎忙退後兩步,和於彬站到了一起。現在三比二,對方也沒有太大的優勢了。“怎麼啦~?”他歪着個腦袋,假裝好奇的望着對方三個人,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的問。
食堂門口,總是人來人往的,對方即使要動手也相當困難。現在陳進黎再在中間插一槓子,半真半假的問上這麼一句,就是想讓對方三個人想想清楚,現在是什麼時候,是在什麼地方。
“沒事沒事!”另一個揚州人馬上就乖巧的回答。
“沒事?那就走唄?樓下還忙着呢!”陳進黎順勢下坡,見對方沒有了動手的意思,就先一步離開。
三個人再沒有說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看着於彬走開。
於是,一次可能發生的衝突,就暫時被陳進黎輕輕的化解開來。
“你這兩天小心點。我怕他們找你的麻煩。”轉過一個彎,陳進黎馬上關照於彬。
“小心什麼啊?誰怕誰?”於彬不屑道:“不就是打架麼,有啥了不起的!”
陳進黎無語。於彬既然這樣回答,那他就沒有辦法了!人家才十八歲哎,勸他?可比勸誰都麻煩!
還是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十分鐘後,陳進黎端着杯飲料上樓,正好看見剛纔的一個揚州人在吧檯邊上站着。
“問你件事。”陳進黎儘量語氣平靜的說:“你在泡休息廳的小姑娘?”
“沒有沒有”那人馬上推得一乾二淨。聽口氣,就知道是剛纔那個比較‘乖巧’一點的。
“那就是你老鄉在泡章美麗了?”陳進黎再問。
三樓的吧員和輸單員都在,看着他們兩個,沒有插嘴。那人看看陳進黎,沒有承認,可是也沒有否認。
氣氛有點尷尬了
沉默了幾秒鐘,陳進黎丟下一句話:“你和他說一聲,以後呢,泡妞最好先問問人家有沒有男朋友。大家同事一場的,擡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又不是在社會上”說完這句話,陳進黎轉身下樓。
趙虎明、揚州人、章美麗之間的事情和他本來就沒有什麼關係,他也不過是順口說上兩句,不希望他們幾個人把事情鬧大。既然碰到了,勸,他肯定是要勸一下,至於結果如何,那是老天爺的事情!
(六)才下樓,DJ徐飛就晃晃悠悠的來了。
“奶茶,幫我燒杯咖啡!”
“好!”陳進黎一邊用虹吸壺給徐飛煮咖啡,一邊問道:“這兩天沒見你上網麼,怎麼現在就頂不住了哈?”
“呵呵!”徐飛轉着眼珠子笑:“以前每天上網已經習慣了,現在就是因爲沒上網,所以才覺得困啊!”
不就是想要杯咖啡喝麼,繞這樣的圈子,說這樣的道理幹什麼啊?又不問你收錢!陳進黎在心裡‘切’了一句。上不上網的,他還不是每天來要杯咖啡喝?他爸爸是浴場的股東,陳進黎當然不可能和他介意,也不會問他要錢。
“你的咖啡。”陳進黎把咖啡端給他。
徐飛接過咖啡,笑:“走,抽菸去!”
DJ室。
“怎麼這兩天不上網了?改邪歸正了啊?”陳進黎接過徐飛一百年不變的紅雲煙。
“咳,這不月底了麼,身上沒錢了啊,整天就在房間裡看電視看報紙呢,看得我頭暈!怎麼樣?這兩天店裡有啥樂子沒有?”徐飛撳着電視遙控器,把62個臺全翻了個遍。他家裡是有錢,可是他在浴場上班的幾年,就沒有問他爸要過什麼,這個習慣倒是不錯的。雖然舒君的事情,和後來他考駕照的錢,還是他老爸給的,不過那是徐飛實在負擔不了,沒辦法的事情了。
“還不是和平時一樣。”陳進黎說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笑道:“喏!新來了個領班,以前在這裡做過的,感覺有點妖氣。嗯胸蠻大的,要不你沒事去聯絡聯絡感情?”
“咳!算了吧!”徐飛不耐煩的回答:“舒君的事情,已經搞得我裡外不是人了,我要是和單位裡哪個女孩子多說兩句話,馬上就有人懷疑我們之間的關係。那個人言可畏啊,女人可怕啊!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陳進黎偷笑:“那個有時候生理還是需要麼!”
徐飛搖頭:“需要個屁啊!我是不敢動了!現在,就算實在憋不住了,也不會再動談朋友的念頭。頂多就是上次髮廊,找個小姐,大家金錢交易,清清爽爽,誰也不欠誰的!省得又像前次一樣,整得我裡外不是人的!”
陳進黎咧了咧嘴想笑,又不敢笑得太誇張了。默默的抽完了一支菸,看着徐飛,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對了,一直沒問過,你今年多大了啊?”
徐飛撇了陳進黎一眼:“過年23歲,怎麼,給我介紹對象?”
“不是,你想哪去了。”陳進黎大搖其頭:“我是想,你的歲數也不小了,該爲自己打算一下了!你總不可能在這裡一直混下去吧?”
徐飛的家境是不錯,比陳進黎小時候家裡條件好多了。徐飛的父、母都有自己的生意。他從小就是衣食無憂的,只要他不敗家,估計他老爸老媽的錢,供他老妹成了家,多出來的還夠供到徐飛的孫子成家。但徐飛畢竟是個男的,好男兒志在四方啊,總不可能就這樣沒有想法的,平平淡淡的,碌碌無爲的過一生吧?
徐飛被觸動了心事,放下手中的遙控器,轉着轉椅扭過身來說:“我也想啊,可是我手頭沒有資金啊。我家老爺子抓錢又抓得緊,大生意是不會讓我插手的,頂多就是問他要點錢做點小生意。對了,奶茶,你說什麼賺錢快啊?”
陳進黎大笑道:“你搶銀行吧,那快!”
徐飛呸道:“要不你去搶,我幫你放風好了。到手的錢,我只要一成!”
陳進黎尷尬的抓腦袋。這個問題太過敏感,實在是沒得談。
徐飛見陳進黎沒有聲音了,繼續大放厥詞:“做人要麼留芳千古。我這輩子看來是沒什麼指望了!別把老子惹急了,惹急了我就去搶銀行,丟炸彈,呵呵,至少也可以遺臭萬年,做一個秦檜一樣的人物。至少,後輩還都可以記得我!”
陳進黎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呢?無語中
“要不我開家奶茶店吧?”徐飛賊賊的笑。
“幹嘛?想搶我生意啊?”陳進黎斜了他一眼,對他的想法表示相當的不滿。
“嗨嗨,說着玩的,你別那麼激動嘛!”徐飛又遞了根菸過來:“我表哥,在山西開煤礦,纔過去沒多久,我也想去入股。”
“哇賽!”陳進黎連眼珠子也快要瞪出來了:“真的啊?”這段時間,網上面就有曬錢的煤礦女,什麼在西雅圖的豪宅啊,什麼一櫃子的鞋子啊,什麼什麼的,驚人的鉅富啊!一張張的圖片像真的似的,看得人眼珠子鼓起,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不過山西煤礦有錢倒是肯定的了!
“真的!”徐飛肯定的點頭。
“搞的定麼?搞得定的話倒真的不錯啊!”陳進黎嘆道,自己一向碰倒的是小生意,聽說這樣的好事,眼睛也紅啊!
“關係已經鋪得差不多了。可是,”徐飛掐滅菸頭,道:“估計老爺子不可能給我那麼大一筆錢的。所以,第一筆資金,還是要靠我自己來賺啊!”
“你想怎麼弄?”陳進黎問。“做奶茶做大,是很困難的!”陳進黎的朋友中,是有兩個做奶茶,一個月純利有五六萬以上的,可是做奶茶,季節性很強,又要靠運氣。那兩個賺大錢的也不過是運氣超好!一般人,也不過是能賺點小鈔票而已。
“我想開煙店。”徐飛說:“我有幾個哥們在蘇州開煙店,成天開着車四處玩,日子過得相當的快活!”
“煙店?”陳進黎愣了一下。隨即他就明白了過來。賣假煙唄,還能有啥?比如紅雙喜的零售價是75元一條,菸草專賣的進價是67左右,利潤很低的。假煙的進價在30出頭,翻倍的賺。現在很多煙店就是掛着菸草專賣的牌子,進貨也是走的正規渠道。可是裡面的假煙也不少。看見熟人,看見附近的居民,就拿真煙。看見過路的,買整條香菸的,就給假的。黑心一點的煙店,裡面所有的煙全是假的。有點良心的,十條香菸裡,也有三條左右是假貨。不爲別的,就是爲了利潤,爲了賺錢!
而且以徐飛的個性,太辛苦的活他也不一定幹得了,煙店畢竟是很輕鬆的行當。
“那也要搞得定的啊。萬一給沖掉了,也麻煩!”陳進黎告誡他。
“怕什麼啊?我就做一年的生意,然後就轉到山西去做煤礦生意,怕什麼怕啊!”徐飛又是一臉的不屑。
無商不奸啊!
陳進黎嘆氣。
所以自己始終是發不了財!自己心態太好,總感覺有點小利潤的就可以了,心黑不起來。沒辦法,這種發黑心財的事情也只有他們去幹的了!大財,自然也只有他們去發!
(七)演出還是照常開始
這幾天的演出時間短了點,本來是19:00——20:30的,現在到20:10分就結束了。時間短一點,徐飛當然沒有意見——他可以早點下班嘛。陳進黎也是沒有意見,看了四年的演出,他嫌吵——每天的節目,實際上也差不多!
趙虎明從小吃廣場的正門走了進來,臉色好像不太好看。
楊經理在趙虎明的身後進來,叫住正在忙碌的範小雅:“開他張罰單!”
範小雅奇怪的問:“什麼事啊?經理?”
“上班時間,到休息廳裡談朋友,不像話了!要談,他到單位外面去談好了,誰管你啊?”楊經理說話的聲音不太響,但陳進黎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小吃廣場裡的服務員,全體偷笑
“怎麼?又有樂子瞧啦?”徐飛關好DJ室的門,馬上就來打聽。
“趙虎明,和休息廳一小姑娘,大概在說什麼悄悄話,給經理抓到了。”陳進黎只好給他介紹。
“哪個小姑娘啊?小小的那個?”徐飛問。
“不是,是那個雲南的!”陳進黎忙解釋。長得小小的,是盧莉!
“哦!”徐飛恍然。隨後他就賊賊的笑:“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啊?”陳進黎看出了他臉上的不對勁。
“小小的那個,是你馬子!”
“什麼啊!瞎扯!”陳進黎胡亂的嘀咕了一聲,手上不停的忙着自己的事情。還好,今次自己的老臉還算頂得住,沒有發燙發紅!
“走咯!”徐飛得意的看看陳進黎,笑道:“找樂子去咯!”
陳進黎看着他消失在小吃廣場的門外,心裡有點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八)楊經理和DJ徐飛才從小吃廣場消失,範小雅就走到陳進黎跟前。
“你不會是連罰單也不會開吧?”陳進黎看見她手上拿的單子,馬上反應過來,打趣問道。
範小雅的睫毛忽閃着,把罰款單就放在陳進黎的冰箱上面,腦袋離開陳進黎的身體就只剩下一點點距離了。上了一天的班,在小吃廣場裡數十客人堅持不懈的努力下,範小雅頭上臉上的香味兒早已經褪得一乾二淨的,只剩下了淡淡的菸草味道。可是範小雅這種法國式的交談距離,還是讓陳進黎的心跳起了變化。
“時間、日期、處罰金額,你自己填。事因麼,你就寫上班時間私自串崗好了。也不要寫談朋友,那樣太難看!”陳進黎交代完了罰款單的開法,心裡仍然有點好奇,忍不住問:“怎麼你做領班沒有開過罰款單麼?”
範小雅拉直了、染成棕色的頭髮離陳進黎的鼻子只有一兩個指節的距離,陳進黎堅持不住,只好退後了半步。
“我一直做收銀的。本來想過來做技師部的領班,可老王說現在技師部不缺人,讓我先到小吃廣場做。到時候再說。”範小雅沒有回頭,就這樣看着罰款單說話,也不知道她的臉上,現在是不是和剛纔一樣冷冰冰的!
“哦。”陳進黎恍然。隨後,他又問出自己的第二個疑問:“那,你怎麼會想起來問我,單子怎麼開的?”
“你能幹唄!”範小雅微仰着頭,看着陳進黎溫柔的說話。
陳進黎微笑。男人麼,聽到有人表揚自己能幹,總是會驕傲一小下的。虛榮心不光是女孩子有,男孩子也是有的。只不過一般女孩子喜歡別人讚揚自己的美,而男人則希望聽到別人讚揚自己的能幹!
“我師傅說,她一直很佩服你的!”範小雅接着說道。
師傅?陳進黎愣住,在呆了足足有六七秒鐘後,才明白過來,她說的師傅是指顧萱萱。當初她來浴場是第一份工作,做收銀也是顧萱萱帶出來的。
但是陳進黎討厭顧萱萱。
並不因爲顧萱萱是同性戀。陳進黎對同性戀並不是很反感,可是顧萱萱這個名字,他就是怎麼聽怎麼不舒服。
自從劉欣穎從他的視線裡消失了之後,陳進黎就再也沒有想起過這個名字,也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而且,顧萱萱的事情現在已經半公開。從她男式的髮型、中式的上衣、牛仔褲、半插在牛仔褲口袋裡裝B的雙手,都可以猜測得出她的同性戀本質,以及她是在同性戀中扮演着‘男人’的角色。和她同居在一起的朱.琳酈也已經被她徹底帶進了同性戀的圈子。儘管在KTV做小妹的朱.琳酈現在出落得越發水靈,也越來越女性化,可是不少知情的客人已經不再點朱.琳酈服務,不再去她的房間,連浴場的王總也知道了這事,去KTV玩時也不會照顧他曾經的員工的生意。
而且,提到顧萱萱,陳進黎又會想到她在小吃廣場的時候,和劉欣穎之間的一些故事。
那些令陳進黎極不愉快的往事。
勉強笑了笑,陳進黎結束了和範小雅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