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四方死了,因爲操勞過度。
馬四方是個什麼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的死雖然讓人有些意外,但卻也是在那情理之中。
由於這種死法,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馬四方的親人和親信都是對他的死閉口不談,對外宣稱是心臟病突發。
人走茶涼,這是個亙古不變的道理。
馬四方這座在威市豎立了三十多年的大山一倒,那些依山而活的人們,便是紛紛給自己打算起來。
特別是馬四方的左膀右臂,直接就已經開始了搶錢、搶糧、搶地盤的行動,壓根就沒有將李小曼和馬強這對孤兒寡母放在眼中。
追悼會的現場人山人海,可真正來追悼他的卻是沒有幾個。
追悼大廳裡邊應有的沉重氣氛,也被那一觸即發的火藥味所掩蓋。
身着黑色長裙,腿穿黑色絲襪,腳上穿着黑色魚嘴涼鞋的李小曼,此時吸引了大廳裡絕大多數男人的眼神,貪婪的眼神。
這個在馬四方活着的時候,他們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女人,此時卻在心中成了他們的幻想對像。
有的人正盯着她的胸部流口水,有的人正在看着她的大腿出神,更有一些自制力較差的人,已經將左腿壓在了右腿上。
站在追悼臺後面的陳陽,看到那些男人貪婪地注視着李小曼的時候,直恨不得衝到前面,把那些傢伙的眼珠子摳出來扔到地上。
柳婷的眼睛也像那陳陽一樣,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只不過,她看的不是李小曼,也不是那些色狼,而是那個躺在棺材裡邊的屍體。
“看不出來啊,司徒大哥主持起追悼會來還挺有模有樣的!”葉初九故意將兩人的注意力往司徒清風的身上轉移着。
可惜的是,兩個人根本就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我說,你們倆別太激動了啊,要是被人發現咱們在這裡的話,那可就死定了。外面那些人,一人一泡尿也能淹死咱們!”葉初九不得不直白地囑咐着兩人。
“有客到!”
隨着工作人員的這一聲悶叫,一羣凶神惡煞的光頭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光頭,一進大廳,那雙小色眼就落在了李小曼的胸部上。
“嫂子,你要節哀,別哭傷了身子,有什麼難處就和我說,我王剛肯定會義不容辭!”王剛連看都沒有看那棺材裡邊的馬四方一眼,徑直地走到了李小曼身旁。
“小強,行禮。”跪在地上的李小曼並沒有理會這個連掩飾都懶的掩飾的王剛,和馬強兩人齊齊行起了答謝禮。
“嫂子,不用這麼客氣!”王剛一個箭步就半蹲到了地上,雙手更是直接就扶在了李小曼的腋下。
這個動作,惹得陳陽的牙齒都已經開始不停的打顫。
李小曼面無表情地推開了王剛的手,平靜地說道:“請入坐。”
“好,好,好。”王剛色眯眯地瞅着李小曼胸前的春光,依依不捨地坐到了座位上。
“有客到!”
又是一聲悶叫,一羣穿着黑色西裝的傢伙神情凝重地走進了大廳。
王剛那羣人和這些傢伙比起來,那簡直就是村裡邊的土流氓。
“馬哥,對不起,兄弟來晚了!”
爲首的一人,進門之後,二話不說就跪倒在了地上,直接就朝着棺材磕起了響頭。
“嗵嗵嗵!”
一連三個響頭,磕的人心直打哆嗦。
“譚勇,你他孃的早已經不是馬哥的人了,在這裡裝什麼蒜!”王剛面目猙獰地指着譚勇叫道。
譚勇擡起了那張清秀的臉,神情冰冷地說道:“王剛,你少在這裡放屁,老子什麼時候不是馬哥的人了?”
“你他孃的少來這套,不要把我們都當傻子。當年馬哥早已經在黑
白兩道上放出了話,你的事他不再過問。馬哥活着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去拜見他?現在他死了,你來這裡裝什麼好人?”王剛怒聲吼道。
“是啊,馬哥不是早說和譚勇沒關係了嗎?”
“譚勇,既然都沒關係了,你還來這裡幹嘛?”
“就是,馬哥活着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孝敬他老人家!”
人羣的氣氛一下子就被王剛給調動了起來,今天坐在這裡的,都是爲了在馬四方的產業裡邊分一杯羹的,譚勇的出現,無疑是給他們的打算又加了一份阻力。所以,他們必須要徹底把譚勇打壓掉。
衆人的反應爲何如此激烈,譚勇心知肚明,他不屑一顧地瞥了衆人一眼,徑直走到了李小曼身旁,恭敬地說道:“嫂子,我譚勇雖然自立門戶,但馬哥永遠都是我大哥。要是有誰想欺負你們孤兒寡母,我第一個不答應!”
“姓譚的,你怎麼說話呢?你在這裡裝什麼大尾巴狼!”王剛蹭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指着譚勇就罵了起來。
“有客到!”
“他怎麼來了?”
“是啊,他怎麼來了?”
“沒聽說馬爺和炎幫有關係啊?”
開始的時候,王剛和譚勇並沒有理會工作人員的那一嗓子。
可是,當他們聽到人羣的議論聲時,不得不是將腦袋轉向了大門方向,這一看不要緊,兩人的眉頭直接就扭成了一股子麻繩。
刀將面無表情地領着四十多名身高平均一米八、體重平均一百八的炎幫弟子走進了大廳。
刀將走到棺村前面,點了一柱香,神情凝重地朝着棺材裡邊的馬四方拜了拜後,便是將香插進了只有寥寥無幾幾柱香的香爐裡。然後便是緩步走到了李小曼身旁,關心地說道:“小曼,不要太過傷心,注意保重身體。”
李小曼默默點了點頭,道:“謝謝師父關心。”
“嗡……”
“嗡……”
這一句話,如同一聲悶雷,直接就讓羣人的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
“這是怎麼回事?”
“李小曼怎麼會是刀將的徒弟?”
“該死的,這炎幫來這裡不會也是在打馬爺生意的主意吧?”
“草,地盤是兄弟們拿命換回來的,他們炎幫憑什麼插手?咱們弟兄可不是大劉強手下那幫沒用的玩意,都是脖子上面頂着個腦袋,誰怕誰!”
不是竊竊私語,衆人根本就是火藥味十足的挑釁。
刀將根本沒有理會那些碎嘴,直接就坐到了家屬座的座位上,他這個舉動,讓王剛和譚勇忘記了剛剛的不悅,紛紛用那殺氣騰騰的眼神看向了李小曼。
在他們看來,這一切都是李小曼搞的鬼,不然的話,她怎麼好端端的就成了刀將的徒弟。
“王剛,看來炎幫也想插一腳啊。”譚勇陰聲說道。
“我插他個逼,她是炎幫弟子,馬哥又不是,他們炎幫憑什麼摻和!再說了,就算摻和又能怎麼樣,這裡是威市!”王剛十分囂張地叫道。
“有客到!”
“我草!”
“九尾狐!”
“她來幹嘛?”
“馬哥和她有交情?”
“馬哥不會和她有一腿吧?”
正在那裡虎視眈眈地瞪着刀將的王剛和譚勇,再一次不得不因爲衆人的議論而回頭。
白色長裙,青色蓮花,粉色布鞋,胡媚嬌穿着這身萬年不變的打扮,旁若無人地走到了棺材前。
與其他幾撥人馬比起來,胡媚嬌和金爺雖然只有兩人,但是在氣勢下,卻不輸任何一方。
金爺恭敬地將香遞到了胡媚嬌手中,藉着那燭火,胡媚嬌將香點燃,放在額前拜了三拜後,便是將香直接交給了金爺,慢步走到了李小曼身前,關心地說道:“小曼,人
死如燈滅,別太傷心了,你得振作,你們馬家還得靠你撐着呢!”
李小曼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姐姐,我就算有那個心,我也沒那個力啊。一直以來,我都不過問四方的生意,現在讓我去打理,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管啊!再說了,讓我一個女人家領着這些跟着四方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怕……不合適。”
“不會你就學,學不會就找人幫你打理。不合適?誰說不合適,我看挺合適的。有誰覺着不合適,你讓他跟我說!”胡媚嬌聲音不大,但是卻霸氣十足。
剛剛還是在那裡朝着刀將吹鬍子瞪眼的王剛和譚勇,在面對胡媚嬌的時候,卻不敢像剛剛那麼放肆。
炎幫雖然勢力大,但是他們卻沒法在威市立足,原因很簡單,這裡長期以來都是馬四方一家獨大的局面。
這一點,從大劉強和馬四方的經濟和人馬上就可以看出來,他有炎幫支持又怎麼樣?還不是見到馬四方的時候得客客氣氣的。
正是因爲這一點,才讓王剛和譚勇並不懼怕刀將等人。
但是這胡媚嬌,他們卻是不得不怕。
威市和煙市只有一街之隔,馬四方在煙市的生意,無一例外的都給胡媚嬌分了紅利。
因爲這個紅利的問題,兩邊衝突了不下十次,最終,逼的那馬四方只能是妥協。
一個把馬四方逼的都妥協了的女人,憑王剛這個只不過在馬四方身邊充當着打手角色的傢伙,還不敢去招惹。更別說那個早已經自立門戶的譚勇了。
胡媚嬌沒有像刀將一樣坐在家屬區裡,而是朝着離李小曼最近的那排座位走了過去。
她還沒走到近前,原本坐在那裡的羣人,就不得不起身離開。
十五個座位,瞬間就空了出來。
胡媚嬌面無表情地坐到了正中央的位子,而金爺則是不嫌費事地繞着那排椅子走了一圈,站到了胡媚嬌的身後。
這讓第二排的傢伙,也是不得不起身,與那些站在大廳兩側的傢伙擠在了一起。
司徒清風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李小曼身前,低聲說道:“李小姐,時間差不多了,該火化了。”
李小曼默默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司徒清風朝着一旁的兩個工作人員使了個眼色,兩人這才快步上前推着棺材進了位於追悼廳後面的火化廳裡。
“別急着燒!”陳陽輕聲囑咐了兩人一句。
兩人心理神會地點了點頭後,便是直接點火燒起了空爐。
李小曼緩緩起身,客氣地朝着衆人鞠了一躬,沉聲說道:“謝謝大家來送四方上路,大家都知道,我一直都是在家裡相夫教子的,很多規矩都不懂,所以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大家不要見怪。”
大家的眉頭不約而同地全部都皺了起來,紛紛用一種滿含敵意地眼神看向了李小曼。
王剛橫臉一拉,陰聲問道:“嫂子,聽你的語氣,你是真心打算打理馬爺的生意了。”
胡媚嬌慢慢將那張冰冷的臉轉向了王剛,冷聲說道:“怎麼,你不服?”
王剛暗暗咬了咬牙,猶豫了多半分鐘後才沉聲說道:“是不服,這地盤是兄弟們拿命換來的,馬爺早就說過,以後要分給我們,這樣一來,我們兄弟們豈不是全部都白忙活了?你們說是不是?”
“對,沒錯!”
“就是,你們這也太欺負人了,馬爺也沒說要把生意全部給她啊!”
“臺上的生意咱沒話說,可這臺下的生意她也想要,這還給不給兄弟們活路了?”
胡媚嬌不屑一顧地笑了笑,扭頭衝着那端坐在那裡的刀將說道:“刀爺,您見過這麼熱鬧的追悼會嗎?”
刀將搖了搖頭,道:“我活了六十五年,這麼熱鬧的追悼會,還是頭一次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