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九與趙正邦的對話,李騰龍一字不落的聽進了耳朵裡。
感激之餘,他心裡邊更多的是糊塗,他不明白,葉初九爲什麼要幫自己?
葉初九面色平靜地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上,在他開門的時候,趙正邦看到了後排的李騰龍。葉初九這種近乎於大明睜眼的瞞天過海驚得趙正邦不得不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你爲什麼要幫我?”汽車徹底駛出李家屯的時候,李騰龍才忍不住地看着葉初九問了起來。
葉初九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膀,懶洋洋地說道:“沈叔,也就是你們旅長給我打的電話,讓我來負責處理你的事情。他知道我的脾氣,遇到這種事,不可能不管。也是,碰着這種事,我根本沒有不管的理由。”
“我們旅長長的你?”李騰龍目瞪口呆地叫道。
葉初九點了點頭:“嗯,他找的我。如果不放心的話,你可以給他打個電話,車上就有電話。”
李騰龍面帶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吧,這個電話打過去,還不知道要爲旅長惹來多少麻煩。”
葉初九意味深長地說道:“算你聰明,記住了,你現在已經死了,接下來我會安排人給你辦理相關證件,到時候自己想個名字。還有,一會進了縣城之後,你就下車,然後找機會到招待所裡邊去看看那個‘慶功會’,我想,你應該能看到讓你滿意的東西。”
效率這個詞,是廣大人民羣最希望從人民公僕身上看到的。可是有機會看到這個詞的人,實屬鳳毛麟角。不過,在慶功會、新聞發佈會等等各種類似的事情上,效率這兩個字簡直被他們發揮到了極致。
李騰龍被抓的消息,是七點十分發出去的。八點鐘的時候,可容納五百人的宴會大廳就被佈置成了一個自助式的慶功會場。這讓葉初九不得不感到吃驚:“這些傢伙辦事挺利索的嘛,這纔多大會工夫,現場就佈置好了。”
趙正邦沒好氣地說道:“什麼啊,這會場估計從抓李騰龍那天就開始佈置了。一幫傢伙的心思全放在這種爭功奪名的心思上了,難怪下面亂成了一鍋粥。”
“難怪。”葉初九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咦,那上面怎麼沒咱倆的名字?”葉初九不解地指着那主度臺上面擺滿了名卡的桌子問道。
“咱們的身份特殊,他們不擺也是理所應當的,以後你就習慣了。”趙正邦不以爲然地說道。
“那他們上去又是算幹嘛的?”葉初九哭笑不得地指着桌上的名卡問道。
縣委書紀羅光祖、縣長付長青、縣委副書紀賀永明,在他們後面還有三個副縣長的名卡。接下來,是賀永昌這個山邊鎮鎮長的名字。主席臺總共才十個位子,這些跟抓人一毛線關係都沒有的傢伙就佔了七個。賴寶昌、皮大米還有洪亮這三個直接參與抓捕部門的人,卻只有可憐的三個人名出現在上面。
趙正邦使勁拍了拍葉初九的肩膀:“初九啊,這官場上很多道道我都不懂,更別說是你了。反正啊,像咱們這種大老粗,就踏踏實實把兵當好就行了,那些虛頭八腦的
玩意,還是讓那些滿肚子算計的傢伙去玩兒吧!”
葉初九翻了個白眼,悻悻地說道:“說啥呢?搞不好有一天,我也能坐在主席臺上講話呢!”
趙正邦笑呵呵地說道:“你要想上去,我現在就讓他們給你加把椅子。你說吧,想把誰的名字給換了!”
“羅書紀他們來了。”
“啪啦啦……”
葉初九和趙正邦正聊着呢,已經換好衣衫的羅光祖和付長青等人,就攜着一干縣委官員走進了會場,迎接他們的,是無比熱烈的掌聲,聽這聲音,估計這可不是把手拍紅了那麼簡單,恐怕都有人已經把手拍腫了。
“趙隊長,您這不能上去講兩句,實在是太可惜了。”羅光祖還算厚道,進入會場的第一場事就是感激地朝着趙正邦走了過來。
趙正邦陰陽怪氣地笑道:“嗨,我們這些粗人,也就是動動手。這動嘴的事兒,還是得讓你們文化人來幹!”
“趙隊長,過謙了,過謙了。永明書紀,你可得好好謝謝趙隊長啊。就是他和他的士兵,擊斃了殺害你侄子的兇手!”羅光祖不急不緩地將賀永明介紹給了趙正邦。
賀永明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感激之情,恰恰相反的,他的反應甚至還可以用冷漠來形容,連笑臉都沒有給趙正邦,就那麼面無表情地說道:“趙隊長,麻煩了。”簡單的道了謝,賀永明就直接朝着主席臺走了過去。
“羅光祖和付長青這一二把手還沒上呢,他這個三把手直接上去了,他不怕犯忌諱嗎?”葉初九心裡邊不解地嘀咕起來。
“趙大隊,那我們就先上去了。一會,咱們可得好好喝兩杯!”羅光祖臉上並沒有起任何的變化,依舊是那副笑意盎然的模樣,彷彿他根本不在意賀永明的表現一樣。
“趙隊,葉教,你們倆先坐一下吧,一會這邊完了咱們就能回去了,這也是例行公事,沒有辦法的事。”洪亮一臉無奈地打了個招呼後,就神情凝重地走上了主席臺。
“我看這賀永明和賀永昌好像不太對付啊?”葉初九發覺賀永明上臺之後,誰都不理,就連自己的弟弟賀永昌他都沒有理會。而那賀永昌呢,跟各所有人都握了手,唯獨沒有跟賀永明握手,這讓葉初九禁不住就感到好奇。
“兄弟倆都在臺上,總得做做樣子,難道非得表現出來他們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嗎?記者來了,快開始了。”趙正邦恨恨地說道。
像趙正邦說的那樣,一個個身前掛着市臺和省臺記者證的記者一進入現場,所有人就井然有序地坐到了自己該坐的位子上。
葉初九和趙正邦被安排在了離主席臺最近的那一排,而且整排位子上只坐着他們兩個人,從這裡也能看出來,這主辦方爲了討好兩人確實是花了不少心思。
“大家好,我是這次慶功會的主持人……”
“等一下!”
主持人的話還沒有說完,賀永明突然就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是一臉茫然地看着那正起身朝着那話筒走去的賀永明。
“賀副書紀,您有什麼事?”主持人不解地看着賀永明問道。
賀永明沒有理會主持人,而是大步站到了話筒的前面,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股子電視中那些爲了老百姓CAO碎心的官員纔有的神情。
“在慶功會開始之前,我想先說兩句。”
靜,死一般的安靜。
這羅光祖和付長青都在上面坐着呢,你一個三把手跑上來要先說兩句,這不是對他們的挑釁嗎?
賀永明根本不理會一干人等鄙夷的眼神,爽聲說道:“我想說的話很簡單,就是我想當一個好官!”
“怎麼回事這是?”
“賀副書紀今天怎麼了?”
“他在想什麼呢?”
“就算想在市臺和省臺記者面前出風頭也不用這樣吧?”
賀永明的話,引起了下面羣人的一片譁然。
“我想當一個好官,從我還是李家屯村委書紀的時候,我就是這麼想的。說來慚愧,我沒有帶領着李家屯村民們從貧困的生活走向小康。後來,我當了山邊鎮的鎮委書紀,手裡的權力大了,也能爲我走出來的李家屯去做點什麼了。可是到了那會我去發現,原來窮的不光是李家屯,還有趙家屯,還有劉家屯,都窮!我不可否認,由於我是從李家屯走出來的原因,我爲了怕別人說閒話,所以在任職鎮委書紀的期間,我沒有給李家屯的村民們帶來一絲一毫的政策上面的優惠。現在,我已經是長縣黨委副書紀了,我的權力更大了,事情也多了,面對那些個貧困鄉的時候,我又把李家屯放在了後面。我對不起李家屯父老鄉親們對我的厚愛,在這裡,我要向李家屯的父老鄉親們鞠躬道歉!”
賀永明根本不顧及別人怎麼看、怎麼說的將腰深深地彎了下去。
沒有掌聲,也沒人叫好,迴應他的,除了安靜之外就是冷漠。
“我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爲這個慶功會,就是因爲擊斃了李家屯的村民李騰龍而辦的。他用非常殘忍的手段殺害了十三個人。雖然我的侄子賀良也在這十三個人之中,我另一個侄子賀軍也是他想殺害的對象,甚至我和我的弟弟也就是山邊鎮正任鎮長賀永昌也是他的目標,我在這裡也要說上一句,他殺的好!”
“嚯……”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向着賀永明投去了匪夷所思的眼神。
與淡定從容的進行着演講的賀永明比起來,賀永昌可就沒有那麼淡定了,坐在前排的葉初九清楚看到了那個傢伙的臉已經從剛剛的紅光滿面變成了現在的土灰色。
賀永明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所有人都覺着奇怪,但是當你們聽我這個故事之後,你們就會明白我爲什麼這麼說了!你們就會知道,爲什麼我會說自己對不起李家屯的父老鄉親們了!”
“這個賀永明看樣子是要把事情全抖擻出來啊?”趙正邦輕聲在葉初九耳邊說道。
葉初九眉頭輕皺地說道:“難道這老小子已經聽到風聲了,所以故意來個負荊請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