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這東西,有些奇怪,往往都是你最怕什麼,就會夢到什麼。
葉初九夢到與沈鍾毓交換結婚戒指的時候,腦袋被炸開了,血漿染紅了沈鍾毓潔白的婚紗,在沈鍾毓發出尖叫之前,他睜開了雙眼。
“應該看看是誰引爆的。”睜開眼的葉初九,並沒有因爲這個夢而感到害怕,反而是有些後悔自己醒得有些早了。
“醒了。”趴在牀邊的沈鍾毓被葉初九的動作驚醒,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遞給了葉初九一個最甜、最美的微笑。
幸福感油然而生,這種美妙的感覺,令葉初九都忘記了身體的疼痛。
“你累壞了吧?”葉初九看着臉色有些憔悴的沈鍾毓心疼地說道。
沈鍾毓微微一笑:“累倒是不累,就是有些擔心,害怕你腦子裡邊的炸彈萬一爆炸了怎麼辦。”
“那你應該慶幸,我們昨天只是訂婚不是結婚,不然你就成寡婦了。”葉初九沒心沒肺地笑道。
沈鍾毓沒好氣地瞟了葉初九一眼:“沒正經,既然起來了就回去吧。”
“這是什麼東西?”葉初九這是才注意到,脖子上竟然掛着一串類似磁鐵的項鍊。
沈鍾毓不以爲然的將葉初九扶了起來:“哦,這是仇姐給你弄來的,說是能干擾和追蹤所有向你身體發射的電磁信號。”
葉初九默默點了點頭,仇雪不由就出現在了腦海中,但是葉初九不明白,爲什麼每次腦海中出現仇雪的時候,都是自己給她洗澡那次。
龍炎的事情,最終還是沒有告訴兩家的老人。
除非他能活過來,不然的話,還不如不讓龍伯淵和鄧清承受兩次喪子之痛。
仇雪通過各種手段查了張杭所在的大廈,經過再三確認,才肯定這裡只不過是一棟普通的辦公樓而已。除了實驗室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並不知道大廈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最爲詭異的是所有實驗室裡的人員,二十六名科研人員和三十四名安保人員,好像是失憶了一樣,別說是對於實驗室的事情,就連昨天發生的事情他們都不記得。這個不記得是真不記得,無論用什麼手段,都無法喚起他們對實驗室的記憶。
他們記着的,全部都是在來實驗室之前的事情。科研人員只記着自己是被一個叫聖康藥業的生物科研室錄取。而安保人員最後的記憶,則是還停留在阿富汗戰場上。所有人的記憶都定格在了六年前。
如果這段記憶是真實的,那麼就說明他們是六年前來的華夏。
而張杭所在的大廈,建成了也不過才七年。
既然張杭說他一直在京城,那麼之前他是在哪裡?
這成了仇雪現在追查的主要目標,她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追查所有跟實驗室有關的人員,甚至連那些器材的生產廠家都不放過。
仇雪在查張杭背後的人,葉驚林在查葉初九身邊的人,難得閒下來的葉初九,可不想浪費這難得的閒暇時光,準備好好跟家人聚上一聚。
本來楊紅花是不願意到龍伯淵府上吃飯的,不過考慮到葉初九的心意,她只能是老大不情願地領着蘇絲亞當斯進了龍家,完全就只顧和葉初九說話而不管龍伯淵夫妻倆。
對於楊紅花這個親家母,龍伯淵和鄧清是滿懷愧疚。而對於蘇絲亞當斯這個親家母的嫂子,他們卻是倍感恐懼。
所以,到了最後,就成了四個老人輪番關心葉初九和沈鍾毓的各種情況。
在葉初九的要求下,鄧清差人從外面搬回來了正宗的東來順大銅鍋。
看着一邊想說話不敢說、一邊根本就不想理對方的四個老人,葉初九臉上露出了無可奈何地笑容。
葉初九慢慢站起身來,拾起桌上那瓶龍伯淵從建國一直藏到現在的酒將四個酒杯端到了自己身前。
“我知道,不管給你們四個誰先倒這酒,我都在其他人那裡撈不着好。所以,這酒我也不給你們了,我自己全喝了。”
“能行嗎?”
沈鍾毓關心地看着葉初九,她並沒有守着四位老人說出葉初九剛剛動過手術的事情。
葉初九不以爲然地笑了笑,默默端起小酒盅,“滋溜”一聲,就將那半兩酒倒進了嘴裡邊。
“老爺子喝了一輩子的假酒,到了最後,已經不知道真酒是什麼滋味了。他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喝的什麼酒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什麼心情喝。以前我不懂,現在懂了。我現在的心情,也嘗不出真假來。”
一句話而已,就讓四位老人的眉頭不約而同地皺了起來。
葉初九朝着四人微微一笑,又端起了第二杯酒,依舊是先將酒一口飲完,然後才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不大到一年的工夫,我折騰的不輕。從楊家村折騰到了京城,也從一窮二白的野小子變成了吃喝不愁的大少爺。說實話,跟做夢似的。特別是爺爺、奶奶、舅姥姥的出現,更是讓我和做夢似的,是你們讓我知道了,原來這個世界上
,還有人像我姥姥一樣關心我。”
“親家母,咱都活到這把年歲了,還得讓一個小孩子來給咱們上課,着實不應該啊。我們龍家對不起你們,我龍伯淵在這裡向你們賠……”
“你都說了,咱們都這把歲數了,沒什麼對得起對不起了,已經活一天賺一天了,還說那些幹什麼。”
龍伯淵拾起酒盅後話還沒說完,楊紅花就拿起了另外一個酒盅。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你奶奶和舅姥姥倒上酒!”楊紅花語重心長對龍伯淵說完,就用老楊家人特有的霸道口吻命令起了葉初九。
葉初九樂的屁顛屁顛的給兩位老人倒上了酒。
楊紅花的這句話,一下子就將鄧清和蘇絲兩人說哭了,那大金豆子吧嗒吧嗒的直往桌子上掉。
葉初九微微一笑,再沒有多說什麼,拉着沈鍾毓就跑出了家門。對於四位老人來說,很多事情,他們只有葉初九不在的時候,才能真正的放下。
兩人像所有熱戀中的人一樣,緊握着彼此的雙手,漫無目的的沿着馬路往前走着。
“歇會吧。”沈鍾毓感覺到了葉初九的身體已經在發抖的時候,關心地停下了腳步。
“不,接着走吧,我想好好陪你走走。”臉色蒼白的葉初九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繼續拉着沈鍾毓往前走着。
“你知道嗎?是你讓我一步步變得成熟起來。”葉初九在沉默了半天之後,總算說出了一句話,滿懷感激地一句話。
沈鍾毓笑而不語,默默跟在他的身邊。
葉初九驀然停下腳步,擡眼看向了前方的道路。
“鍾毓,你說有多少人在這種車水馬龍、人潮洶涌的大都市裡迷失了自我?”
沈鍾毓輕輕搖了搖頭,柔聲說道:“用迷失這個詞並不合適,他們只是爲了適應環境而改變了自己而已。”
葉初九咧了咧嘴,沒心沒肺地笑道:“書讀的多就是好,壞話到了你們這些文化人嘴裡都能變成好話。你說的沒錯,他們都是爲了生存而改變了自己。你說,我是不是也應該變一下?”
沈鍾毓沒有說話,她也不想聽葉初九繼續說下去,直接拉着葉初九的手就向前走了起來。
葉初九知道,以沈鍾毓的智慧,肯定已經猜到了自己想說什麼。
生活的環境在變,周圍的人在變,但是葉初九對人的態度、對事的判斷卻是始終沒變。
說好聽點這叫出淤泥而不染,但是說難聽點,這就叫與社會脫節的自閉。
葉初九也想變,但是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變,更不知道應該朝哪個方向去變。
他想從沈鍾毓的嘴裡邊得到答案,可是很顯然,沈鍾毓並不願意給葉初九這個答案。
“你坐過地鐵嗎?”沈鍾毓指着前方的地鐵口說道。
葉初九尷尬地搖了搖頭:“別說地鐵了,火車都沒坐過幾回。”
沈鍾毓意味深長地說道:“你現在的身體也不適合擠地鐵,不過可以下去看看。下去看看,你就明白你應不應該改變了。”
“好。”葉初九不假思索地拉着沈鍾毓走進了地鐵站。
買了票,兩人就隨着長長的人龍向站臺移動起來。走了五分多鐘,才走到那人滿爲患的站臺。恰巧此時,一輛地鐵進站。站臺上的人和車廂裡的人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屋見大屋。
“要是你,你會往裡擠嗎?”就在葉初九對這堪比打仗的登車陣容感到不可思議的時候,沈鍾毓發聲了。
葉初九輕輕搖了搖頭:“不會,我這人最怕的就是人挨人、人擠人了。”
沈鍾毓一臉鄙夷地說道:“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現在是冬天,你當然不會擠。到了夏天,你肯定擠得比誰都歡。”
葉初九一臉正氣地挺了挺胸:“我纔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呢,那麼下流的事兒,我纔不會幹!”
“會不會gan你自己知道。所有第一次坐地鐵的人心裡邊都和你有一樣的想法,爲什麼這麼多人?幹嘛非得擠?問這種問題的人,都沒有把自己與他們當成一類人。但事實上,從他們站到站臺上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成爲了其中的一部分。也是別人眼中的那一類人。以此類推,所有人都是一樣,這就是人性。開車的瞧不起坐車的,坐車的看不上騎車的,騎車的又覺着比走路的強,而走路的又覺着自己比殘疾人強,所有人都爲了讓自己過得更好而自我安慰着。但這種安慰,除了讓他們的生活更加糟糕之外,別無它用。”
“你說話還是這麼犀利……”
“不是犀利,而是事實。初九,從你踏出楊家村那一刻起,你就和他們是一類人,只不過你們是在不同的方向上努力着。努力並沒有什麼不好,但是努力的人到最後,往往對自己的評價只有一個‘累’字。累也沒什麼不好,但是時間久了,就會讓人麻木。你看看站臺上的這些人,除了手機之外,他們還有什麼?”
沈鍾毓問出
了葉初九也想問的問題,爲什麼這些等車的人,哪怕是同伴就在身旁也都拿着手機在那裡玩着,或者直接用耳機堵上了自己的耳朵。只有極少數一部分人,一看就是那種剛剛進入城市沒多久的年輕人和學生在那裡肆無忌憚地聊着。在他們身旁的人,十個有九個對他們流露出來的都是鄙夷的眼神,剩下的那一個,則是充滿了嚮往。
“這班地鐵沒有了可以坐下一班,就算沒有地鐵了還可以坐車。但是,地鐵也好、汽車也罷,都只能把人送回居住的地方,沒有辦法把人送到該去的地方。現在的華夏,除了爺爺奶奶這輩人在年輕的時候還知道自己該去哪之外,誰都不知道,包括咱們的父母和你我。我這人的方向感向來很差,所以我到處旅行,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方向。我承認,開始的時候,你並不是我的方向,但是現在,你就是我的方向。你在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有你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初九你不要問我你要不要改變,因爲我已經爲了你而改變了自己。”
葉初九做夢都沒有想到,沈鍾毓會在一番令人深思的話語之後向對自己說出這種話來。
看着沈鍾毓那略微紅腫的眼眶,葉初九的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難受。輕輕撫摸着沈鍾毓的臉頰,溫柔地說道:“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你放心,我永遠都是那個見了你傻樂的我,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是一樣。”
“我信你。”沈鍾毓使勁點了點頭,眼眶中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來。
“這臭小子,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在這裡談情說愛!”矮子怨念十足地抱怨着,在抱怨的同時雙眼也不停在葉初九周圍的人身上掃量着。
高個沒有說話,他沒有心思說話,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身後的地鐵入口處。
“仇姐到底安排了幾撥人跟着他?”當矮個注意到李冷楓、李冷月兄妹倆也在人羣中的時候,又禁不住叫了起來。
高個輕輕搖了搖頭:“不是仇姐安排的,很多人都是自己來的。”
“很多人?還有誰?”矮個好奇地問道。
“三點、七點、十點、十一點方向。”高個沉聲說道。
矮個一一朝着這四個方向看過去,只見站在猿伯正站在三點鐘方向看着報紙,端木龍正站在七點鐘方向啃着肉夾饃,鐵獒正在十點鐘方向凝視着葉初九周圍。
“這丫頭怎麼在這兒?”當矮個看到十一點鐘方向的人是烏聖兒的時候,眉頭不由就皺了起來。
高個神情凝重地說道:“他們仨都是爲了她來的,看那丫頭的樣子,似乎她在找機會殺了葉初九。”
矮個不以爲然地說道:“擱我我也殺!這次石史烏、白慕蘇三家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給找去調查去了,負責調查他們的是葉初九手下那幫貨,不用想都能知道,這三家人會有什麼下場。”
高個若有所思地說道:“現在的問題是,是她自己想殺,還是有人要讓她殺。”
“你什麼意思?”矮個不解地問道。
“今天上午,尉遲悟敗和另外兩個怪物都回京了。”
矮個哭笑不得地說道:“不是吧!都那歲數了,還要回來幫拜聖齋出頭,他們是老糊塗了還是傻了?”
高個恨恨地說道:“糊塗?哼,他們纔不糊塗,知道應該藉着什麼來拿回自己的東西。說是幫拜聖齋出頭,實則是想借着葉初九的腦袋重回京城。想要藉着他回來的還不只他們三個,啞巴說臺灣那羣人也蠢蠢欲動了,讓咱們注意着點。”
兩個人正在這裡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呢,葉初九和沈鍾毓兩人突然轉身朝着他們走了過來。
“別說話!”
未等兩人開口,葉初九輕輕朝着兩人搖了搖頭。
葉初九面無表情地手機遞給了高個。
高個接過手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整張臉就變成了慘白色。
“怎麼了?”矮個好奇地將臉湊了過去,待他看到葉初九在手機上編寫的內容時,臉色變得比高個還要難看。
“我們先走,你們注意保持距離。”葉初九囑咐完後,拿回手機就朝出口走去。
高個和矮個兩人如臨大敵地看着跟着葉初九一起走出站臺的人羣,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在葉初九和沈鍾毓消失在視線中之前,兩個人這才動身追了上去。
“我要不弄死他,我就不姓葉。”葉初九咬牙切齒地發着誓。
沈鍾毓不以爲然地笑了笑:“不用生氣,我沒事。”
“可我有事!竟然把威脅我的話發到你的手機上。禍不及家人,這麼簡單的道理這孫子都不懂嗎?”葉初九恨恨地罵道。
“葉初九,你是不是覺着脖子上戴着條狗鏈子我就奈何不了你了?難道你不知道,這狗鏈子,都是主人給戴上去的嗎?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把狗鏈子摘了。要麼,我也給你女人戴上一條,這樣你們倆才配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