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山林頓時被這不加掩飾的槍鳴徹底驚醒，陳默毫不猶豫地鑽出土坡，快速地鑽入沒有動靜傳來的黑暗。而其它三個方向，凌亂腳步踏碎枯葉的聲音簡直像推土機闖入了一樣，讓人想忽視都難。
鑽入更深處的樹林後，陳默卻發現身後的腳步聲全停下了。居然沒追來？
他很快停住腳步，躲在一棵樹根下仔細注意聲音，同時觀察周圍的動靜。之前好似暴龍前進一般的腳步聲真地戛然而止，而周圍也沒什麼特殊情況，並沒有人悄悄從周圍包夾過來。
這讓做好了十分準備的陳默有種拳頭打進棉花糖的感覺，之前他明明還有了一絲被追殺的緊張感，腎上腺素都幾乎爆發出來，結果轉眼就煙消雲散。
不喜歡刺激的人是不可能愛上傭兵這一行的，陳默此行的目的可不是逃跑。
冒險的念頭終究佔了上風，再加上之前十個倒黴鬼那差到極致的臨場反應，這纔給了陳默極大的信心。他返回了。
他從一棵樹根匍匐到另一根樹根下，仔細觀察無事後再繼續前進。
沒多久陳默就回到了最初潛伏地的附近，前方人影綽綽，三合會剩下的那幫人居然都聚在一起。
這算是什麼？他們打算二十幾人排成一條線來大掃蕩麼？
陳默百思不得其解，卻隱隱約約聽到他們好像在爭論什麼，乾脆便再冒些險，靠地更前。這下他和這幫傢伙的直線距離只有不到五十米了。
“你們除了最後一聲槍響，還聽到別的聲音了麼？”
“沒有，你呢？”
“沒有。見鬼，怎麼一點痕跡都找不到，十個人啊，都TM碰到鬼了麼？”
“別亂喊，明明都是被槍打死的。什麼鬼不鬼，不要在這地方說這種東西。”
“那你說怎麼辦？繼續在這鬼地方瞎轉，再搭十個人進去？”
“別TM瞎扯，你這是在動搖軍心，信不信老子一槍崩了你！”
“哈，你以爲你還是堂主啊，都TM一羣喪家犬，誰也不比誰高貴！”
“你TM說誰是喪家犬？！”
…………
一句不漏地聽完，陳默頗有些無語。他可是打足了十二分精神來應付這些窮兇極惡之徒的，哪怕已先搶十個人頭也不敢有半點掉以輕心。
但這些人的表現，卻完全不符合他們以前的兇名。無組織無紀律就算了，他們難道想不到這樣的爭吵簡直就是在自己的頭上豎了個標靶麼？
安靜的山林裡就就屬這塊地方最熱鬧，瞎子往這扔顆手雷都能一下炸翻三五個。
呆愣地想了一會，陳默又自嘲地發笑，自己這算是在犯賤吧。敵人比猜想中弱小了，他反而不爽了。
不過再弱小，質量不夠，數量還是可以的。陳默甩甩腦袋，摒除大堆沒必要的情緒，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這幫已經開始安靜下來的幫派人士身上。
他們爭論了半天沒有結果，終於有人想到了給尹志高打電話，而且還不得不放開擴音模式。
“你是說，不到一小時，你們已經有十個人被幹掉了。而且你們還不知道出手的是誰？”
尹志高的聲音，一字比一字冷硬，哪怕隔着麥克風，衆人都似乎能感覺到一股壓抑中的憤怒。人人噤若寒蟬，但又彷彿找到了主心骨，圍着手機靜若無聲。
“我知道了。”尹志高的怒火總算還是沒徹底爆發，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埋伏者，而不是訓斥那幫沒用的屬下。
“你們現在分成兩隊，一隊檢查屍體，注意他們是從哪個方向被擊殺的。一隊注意保護，從現在開始，你們不要分散……”
在恐懼和互相併不信任的前提下，尹志高的命令得到了最大化的執行。二十多人很快分開，一行人在手機光線下翻弄屍體，另一行人則調轉槍口一致向外。
“子彈都是一個方向打過來的，那邊！”十多雙眼睛很快就得出了最正確的結論，有人剛喊了一句，立刻就有人跑到了土坡上。
在有心尋找下，土坡上的小洞穴很快被翻了出來，甚至連陳默離開時的痕跡也給找了出來。
照他們這麼尋找下去，逼出陳默就是分分鐘罷了。他們也同樣很興奮，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但當他們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陳默眼皮底下時，這一切結果也只是陳默放縱下的假象罷了。
明顯察覺到他們接電話時情緒反應的變化後，陳默同時也開始了行動。無聲無息地折騰了半天后，他後退了，直退到自動步槍最大的射程邊緣才蹲在一顆樹根下悄然不動。
只是三合會成員們的反應卻有些奇妙，他們找到了陳默的痕跡，下一步卻是又湊在一起爭論起來。
“這是一個人的痕跡，只有一個人？開什麼玩笑。”
“真是開玩笑就好了，就TM一個人，幹掉了我們十一個！”
“接下來怎麼辦？追上去麼？對方會不會是特種兵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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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種兵怎麼了，再特種也就一個人，還有三頭六臂不成！”
“可他幹掉了我們十一個……”
“……日。”
一人幹掉十一人的戰績實在過於兇猛，再兇悍的悍匪在面對這種人前也要斟酌斟酌。
不過膽大的傢伙永遠是存在的，馬上就有人大嗓門喊：
“殺得人再多也是偷襲，我們這麼多人壓過去，他再牛B還能長出十條槍來？”
“對，壓過去弄死他，不能再散開了！”
“走，出發，他往這邊跑的！”
陡然間羣情激奮起來，二十幾條槍槍陣如林，呼啦啦便衝一個方向撲了過去。
“一，二，三……”蹲在樹根下紋絲不動的陳默突然數起了數，他耳朵聽見的腳步聲與數數的節奏一致，很快就從一數到了九。
“九，十。砰！”
無聲地張開嘴，陳默比出了一個O形。
與此同時，衝在最前方正熱血沸騰的三合會某幹部，突然感覺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咦？”轟！
彷彿晴天一道霹靂，整個山林充滿了巨大爆炸造成的回聲。
仍在機艙外坐着等待的尹志高赫然站起，山林中的那一道忽閃即逝的火光實在太過醒目，掀起的泥土樹根直飛半天高，在星光下噴成了一道雲霧。
無聊到幾乎睡着的湯坤直接被爆炸聲嚇得跳了起來，但他卻又不敢出來看怎麼回事，拿着槍躲在艙門處偷偷窺視。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他輕聲地問，但根本沒人迴應他。
泥灰裹挾着木渣成片成片地下落，其中還夾雜着一些軟不軟硬不硬的東西，仔細看看還有血絲附着。
被這些東西砸到頭上的精英骨幹們卻沒有半點反應，他們的耳朵現在還嗡嗡作響，聽不見別人在說什麼話，也看不清砸在腦袋上的玩意到底是什麼東西。
但後排並不是被震倒，而只是嚇趴的人陸續站起來了。
有的人心有餘悸地舉槍四顧，甚至直接拉開了槍栓就掃。有的人則是被同伴嚇了一跳後，也舉槍掃了一通。
他們當然什麼人都沒看到，僅僅只是在宣泄恐懼罷了。
槍聲驚醒了被震到幾乎腦震盪的倒黴傢伙，他們短暫斷片的記憶很快找了回來，但更大的驚恐卻迅速傳播開。
“老李和虎頭被炸死了！”
“死了？炸死了？怎麼會，那是什麼，剛纔那是什麼，地雷嗎？！”
“別TM問我，你的頭上，嘔……”
有人吐了，被指着的傢伙下意識地在頭上一掃，結果抓下來一根黏黏糊糊的腸子。這節腸子顯然還很新鮮，入手處仍有些溫熱。
“我CNM，嘔！”腸子被一把甩飛出去，可嘔吐感已經控制不住了。
“你肩膀上，那是什麼鬼東西，腦子麼？！”
“你TM閉嘴啊！”
“虎頭掛在那呢，就一半了，我日。都注意腳底下，狗X的埋了地雷啊！”
幾乎被炸散的兩具屍體給這支臨時隊伍帶來的，完全就是一片混亂。有人神經質地拼命檢查腳下，有人則看向哪個方向就覺得哪個方向有敵人，子彈不要錢地四處亂掃。
陳默埋地當然不是地雷，他就不可能隨身帶着那麼沉重的東西。那只是很簡單的手雷陷阱罷了，只不過手雷的威力比較大，都是高爆手雷。
匆忙的情況下，他在那個區域只佈置了一枚手雷。混亂的傢伙們很快就會發覺附近沒什麼危險了，然後就會冷靜下來，用他人性命學來的經驗也會讓他們更注意腳下的陷阱。
但陳默當然不會任由他們慢慢冷靜，他等待地就是這一刻，舉槍，然後射擊。
四處亂掃射地最歡快的傢伙，也是唯一一個站在原地根本不動的樁子。他罵罵咧咧地剛掃完一彈夾，拆了後又裝上一個新的。
可槍口還沒來得及再次擡起，他的腦袋就像被重拳錘了一下後猛地偏向一側，整個人隨即栽倒。
這麼明顯被槍擊的反應立刻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他們混亂的腦袋一下被勾動起來。憤怒、羞辱、恐懼，各種情緒像加了汽油一樣燒的他們的心口滋滋作響。
“那混蛋在那邊！”有人檢查屍體後立刻指出了槍擊的方向。
一句話剛落，又一人直接栽倒。這下所有人都知道躲在樹後隱蔽，還直挺挺站在明面上的都是傻子。
“繞過去，繞過去！”有人出主意。
生死攸關下，誰也不在乎到底是誰在發指令了，一個個真地開始從一棵樹後繞到另一棵樹後，逐漸往槍擊的方向逼近。
可他們卻忘了自己依仗探路的燈光實在過於顯眼，幾乎把他們包圍圈的範圍完全勾畫了出來。
陳默看了幾眼後，笑笑就往後撤。君子不立危牆，他纔不會因爲這幫傢伙戰五渣，就和他們玩正面對對碰呢。
樹木繁密的山林就是他的隊友，有環境優勢不利用，那纔是真的智障。
PS:今日汶川地震八週年，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