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尚一的眉頭深深皺起,他記得再三強調過這個電話不能隨意撥打,哪個手下居然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他放下鐵桿抓起電話,語氣十分嚴厲:“誰打的這個電話,告訴我你的名字!”
然而電話另一頭只有滋滋滋的電流聲,他又問了兩句,依然無人迴應。
“壞了?”井口尚一隻能得出這個結論,他搖着頭掛掉電話,壓根沒有生出是不是真有情況發生的念頭。
也不怪他警惕性太低,山口組在札幌市不找別人麻煩就不錯了,哪還有人敢上門找他們的麻煩。
不過掛掉電話後,井口尚一還是打開房門向門口的保鏢問了聲:“有沒有人找我。”
兩個快打瞌睡的保鏢完全莫名其妙:“老大,沒人找啊,也沒人上樓。”
“好。”看出兩人狀態的井口尚一隨口又安慰了下:“再過半小時我們就走,堅持一下。”
從三年前開始,井口尚一身邊的保鏢就沒經歷過什麼襲擊事件。三年裡,最嚴重的一次事件還是在超市中遭遇大媽擠壓,保鏢們再警惕的神經也要變得疲軟了。
所以他們根本沒把井口尚一的詢問當回事,也沒有用通話機向樓下查詢。井口尚一馬上要下班的安慰倒是起了點作用,可也就是讓他們稍微精神了一點,能拿出手機玩遊戲了。
井口尚一對保鏢們的狀態也是無奈,有心叫他們警惕點吧又覺得有點小題大作。算了,還是研究一下鐵桿裡面到底藏了什麼東西吧。
上班和下班,井口尚一區分地很仔細。除非事件重大,他很少會在下班時間還處理工作。哪怕山口組是幫會,二十四小時不休息的老大也絕對算不上稱職,這就是井口尚一的理念。
現在是下班時間,他有足夠的理由在辦公室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不擔心被別人詬病不務正業。
掃掉鐵桿口的熱蠟,井口尚一拿起鐵桿晃動了兩下。結果這一晃,一根黃彤彤的東西便滑了出來,啪噠掉在桌上。
“嚯,還真有東西。”井口的興致一下漲到最高點,但他並沒有直接伸手拿那個東西。
社會新聞裡,經常會看到有人把硫酸、硝酸之類高腐蝕性化學品當寶藏一樣藏到似乎不容易被人發現,但實際上一看就能找到的地方。
一些小朋友或宅男就很容易成爲這些化學品的受害者,而陰謀實施者經常會躲在一旁看着這一切嘿嘿直笑。
這樣的人,哪怕井口也是看不上的。山口組可是真正男人所在的地方,永遠也不允許出現這樣蠅營狗苟只會對弱小者下手的猥瑣傢伙。
用一根毛筆把泛黃的奇怪東西翻了幾圈,井口尚一放下心了。這團看着滑不溜丟的玩意,根本就是個時間放了太久而變色的保險套。保險套裡面裹着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卷紙製品。
會是什麼呢?日記麼?把兒童樂園的鐵籠當成了時光膠囊?
拿剪刀剪開已經脆到一碰就碎的保險套,裡面的東西滾了出來。
………………
“好險。”凱麗的手上抓着只被按了一下的通話器,一腳把之前裝暈的保安真地踢暈過去。
走廊的另一頭,陳默已經解決了他那邊的巡邏保安,小跑過來。
“怎麼了?”他問凱麗。
“沒事。”凱麗晃了晃手上的通話器。“這玩意上面有個緊急通話頻道,他剛纔按了一下,但被我關掉。之後沒聽見任何反饋,應該是誤判了。”
有化妝術在,陳默和凱麗完全不用把見到的人都殺掉來滅口。沒兩盞燈還亮着的大樓裡自然也沒多少人,在陳默先潛入監控室把裡面的傢伙全制服後,整棟大樓已經沒有人能發現他們。
“上去吧。”陳默像貓一樣用腳尖登樓,快而且安靜,凱麗更是一直赤着腳緊隨其後。
九層樓呢,雖然走電梯更快,卻也更容易被人困在裡面。當問出井口尚一就在九樓後,他們只能選擇最原始地爬樓方式。
………………
捲成直筒的牛皮紙被井口尚一小心攤開,當然,他還是戴着手套的。
牛皮紙現在已經很少見了,這種紙張雖然韌性高不易損壞,但成本實在不低,普通家庭很少願意花大價錢去使用它,除非要記載什麼家族族譜之類。
對了,還有戰場上的士兵喜歡這種紙做的筆記本,不容易破損,寫日記或者寫遺言都很方便。
既然是專門用來記載重要東西的紙,又以這麼隱秘的方式藏起來,它到底記錄了一些什麼呢。井口尚一竟難得地感覺到了一絲緊張,然後整張牛皮紙被他完全鋪開。
“這是?”井口尚一看到牛皮紙上的東西,腦袋裡第一時間冒出了大量問號。
牛皮紙上什麼字也沒寫,只看似凌亂地標了一些奇怪符號。井口尚一有點懵,他的眼睛差點被這些亂七八糟的符號晃暈,但盯了半天什麼也沒看出來。
“不可能啊,這麼鄭重其事地藏一樣東西,怎麼可能只是一幅信手塗鴉。”井口尚一完全不信這個結果,他拿出紙筆,居然煞有其事地把這些凌亂符號全抄了下來。
他抄錄的順序是按日本人從右到左的閱讀順序來完成的,抄完後一看,嘿,第一排居然很像日語裡的片假名。
所謂片假名就是發音,和中文的拼音類似,但要簡單不少。
第一個詞拼完,井口尚一讀了一下:“札,幌。札幌?”
居然真讀出來了,他咧嘴笑了起來。
“不會是藏寶圖吧。”井口尚一一邊笑着一邊繼續看剩下的符號,他當然不會真地以爲這是張藏寶圖,紙張一點也沒多老舊,哪會有這麼現代的藏寶圖。
他只是把這些符號當成了拼字遊戲,他最喜歡拼字遊戲,總會忍不住要把它們全部完成。
這一沉浸下去,井口尚一就忘了時間,甚至忘了自己還沒吃晚飯。
被他一句‘我們很快就走’忽悠的保鏢也感到飢餓了,看看錶已經快八點,可老大還沒有半點出門的意思。
“催一下?”兩個餓到煩躁的保鏢互相打了打眼神。然而誰也不肯去敲門,畢竟平時哪怕再隨意,老大就是老大,催老大?真是嫌自己工作太舒服了吧。
這份幾乎沒有危險,薪水又高的工作,任誰也不想輕易放棄。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兩人還是聳聳肩,忍着飢餓繼續玩手機遊戲。
突然,高個子保鏢擡起頭來,疑惑地向走廊走了兩步:“嗯?”
“怎麼了?”他的同伴也擡起頭,但什麼也沒發覺。
“好像有聲音,腳步聲。”高個子強調了一下。
“錯覺吧。”光頭的同伴也站起來了,畢竟是保鏢,本職工作還是不能太不當回事。
高個子搖了搖頭,他豎起手指讓光頭噤聲,自己則向樓梯口走去。這時光頭也聽見聲音了,他頓時緊閉嘴巴,伸手向腰間摸去。
高個子已經摸出槍來,九樓從來都是員工禁地,哪怕真有要事又聯繫不上井口尚一,部門經理也會從電梯上來,而不是走樓梯。
電梯是正常的並沒有壞,那麼走樓梯的人要麼是還沒學好公司規定的新員工,要麼就根本不是公司裡的人。
是或不是,總要先檢查一下才知道。高個子伸手推開樓梯間的隔門,他明明聽見了上樓的聲音,卻沒看見半個人。
“有情況麼?”光頭遠遠地開口問道。高個子轉過頭向他攤了攤手:“什麼都沒看見。”
然而就在他轉頭的剎那,光頭分明看見一隻手從他脖子後伸出,迅雷不及掩耳地捂住他的嘴,直接拽進了樓梯間。
“混蛋!”光頭大驚,狂奔過去就要解救同伴。急迫讓他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職業操守,老大還在房間裡,他現在已經是擅離職守。
但光頭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一腳踹向隔門,手槍隨時保持着要射擊的姿態。
他這一腳卻踹了個空,隔門被人拉開,同時一隻手抓住了他猝不及防的手腕。
這時光頭纔看到腳下不知死活的高個子,而抓住他手腕的手,力氣大到幾乎要捏斷他的骨頭,讓他想開槍爲井口尚一示警都做不到。
“你們是……”光頭努力想看到抓住他手腕的人是誰,但他卻看到了兩個人,一男一女。高大強壯的男人正抓着他的手,表情顯得很輕鬆,似乎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氣。
而身材很好,臉卻很普通的女人已經走到光頭身邊,用很輕柔的聲音問道:“井口尚一在這裡麼?”
光頭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同時放開了嗓門:“不在!”
他還能動的左手狠狠抓向女人,想爭取到哪怕一點時間。然而女人比他快得多,一記手刀閃電般劈在他後腦上。
啪!光頭兩眼翻白,意識瞬間進入黑暗。
暈厥前他聽見了女人最後一句話:“看你的態度,井口尚一果然就在這裡。”
辦公室裡的井口尚一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爲自己泡了杯咖啡。牛皮紙上的第二排符號把他難住了,他用了英語、法語來拼湊,卻怎麼也拼不出一個能讀的詞。
高難的拼字遊戲反而讓他熱情更加高漲,只不過人是會疲勞的,他也忍不住想休息一下了。
但端着咖啡的時候,井口尚一卻發覺好像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門口,是不是太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