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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點半。
周海吃完早飯,看向癱坐在輪椅上的父親,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爸,我去上班了。”
周父聞言,費力的轉過頭看向周海,口齒不清的說道,“注……注意交通……安全。”
“嗯。”
周海用力點了點頭,轉過身往門外走去,這時,這個剛剛還帶着笑容的年輕男人,整個突然像蒼老了十幾歲一樣,再也沒有了那種活力。
他的思緒不由回到了兩年多前的一個晚上,那個時候是2018年3月份,具體日期已記不清了,當時他正在家玩網絡遊戲。
周海還記得,那些天,有一個遊戲裡的朋友的母親得了癌症,然後這個朋友說不會再繼續玩遊戲了,理由是家裡沒什麼錢,他能做的就是陪母親去做母親想做的事,陪母親去想去的地方。聽那意思,等他陪母親做完這些事,他母親就回家等死。
周海當時的生活無憂無慮,正在和女朋友商量着結婚,甚至還在盤算着如何向家裡開口要錢。對那位不幸的朋友,他既同情又鄙夷,“要是我,傾家蕩產也得治。”
那晚,周海接到了母親的一個電話,短短几句話便讓他徹底懵了——父親得了肺癌,雖然醫生並未明說,但估計應當已是中晚期了。
坦白說,周海當時對癌症瞭解不深,知道它是“健康殺手”,知道幾乎是不治之症。但終究是發生在外人身上,也並未深刻留意。而且,平日也常見有報道說某人戰勝癌症、某醫生挽救癌症患者等等,多少也存在着奇蹟幻想。
然而,當他上網一查,才知道原來癌症真的是近乎絕症,早期還有得治,但是到了中晚期,尤其是在癌細胞開始轉移擴散後,就是真正的絕症。在網上搜索各類治療方法,看得頭暈腦脹,卻終究無解。有人說西醫治療,有人說化療沒用還是要用中藥,或是介紹某種神奇偏方,諸如核桃枝煮蛋;更有無數黑心無良商家,在網上大發廣告帖,冒充病人昧着良心吹噓某藥的神奇療效。如果真有所謂的神藥,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都會申請專利,緊接着是拿獎拿到手軟,資產超過比爾蓋茨,又怎麼可能靠這種廣告貼來宣傳呢?這不僅是謀財,還是在害命!他當時出離的憤怒了,人性竟然骯髒墮落到了這般地步!
將各種說法綜合評估,周海發現最終只有一種選擇:去正規醫院看。畢竟這是有據可查的。不象其它,說的再好,終究也是無依無據。
第二天,他從首都趕回了家中,令他欣慰的是,父親模樣並未改變,依然是那般硬朗,氣色也好,只是神色間明顯多了些消沉。這讓他想到了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死亡的癌症患者中,有1/3是被嚇死的,有1/3因用藥過度病人無法耐受而死,還有1/3因治療無效而死。只要心態好,即使發生了癌症轉移,帶瘤生存10年、20年也大有人在。
因此,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不斷的鼓勵父親,然而父親多數時候只是笑笑。他知道,聰明如父親,很多事情只怕比他都清楚。當然,希望仍在,他們都在等待奇蹟。
爲了讓父親接受最好的治療,周海讓父母跟他去首都,去了一家聲譽很好的腫~瘤醫院。
然後,他所要面臨的就是鉅額的治療費用。
和很多北漂一樣,他沒攢下錢,爲此,他只能向親朋好友借錢,然而,治療癌症這個理由真的很難借到錢,他最終只借到了5萬,加上父母的10萬存款,一共只有15萬。
然而,僅僅7天時間,治療費用就高達十萬,這讓他對癌症的花銷有了一個準確的概念,即便父親有着醫保可以報銷50%,剩下的費用對他來說也是沉甸甸的壓力。他詢問了醫生,醫生告訴他,用便宜一點的靶向藥物配合治療,一個月療程的費用也將近3萬,也就是說,除掉報銷的部分,他一年要自己籌集18萬。這時候,雪上加霜的事情發生了,女友由於無法承受這個重壓,向他提出了分手,他雖然很痛苦,但是也很理解,畢竟無論是誰都向往更美好的生活。
父親也知道他很艱難,堅決要求回老家,這樣做可以節省一部分花銷。考慮到現實情況,他同意了,那個時候他很恨自己,恨自己就是一個廢物,一個堂堂男子漢,畢業兩年多了,竟然連好好照顧父親的能力都沒有。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父親化療一個月、休息一個月,醫院的病牀和家裡的牀,成了父母生活的全部內容。每次他打電話回家,除了安慰父親,就是和母親討論治療費用。而且父親還會每隔一兩個月便給他找一些麻煩:比如抱怨護士扎針不好拒絕繼續化療,比如以醫院“黑錢”爲由拒絕住院。全家人用各自的方式勉強維持着治療。
生活每天似乎都在填補一個沒有盡頭的窟窿。
然而,父親的病情依然在持續惡化,在今年3月份,父親檢查之後,發現還有腦部腫~瘤(無法判定這是肺部腫~瘤的轉移還是原發),病情急轉直下。
從3月份開始,父親的行動、言語能力逐漸衰退。先是左肢漸漸無力,沒法正常運動,走路也有點跛;接着寫字也不如往常的工整、秀氣;再後來,右肢開始衰弱,然後語言能力也大不如前,到了9月份,就連生活也無法自理。
爲此,周海辭掉了在首都的工作,回到了老家,因爲他有一種可怕的預感,父親的生命恐怕進入倒計時了。
現在,周海不敢和父親聊病情,甚至不敢安慰父親,因爲他擔心一旦他說到那些,他就會哭。而且,他每天早上最怕醒來,因爲腦子裡突然又記起得癌症的父親,而且要眼睜睜的看着父親受罪。
癌症給家裡帶來的拖累和打擊遠不止這些,不僅父親變得更陌生,就連母親也明顯更老邁,原本健康開朗的母親完全呈現老態,頭髮斑白稀落,神經衰弱越發加劇,還患了胃病。實際上,她一度懷疑自己患了胃癌,她還曾跟周海說過,如果真的得了癌症,就打算和老伴一起去死,“走得乾淨,不拖累你”。
每每想到這句話,周海的眼角就會泛酸,也會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無力到……什麼也不想做。但是,他必須堅持,如果他堅持不下去,這個家就再也沒有一點生氣了。
另外,他也看到了一絲曙光,兩個月前,10月16日,張偉宣佈研製出了治療艾滋病的‘未來1號基因注射~液’,在臨牀試驗後,‘未來1號基因注射~液’被證實有效,治癒率100%。
從那一天起,周海就一直在關注張偉和未來科技公司的動靜,在他看來,艾滋病是和癌症不相上下的絕症,既然張偉能攻克艾滋病,說不定也能攻克癌症。
在幾天後,10月21日,周海聽到了一個令他感到十分振奮的消息,張偉宣佈要將世紀級別的絕症一一攻克,癌症就包括在內。那一刻,他情不自禁的激動了起來,張偉既然能在一個月內攻克艾滋病,那麼攻克其他絕症也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那一刻,他在向上天祈禱,張偉一定要在一年內攻克癌症,因爲醫生告訴他,父親最多隻能再撐一年。
在這之後,周海每天下班之後都會上網查詢一下相關信息,既期待又忐忑。昨天晚上睡覺之前,周海按慣例查詢了一下張偉的最新動靜,發現張偉去瑞典斯德哥爾摩領取諾貝爾獎了,就不免感到有些失望,因爲他並沒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信息。
離開家後,周海來到公交站臺,登上了前往公司的公交車,在公交車上,他依然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這兩年多以來,他看着父親的生命在慢慢的耗盡,心中一直在擔心,不知道哪一天就再也看不見父親了,生命中再也沒有父親的身影……他不由感嘆,爲什麼人要去世呢,爲什麼人要分離呢,爲什麼會有癌症這樣的絕症!
不知不覺間,公交車已經到站了,周海匆匆下車,收拾好情緒,往公司走去。
“周經理,早上好。”
“周經理,早。”
一路上,很多同事在跟周海打招呼,周海也點頭回應。自從父親患癌症之後,他一夜之間成熟了起來,在工作上異常努力,因爲他必須要賺到足夠的錢來爲父親續命,在首都的時候,他用一年多的時間成爲了公司的技術骨幹,回到老家這裡,他憑藉紮實的技術直接成爲了新公司的研發部副經理,收入也提高到了每月兩萬。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欠着十幾萬外債,因爲他收入高了之後,就將給父親使用的藥換成了更昂貴的進口藥。可以說,癌症就是一個無底洞,有多少錢都可以吞進去,大部分的家庭都會傾家蕩產,最令人絕望的是,即便是傾家蕩產也無法治癒癌症,最終人沒了,還留下一堆債務!這也是爲什麼有不少人表示,“我覺得每個家庭都應當準備氰~化~鉀,如果我得了癌症,就立即吃下去,我不能接受自己成爲折磨親人的那個癌症患者。”
“周經理,好消息啊。”
一個二十三四歲模樣的年輕人快步向周海走來,將手中的手機遞給周海,“張偉在諾貝爾獎晚宴上宣佈,他已經研製出了治療癌症的基因注射~液,這種藥物很快就會進行臨牀試驗,伯父的病很快就可以治癒了。”
“趕緊給我!”
周海迫不及待的從年輕人手上接過手機,點開新聞視頻。
“觀衆朋友們,下面是一則激動人心的新聞報道。昨天,張偉博士在諾貝爾獎晚宴上,宣佈攻克癌症這一世界性難題,並且將很快進行臨牀試驗。這標誌着我國醫療事業取得了長足進步。從此以後,癌症將不再等於絕症,它將像已被攻克的艾滋病一樣,輕輕鬆鬆就能治好。”
畫面一轉,張偉出現在了屏幕中,只見張偉開口說道,“各位,不好意思,剛纔有一件事忘了宣佈,我已經研製出了治療癌症的基因注射~液,這種藥物很快就會進行臨牀試驗。”
“真的?這是真的!”
周海激動的差點哭了出來,堅持了這麼久,終於等來了光明,良久,他纔回過神來,將手機還給了對方,然後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機,跟領導打電話請假,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家中,親自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父母。
走出大樓的剎那,周海感受着那和煦的陽光,只覺這世界無比美好。
他在心中暗道,“張博士,感謝你!”
此時此刻,有無數人懷着和周海一樣的想法。
網絡上,有很多癌症患者、家屬以及有過類似經歷的人,在討論這件事。
“從張偉在10月份的發佈會上宣佈要將世紀級別的絕症一一攻克,我就在等待這一天了,幸好還來得及!”
“雖然還沒有進行臨牀試驗,但是我相信臨牀試驗一定會取得成功,畢竟他是張偉,而且已經成功攻克了艾滋病。”
“張偉功德無量啊,我相信那些經歷過絕望的患者在治癒後,會願意用任何他們能做到的方式來感謝張偉和未來科技公司,哪怕是跪在公司門前跪上幾天幾夜。”
“是啊,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也無法明白癌症的可怕。癌症爲什麼叫衆病之王,爲什麼叫絕症?不止是無法治癒的簡單字面意識,那種日~日夜夜被生理、心理共同折磨的痛苦與絕望,沒有經歷過的人真的很難想象。這也是爲什麼有不少癌症患者願意傾家蕩產去嘗試新療法,他們只爲獲得一個機會,哪怕機率微乎其微。”
“這種病,不單是對患者的折磨,也是對家庭的折磨,有多少家庭因此而傾家蕩產?甚至有很多患者爲了不連累家裡,最終選擇了自殺。我一個姨父生了肺癌,醫生說沒啥治了,就整天睡在家裡,他呼吸很困難,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結果有一天我姨媽帶着孩子出去了,回家後發現他居然自己爬到了2樓,用放在2樓的一把長刀捅死了自己——那麼虛弱的一個人,要有多大的死的決心才死得成啊!”
“看樓上提起傾家蕩產,我不得不說一句,爲癌症傾家蕩產,既是天災,也有‘人禍’。由於癌症治療費用昂貴,少則幾萬元,多則上百萬元。因此,癌症患者一直是各大醫院爭相搶奪的“肥肉”,甚至醫院內部各科室之間也展開搶奪癌症患者的爭鬥。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掙錢。在某些醫院,一些醫務人員利用患者“有1%希望也要做100%努力”的心理大做文章,借癌症狠撈,推薦高價藥、進口藥,讓患者多掏錢,最後卻得不到相應的回報。
更可恨的是,打開電視機、收音機,翻開報紙雜誌,各種治療腫~瘤的廣告可謂鋪天蓋地,它們都或明或暗、信誓旦旦地宣稱,可以治療各種癌症,這些產品或是祖傳秘方,或是某某“腫~瘤專家多年臨牀結晶”,或是經高科技提煉的新產品。這些虛假廣告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張偉肯定不會這樣的,從他低價出售治療艾滋病的‘未來1號基因注射~液’就可以看出來,他是真正有大慈悲的人,對這種救命藥,他肯定會繼續低價出售的。像他這樣富有同情心和愛心的大善人,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已經很少見了,我建議大家以後多買點未來科技公司的產品,這也是我們能回報他的唯一方式。”
“哎……要是張偉能早幾個月發明這種藥物就好了,我爺爺就不會離我而去了。”
“這是我今年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希望能儘快進行臨牀試驗,然後快點上市銷售!”
“AA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