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過去?”黃有糧拿着電話發愣,再仔細聽一下,陳興早就掛了電話,擡手看了下時間,還沒全回過神來的黃有糧撒開腳丫子就往外走,腦袋裡滿是大大的問號,陳興沒頭沒腦的打電話讓他立刻到長途汽車站,發生了什麼大事不成?
想到市裡幾個汽車站的狀況,黃有糧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作爲局長,下面人在做什麼,他比誰都清楚,不是受矇蔽,而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是默許,下面的罰款,有一部分還得交到市局來,可以說市公安局在望山市所有機關部門裡能夠成爲比較有錢的部門之一,很大一部分都歸屬於這些罰款。
黃有糧知道亂扣車罰款的現象在幾個汽車站尤爲嚴重,市區雖然也有,但沒有像汽車站裡那麼過分,上次陳興的車子也就是在長途汽車站被扣了,此刻陳興讓他到長途汽車站,黃有糧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事了,但如果陳興到長途汽車站去走訪,很顯然,對方有可能已經看到了那些協警隨意扣車罰款的現象依然存在。
黃有糧上了車,吩咐着司機快點開到汽車站,腦袋裡已經在想着怎麼應付陳興的說辭,手上也沒閒着,打電話讓下面的人趕緊查一下,看長途汽車站那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作爲市局局長,黃有糧要知道第一手消息比誰都快,車子還沒開出去幾分鐘,黃有糧就已經得到了彙報,長途汽車站那邊,剛剛發生了一起車禍,具體的情況卻是暫時不清楚。
“車禍?”黃有糧接完電話就皺起了眉頭,陳興打電話叫他過去,總不至於跟車禍有關係吧,陳興堂堂一個市委書記,就算是發生了一起車禍,也不至於讓他這個市委一把手大驚小怪吧。
望山市區不大,從市公安局到長途汽車站慢慢開也就十幾二十分鐘的路程,黃有糧讓司機儘量開快,到了汽車站之後,也才堪堪十分鐘多點,除了見到路邊還有些在圍觀的人,黃有糧很快就在車禍現場旁邊看到了陳興。
“陳書記。”黃有糧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恭敬的喊了一聲,起碼錶面上是恭敬的。
“黃副市長,眼前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嗎。”陳興面無表情的看了黃有糧一眼。
“是發生了車禍嗎?”黃有糧轉頭看了看,這才裝作疑惑的問道。
“是車禍,看來黃副市長剛纔過來也還沒了解到情況,你可以先向在場的交警瞭解一下。”陳興冷哼了一聲。
黃有糧一怔,不動聲色的看了陳興一眼,聽着陳興的口氣就不對,黃有糧嗅出了些不妙的味道出來。
黃有糧還沒招手叫喊人過來,邊上那名剛剛瞪過陳興的交警已經嚇得兩腿打顫了,正往邊上躲着,剛纔只是覺得有點眼熟,現在卻是認出來了,不是市委書記陳興是誰?上次出了攔陳興車子罰款那檔子事,整個市公安系統可都讓他們好好‘學習反省了’,不過並不是反省罰款的事,而是反省眼珠子不夠亮,上頭要求所有人都要仔細記住陳興的樣子,誰下次再出簍子就找誰的麻煩,當時很多人都沒放在心上,誰會以爲一個高高在上的市委書記會沒事跑到街道上來,再說了,領導出來,身旁都是前呼後擁的跟着一大幫人,要到哪視察,上面也總會提前通知下來,哪有那麼容易再次撞見陳興。
這之前不上心,現在卻是想哭都沒地方哭去了,那名交警悄然的要往邊上躲去,生怕被陳興看到,可怕什麼就偏來什麼,他還沒躲到那些協警當中去,就見大局長黃有糧衝他招着手。
交警欲哭無淚的走上來,臉上還不敢哭喪着一張臉,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局長。”喊完黃有糧,也不敢看陳興,就當做是沒認出來。
“這車禍是怎麼回事。”黃有糧擰着眉頭,陳興口氣不善,不知道在陳興要做什麼文章,黃有糧心情也好不到哪去,這位新來的陳書記,讓他和張立行這些本地的幹部頗爲警惕。
“局長,是…是……”說話的交警結巴着,愣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小心的看了一旁的陳興,陳興剛纔就在旁邊看着,他知道自個說謊的下場,很有可能連那錢進寶的車牌號,陳興都記下來了。
“連話都不會說了是嗎。”黃有糧輕斥了一句,看到自個手下的人這副熊樣,他都覺得丟人。
“局長,死者違規橫穿馬路被車子給撞了。”交警被黃有糧斥責了一下,說話都利索了起來。
“那輛車子的車主是誰。”陳興寒着臉,“別跟我說你不認識。”
黃有糧聞言一愣,沒想到陳興會突然插話,悄然看了下陳興的臉色,黃有糧這才又看向那名交警,見對方吞吞吐吐的,黃有糧很快就知道問題可能就出在那肇事司機身上了。
“那跑車的車主是錢進寶。”交警被陳興一看,心頭就一顫,不敢隱瞞什麼,答道。
“錢進寶?”陳興神色疑惑的看向黃有糧,眼前這名交警既然連名帶姓的說了出來,那很有可能黃有糧也是知道這人的。
“黃副市長,你認識這人嗎。”陳興見黃有糧沉默,神色凌厲的問道。
“陳書記,那錢進寶是新城集團董事長錢新來的兒子。”黃有糧面無表情的回答着,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明顯的感情傾向來,也不多說什麼話,被陳興給親眼撞見了事故發生,黃有糧知道這會幫錢進寶說話不見得就明智。
“新城集團。”陳興唸叨着這四個字,不知道在想着什麼,望山三大害,新城集團又一次以不光鮮的形象進入他的視野,儘管對方說的錢進寶只是錢新來的兒子,並不能因此就代表新城集團什麼,但陳興此時已經新城集團有了初步的壞印象。
“那名傷者呢,被送到醫院搶救了嗎。”黃有糧打破沉默的氣氛,問道。
“局長,那名傷者當場死亡了,現在被送到醫院太平間去,已經聯繫家屬了。”交警老老實實的答道。
“死了?”黃有糧暗道不妙,事情比他想的還糟糕,如果只是重傷,或許用錢還能解決,反正錢新來也不缺錢,現在死了人了,陳興又在現場,看來錢新來那寶貝兒子有麻煩了。
“黃副市長,今天的事故,我是旁觀者之一,作爲市委領導,又是旁觀者,我提兩點要求,第一,我要求看到一份客觀公正,實事求是的事故鑑定報告;第二,依法嚴懲肇事者,絕不容許任何人凌駕於法律之上。”陳興說到最後,語氣森然。
末了,陳興再次補充了一句,“這件事,我會關注到底。”
陳興說完,目光從黃有糧臉上掃過,轉身離開。
馬路上的車子依舊在行駛着,交通儘管受到了些影響,但車子依然能通過,黃有糧站在原地,耳旁充斥着刺耳的喇叭聲,黃有糧恍然未聞,只是看着陳興離去的背影,眉頭愈擰愈緊,今天除了這起車禍,陳興還都看到了些什麼?黃有糧相信陳興不會吃飽了沒事跑車站來,很顯然,陳興是有目的而來,意外而發的車禍只不過是讓陳興碰巧撞見而已,所以陳興今天過來應該是爲了別的事。
不遠處有很多協警,黃有糧深知是什麼原因,幾個汽車站裡也都這樣,扣車罰款的事,都是讓協警去幹,這是市局默許的並且暗中要求這樣做的,因爲這是爲了事後有推脫的理由,正如同他上次向陳興彙報那般,聘用的協警素質不高,法制觀念淡薄,隨便亂來,這種說辭固然不會讓人相信第二次,但他們依然可以這樣說。
剛纔陳興只提了車禍,沒說別的事,黃有糧意識到了今天真正的事,被陳興隱瞞了。
拿出電話,給錢新來打了過去,這起車禍,是對方那寶貝兒子惹的禍,先讓對方自個頭疼去。
上午快十一點的時候,陳興纔回到了市委辦公室,陳俊寧依然等在外面,陳興看到對方,也纔想起今天上午讓對方過來的事。
“書記,市國資委副主任陳俊寧一大早就過來等您了。”黃江華彙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