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要不通知一下童書記?”寧雙淇的秘書林立斌突然道,他口中的童書記是市委書記童白巖。
“先看看他們是來幹什麼的。”寧雙淇揮了揮手,否定了秘書的建議。
“來者不善吶。”眯着眼注視着前方,寧雙淇又喃喃自語的說着。
林立斌識趣的沒接話,他知道領導擔心什麼,作爲寧雙淇的心腹秘書,他這心裡同樣是七上八下的,巡視組來北青他們是知道的,但沒想到會這麼快到雲田來,眼下不知道什麼事的他們自然沒辦法踏實,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肯定不可能是衝着寧雙淇來的,真要是自家領導要出事,也不可能先打電話過來。
“來了,應該是他們了。”林立斌看到陳興一行人從車上下來後快步走進來,行色匆匆,已經猜測着就是他們要等的巡視組的人。
寧雙淇不認識陳興,但他卻是能認出陳興,剛剛陳興在電話裡自報家門後,他自個在掛電話後稍微瞭解一下就知道陳興是何許人也,這會看到陳興後,寧雙淇主動迎了上去。
“陳組長,幸會。”寧雙淇伸出手同陳興握着,滿臉笑容。
“幸會。”陳興微笑着點頭,審視着眼前這個同樣在他們調查範圍的雲田市政府一把手,陳興知道自己做的這個決定有些冒險,但凡事有利有弊,這件事,何嘗不是一個試探和觀察寧雙淇的機會。
“寧市長,今天我們過來,是有事需要你們市裡配合和協助。”陳興直奔主題,說着話,他也公事公辦拿出了自己的證件遞給了寧雙淇。
寧雙淇不動聲色的接過陳興的證件看了一眼,儘管心裡並沒有懷疑陳興一行的真實身份,但此刻看到證件上那巡視組幾個字眼,寧雙淇心頭仍是顫動了一下。
“陳組長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和協助的請說。”寧雙淇將證件還給了陳興,肅然道。
“第一,請寧市長以市政府的名義通知李保關到市裡來;第二,讓公安機關幫忙協助搜尋李保關兒子李相達的下落。”
陳興沒有廢話,直接說道,目光悄然凝視着寧雙淇。
寧雙淇有片刻的失神,見陳興正盯着他看,寧雙淇很快就掩飾着自己的失態,態度乾脆的點頭應着,“好,我馬上讓人通知李保關過來。”
寧雙淇說着,轉頭對秘書林立斌道,“小林,你立刻讓辦公室通知李保關過來,就說我找他。”
寧雙淇說完,目光在陳興幾人身上轉了一圈,“陳組長,我看你們幾位還是先到我辦公室等候,站在這裡也不是一回事。”
陳興點了點頭,沒有拒絕寧雙淇的提議,畢竟他們一行人站在這裡也容易引人注目。
“陳組長,您得讓寧市長的人當咱們的面打電話。”江海軍湊到陳興耳旁,低聲說了一句。
陳興聞言一怔,心裡緊了一下,暗道自己險些就出現失誤了,他對紀檢工作的不熟悉這時候無疑就體現了出來。
“寧市長,麻煩你讓這位同志就在這打個電話。”陳興突然道。
寧雙淇愣了一下,旋即點着頭,“好,好。”
迴應完陳興,寧雙淇立刻將已經走到一旁準備打電話的林立斌叫了過來,讓林立斌就在這打電話,交代完才轉頭朝陳興笑笑。
“寧市長,還有李保關兒子的事,還請您立刻通知公安機關,時間緊迫。”陳興這會提醒道,生怕時間耽擱一長,李相達就跑遠了。
“好,這事我現在就給市局的程全局長打個電話。”寧雙淇點頭應道,拿起電話,寧雙淇在陳興面前徑直撥通了市公安局局長程全的電話,按着陳興的要求交代了下去。
電話那頭的程全顯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疑惑的問着什麼事,寧雙淇瞥了陳興一眼,乾咳了一聲,“程全同志,這事你先去辦就是,回頭我會給你解釋。”
打完電話,寧雙淇將手機收了起來,目光同陳興對視了一眼,寧雙淇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此時的他,心情並不輕鬆。
幾人坐電梯上了寧雙淇位於八樓的辦公室,寧雙淇招呼着陳興幾人坐下,自個也在陳興對面坐下,眼神不時的從陳興臉上掠過,寧雙淇略顯沉默,他這會並不知道該張口說些什麼,冒昧的開口問李保關有什麼問題顯然也不行,按他的瞭解,陳興幾人如果真是因爲辦案過來,還直接找上他這個市長,總要跟他通報一下情況纔對,但陳興並沒有主動說的意思,寧雙淇也無法開口去問。
“陳組長,你們過來的事,我看是否通知一下童書記?”寧雙淇沉默了片刻,眼珠子轉了一下,說道。
“嗯,也好。”陳興點頭同意,不知會一下一把手也說不過去,剛剛他做出決定十分倉促,顯然也有點考慮不周。
寧雙淇獲得陳興同意,就又拿出手機給市委書記童白巖打了過去,之所以想着要通知童白巖,並不是他那麼好心想及時告知童白巖,而是寧雙淇想將童白巖叫過來攪渾水,好試探陳興。
城關區,李保關坐在車裡,緊緊的皺着眉頭,神色陰沉,此刻,他所乘坐的車子並沒有在走,而是停在路邊,是他讓司機將車子停下。
陰沉的臉色略顯蒼白,李保關此時在猶豫和恐懼中掙扎和矛盾着,接到兒子的電話,他第一時間就從辦公室裡出來,誰知道在半路就接到了寧雙淇秘書林立斌打來的電話,說是寧雙淇找他。
李保關同林立斌私下關係還算可以,平日裡也沒少給林立斌好處,剛剛聽到林立斌說寧雙淇找他,李保關本是習慣性的打聽一下是什麼事,以往林立斌都直接給他說了,剛纔卻是一問三不知,聲音也很嚴肅,還讓他立刻過去,這讓李保關立刻警覺了起來,兒子纔打電話說巡視組的人找到他頭上去了,要抓他,說是協助調查,這隔一小會的功夫,寧雙淇就要找他,而且還有些反常,這由不得李保關不警惕。
下意識的拿起一根菸點了起來,李保關的手有些顫抖,隱隱預感到自己這一去市裡恐怕就回不來了,李保關猶豫着自己到底該不該去。
拿出手機,李保關撥通了兒子的號碼。
“爸,你到哪了?”電話一通,李相達的聲音傳了過來。
“剛剛接到市裡的電話,讓我馬上到市裡去,說是寧市長找我。”李保關深吸了口煙,作爲一個常務副區長,李保關此時顯得恐懼和無助,他不知道‘災難’怎麼就突然降臨到自己身上,但他多麼希望有人能助他躲過這一難關,只不過這興許只是奢望,他此刻只想着將老婆兒子保住。
李相達顯然注意到了父親的反常,也很快猜到可能會發生什麼,這時候躲在郊外不知所措的他有些歇斯底里,“爸,這時候你還去市裡幹嘛,去了肯定就回不來了。”
“如果不去,又能怎麼辦?”李保關苦笑了一下。
電話裡沉默了下來,李相達在這一瞬間說不出話來了,父親一句怎麼辦擊中他心頭最脆弱的地方,是啊,平常他們看着地位顯赫,風光無比,但那些都是來自權力帶來的光環,但父親的權力來自哪裡?
面對能授予他父親權力的組織,他們顯得渺小而又不堪一擊。
“小達,你打電話給你媽,你們一塊走吧,越快越好。”李保關這時候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走?能走到哪去?”李相達自嘲的笑了起來,“爸,咱們雲田不比沿海,弄個船就能偷渡出去,我現在和我媽跑,根本就來不及了。”
“如果你們不走,咱們這一家子估計都得進去了。”李保關痛苦道,這時候的他,也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爸,你要是有事,寧雙淇也不會好過,他難道能眼睜睜的看着你見死不救嗎?”李相達急道,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李保關聽到兒子的話,苦澀的笑着,指望寧雙淇伸手拉他一把,比指望母豬上樹還不靠譜,在體制裡摸爬了這麼多年,他比誰都清楚人心的險惡。
想着自己手上有寧雙淇的把柄,李保關咬了咬牙,然道真的要賭一把,孤注一擲嗎?
陳興和江海軍幾人在寧雙淇辦公室等着,時間一分一秒過着,寧雙淇在給市委書記童白巖打電話後,也略顯沉默的坐下。
“從城關區政府到這裡要多久?”陳興看了下時間,問道。
“如果不堵車,大概十五分鐘左右就能到。”寧雙淇回答道。
陳興聞言,微微點了點頭,十五分鐘的時間,一晃也就過去了。
簡單的一問一答後,辦公室再次陷入了沉寂,陳興和寧雙淇是第一次見面,之前素不相識,此刻也沒什麼好寒暄的,此情此景下,陳興也沒心情閒聊,而反觀寧雙淇,表面平靜的他,心情卻是壓抑得很,也不敢貿然開口試探什麼。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童白巖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他就在對面棟辦公樓辦公,過來就是一會的功夫,這會象徵性的敲了下門,童白巖徑直推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