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則良說出這話時,一臉的苦澀,如果不是沒辦法,他也不會將陳興請來,而在陳興面前承認目前已經沒啥辦法,更是很沒面子的事,難免讓人認爲他沒有能力,但眼下的局面他卻不得不主動尋求幫助,而望山市紀檢系統的人,又讓他不敢輕信,但要從外面調人,卻又沒有任何作用,因爲眼下不是他們人手不夠的問題,而是在望山,感覺這裡就像被人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針扎不進,水潑不進,好不容易有個突破口,又被掐斷了。
“本地的紀檢系統嗎。”陳興眉頭微皺着,喃喃自語着,他的腦子裡在想着在望山工作時同孫文寧的接觸,對方是市檢察長,而陳興對孫文寧其實印象不深,對方給他的感覺就是話不多,謹言慎行,而因爲檢察院並沒有直接對市委負責,再加上陳興在望山工作的時間也不算長,所以他對孫文寧的瞭解很是有限。
此刻申則良希望從望山市內部着手,陳興第一個就將孫文寧排除了,因爲對孫文寧不瞭解,陳興自然不敢貿然找他。
至於市紀委,陳興想到他臨走前不久纔剛調到望山的黃晉成,臉上眉頭依然緊擰着,目前望山市紀委的負責人還是黃晉成,也恰恰是這個人,讓他更不瞭解,原先接替李彥培的張萬山是他從省裡請來的援兵,結果張萬山因爲兒子的事被人拿來做文章而不得不調走,新來的黃晉成讓他一點譜都沒有。
“陳興,是不是不好辦?”申則良看到陳興的臉色,大概猜到了什麼,苦笑道。
“是有點不好辦,這望山市的局面,還跟我走之前一樣,撲朔迷離,我都不知道誰好誰壞了。”陳興搖頭苦笑,此刻的他,也想到了李開山,這個接任他擔任望山市一把手的人,陳興此時也不敢相信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望山市的問題是由來已久了,我們來之前,接到的匿名舉報信就整整裝滿了一箱子了。”
申則良說着話,陳興此時卻是有點走神了,在反覆想着紀檢系統時,陳興陡然想到了李彥培的女兒還有顧盼男,兩人都在檢察院,也許能提供什麼幫助呢。
一想到顧盼男,陳興就有些頭大,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嫁了沒有,當初陳興能隱隱感覺到對方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情意,只不過陳興不想再多招惹女人,也只是將對方當成一個能說話聊天的朋友,眼下如果想找對方幫忙,難免又要碰面了,就是不知道對方肯不肯幫,畢竟這種事有風險,之前在雲田,於立婷的遭遇就說明了一切。
“則良,這樣吧,晚上我先約個朋友出來見面,先看看能不能幫忙。”
尋思了一下,陳興打定主意先約顧盼男出來,至於李彥培的女兒李穎,陳興覺得對方的身份有些敏感,指不定還有人在留意李穎,不敢貿然約她。
陳興沒有和申則良一塊回調查組駐地,這也是兩人在車上商量後的結果,望山市的情況很複雜,難保調查組的駐地不會被人盯梢,陳興不想讓人知道他回到望山,所以只能儘量避開一些耳目,而根據申則良現在所說的情況,陳興更是斷定調查組的駐地被人24小時盯着了,這也讓他決定不跟申則良回賓館駐地。
和申則良最後聊了幾句後,陳興在中途下了車,看了下時間,下午四點多,陳興尋思着顧盼男這會還在上班,沒急着給對方打電話,想了想,給顧盼男發了條短信。
發完短信,陳興沒有選擇去哪個地方,而是在街道隨意逛了起來,這是他工作過一年的地方,儘管算不上對望山市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但對這座城市,陳興也一點都不陌生,他的腦海裡,甚至還清晰的記得望山市市區的規劃圖,那是市裡重新規劃後準備重點建設的幾個區域,陳興也曾經想過大幹一場,只可惜剛開了個頭就走人了。
走在街道上,看着市區的街道並沒什麼變化,陳興輕嘆了口氣,這一年來,他對望山仍時有關注,知道望山去年依然排在全省最後一名,經濟增長乏力的望山,似乎也始終找不到適合自己的發展道路,一直都在全省負責墊底。
想着李開山這個人,陳興下意識的皺着眉頭,當初他離任前向上面推薦了李開山,那時候他並不覺得上面會採納他的意見,這是象徵性的問一下他,所以在沒人可推的情況下,陳興也就推薦了李開山,沒有想到最終真是李開山接替了書記一職,這讓陳興既驚訝又鬆了口氣,在他看來,李開山接替了他的位置,也總比別人好。
而內心深處,陳興對李開山的觀感其實是十分複雜的,李開山是個什麼樣的人,陳興始終捉摸不透。
在街道上靜靜的望着,腦袋裡不時的回想着望山市的一些人和事,陳興心情複雜,這座城市現在已經和他無關,這裡是好是壞也輪不到他操心,但心裡總是有一股難言的惆悵。
陳興試圖在心裡找出內心深處這種情緒的根源,思來想去,陳興也只能將之歸結爲內心深處的那股不甘心在作祟,或許在這座城市,他碰到了工作以來最大的挫折,重重的跌了一跤,所以這讓他對這座城市格外的難以釋懷。
口袋裡手機的震動聲拉回了陳興的思緒,拿出手機,見是顧盼男回的短信,陳興便點開來看。
陳興剛剛給對方發的短信就兩個字,‘在忙?’
而這會,顧盼男回道,‘嗯,剛剛在忙,陳書記,不好意思,沒及時回您。’
顧盼男回的話裡帶着些許客套,又有一些陌生的距離感,陳興看着短信發愣了一會,心裡突然有些感慨,一年沒聯繫,對方那種淡淡的距離感他完全能感受得出來,不過想想也對,他原先就刻意跟人家保持距離,只是當成朋友對待,這會還能指望人家有啥特別的反應嗎?
搖了搖頭,陳興平復了下心情,又發了過去,‘晚上有空一起吃個飯嗎?’
‘你在望山?’
市檢察院,手機這頭的顧盼男此刻幾乎打翻自己桌上的水杯,在回覆陳興的短信時,顧盼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手機屏幕,心潮起伏,看到陳興最終回覆了肯定的短信時,顧盼男臉色隱有幾分潮紅,那是因爲激動所致。
陳興不知道顧盼男的激動,在收到顧盼男回覆說有空時,陳興心情也頗爲不錯,和對方約了地方後,陳興也不急,繼續在望山街頭逛了起來。
兩人約在六點半吃飯,在市區一家不起眼的飯店,地點是陳興讓顧盼男定的,唯一的要求就是普通,不會惹人注意,所以顧盼男也就定了一家,陳興聽了後不知道地方,在顧盼男說了具體在哪條街後,陳興才大致清楚了位置。
望山市區並不大,和沿海一些發達城市比起來,望山市作爲一個地級市,它的市區甚至還不如人家一些縣級市的市區來得大和熱鬧。
陳興在街道隨意的逛着,打算快六點時再打車過去,因爲顧盼男說的那家飯店離他現在的位置並不遠,待會打車過去也就是幾分鐘的事。
陳興在走着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旁邊一家咖啡廳有個女人在看到他後,有短暫的失神,甚至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隔着玻璃反覆看了陳興好幾眼後,女子神色有些激動,但臉上又有些不敢確定。
“楊紅,你咋了?”女子對面的同伴奇怪的看了楊紅一眼,順着楊紅的目光往外看時,因爲陳興的身影已經被人擋住,她並沒有看到陳興。
“瑜萱,沒啥事。”楊紅搖了搖頭,瞥了趙瑜萱一眼,很快就平靜下來。
“沒事纔怪,看你剛纔突然魂不守舍的樣子,眼睛盯着窗外直瞅,要不是看到啥了,鬼才相信你會那樣。”趙瑜萱笑罵。
“真的沒有,剛剛是看到一個人像以前的一位老朋友,所以有點失神。”楊紅笑了笑,並不想和趙瑜萱說剛剛看到的人很像陳興,甚至有可能是陳興,她不信天底下有兩個人能真的長得那麼像。
趙瑜萱現如今是市火炬工業區的工委書記,正處級幹部,而火炬工業區就是由原來的製造業加工區改名而來,當初趙瑜萱是經過孫英推薦,獲得了陳興的認同後才負責籌備製造業加工區,可以說,趙瑜萱是市裡唯一一個既能讓陳興滿意,又不引起本地派幹部抵制的人,這除了得益於趙瑜萱的女性幹部優勢,也跟其是出自孫英門下有關係,陳興走了,孫英依然是市委副書記,所以現在的趙瑜萱,仍能坐穩工業區一把手的位置。
趙瑜萱自然也能認出陳興,只可惜她剛剛並沒有注意看到。
此刻,楊紅在應付完趙瑜萱後,頗有些心不在焉的和趙瑜萱聊了一會後,就藉口公司有點事和趙瑜萱匆忙告別。
和趙瑜萱分開了,楊紅這才急急忙忙的拿出手機給陳興打過去,陳興的號碼一直沒變,她也一直存着,但過去這一年,她始終不敢主動聯繫陳興,而陳興似乎也有意淡忘他們之間的關係,這更讓楊紅不敢隨便給陳興打電話,儘管選擇跟陳興在一起有出於個人利益的考慮,但她骨子裡也不是一個喜歡死纏爛打的人,如果陳興真的有意淡化彼此的關係,楊紅也會識趣的不去打擾,但剛剛看到的人太像陳興了,這讓楊紅忍不住給陳興打電話,她只想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陳興來望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