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興點頭,劉安定神色振奮,朝後邊的男子使了個眼色。對方見狀。立刻就明白過來,走到旁邊放風,防止有人靠近。
陳興看到劉安定的舉動,又往後邊看了看。眼裡閃過一道光芒,對眼前的劉安定又多了幾分興趣。
“陳市長,不知道您對江汽是什麼看法?”劉安定鄭重的問道。
“我對江汽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自己的看法。”陳興淡然道。
陳興的話讓劉安定一愣,一時有些沒明白陳興的意思。仔細想了一下,劉安定若有所思的看了陳興一眼。隱約明白陳興的意思,陳興指的是如果連他們自己都對江汽沒信心,那江汽就真的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陳市長,我覺得江汽還大有可爲。”大致猜明白了陳興的意思。劉安定首先就要表明自己對江汽的信心。
“是嗎?據我所知,江汽年年虧損,資不抵債。這樣的江汽還大有可爲?”陳興看着劉安定。
“陳市長。江汽現在雖然虧損,但如果好好經營,絕對是能扭虧爲盈的。”
“好好經營?照你的意思,江汽現在的管理層沒有好好經營了?”
陳興這一反問,劉安定才猛然驚覺自己話裡的漏洞,儘管他很想點頭說事實就是如此,集團的主要管理者尸位素餐,甚至變相的拿國家的財政補貼爲自己輸送個人利益,以至於江汽一步步淪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但這種話他沒法在此刻說出來,作爲江汽的副總經理,他本身也是管理層的領導之一,如果點頭承認,那等於也是把他自己也包括進去。
其實就算真把自個也算進去,劉安定也是不在乎的,他只在乎陳興能否聽得進他的話,所以他在這種時候更不能給陳興留下搬弄是非的印象,因此,對集團的主要領導者,劉安定不想在這時候去說他們的是非,正所謂說人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劉安定沒必要在此刻背後去評判陳建設等人的是非。
心思電轉間,劉安定很快就回答道,“陳市長,我不是那個意思,江汽管理層的經營能力,我沒資格多做點評,畢竟我自己也是管理層的領導之一,江汽現在這個情況,我也有一份責任。今晚我找您談,只想說說江汽的現狀和未來。”
“嗯,你說。”陳興瞥了劉安定一眼,甭管是不是真有責任,對方這份不推卸的態度最起碼不會讓他反感。
“陳市長,江汽現在其實有盈利的,特別是停掉整車生產業務之後,江汽現在的主營業務是承接汽車配件生產,在這一塊上,江汽並沒有虧損,並且還有利潤。”
劉安定說着話,看了看陳興的臉色,見陳興做出一副傾聽狀,劉安定頗爲鼓舞,接着道,“陳市長,江汽現在的情況,只要做好主營業務,砍掉不必要的項目和支出,完全能夠自給自足,不需要市裡的撥款。”
“市裡每年給江汽幾個億,而這些錢還不夠應付江汽的虧損,以至於江汽連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去,你現在說江汽能夠自給自足,你覺得這話我該信嗎?”陳興目光閃動,如果江汽真的像劉安定說的能夠自給自足,那市裡每年的幾個億的補貼被花到哪裡去了?而即便是市裡每年給了江汽幾個億的補貼,江汽依然到了連工人工資都發不出去的地步,這裡頭的巨大資金窟窿又是怎麼產生的?
“陳市長要是不信,派人好好查一下江汽的財務報表,仔細瞭解一下一線的生產情況,相信陳市長就會有一個大概的認識。”劉安定道。
劉安定的話讓陳興微微一怔,查江汽的財務?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劉安定,陳興隱隱有預感,劉安定找自己,恐怕重點就是最後這一句,對方這一句話裡,更是隱隱有所暗示,是想告訴自己什麼?想說江汽有財政腐敗嗎?
“劉總,你剛纔說江汽能夠盈利,不過你指的是江汽的汽車配件生產業務,但不論省裡還是市裡,對江汽的定位都是大型汽車生產製造公司,而不是單純的配件生產商,如果江汽只是生產汽車配件,你覺得江汽還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嗎?”短暫的思考之後,陳興目光灼灼的盯着劉安定,“在江城,達到一定規模的汽車配件生產公司也有好幾家,江汽要是以後也只能那樣,我想江汽作爲一家廳級國企,它的規格和地位都應該重新審視,省裡和市裡也沒必要把江汽視爲汽車工業發展戰略裡的重要一環。”
“陳市長,江汽以前是靠生產小微麪包車起家,早幾年前就因爲市場競爭的關係而被淘汰,現在江汽的整車生產車間也都已經停了兩三年了,目前想要重啓整車生產業務根本不可能,省裡要把江汽定位爲汽車工業的重要引擎,除非引進外部資本,和國外大型汽車公司合作,否則以江汽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最起碼在短期的幾年內是不可能的。”劉安定嚴肅道。
劉安定說着,猶豫了一下,仍是補充了一句,“我想不管是省裡還是市裡都沒那個耐心等個幾年,特別是幾年以後依然是個未知數。”
劉安定的話不得不說是句句見血,陳興清楚,別說是市裡,恐怕省裡都沒那個耐心再等個幾年,而且還是一個幾年以後仍然是未知數的幾年。
想到這,陳興眉頭微微皺起,他不知道陳建設到底是如何給省裡畫一張大餅的,周志明就算是再怎麼偏袒陳建設,陳興相信周志明到了那個位置上,也不會任由那麼多的國家撥款年復一年的打水漂,而周志明既然將江汽作爲省裡汽車工業戰略的重要引擎,那麼,他對江汽的信心又是從何而來?是陳建設空口白牙的給他畫了一張大餅,又或者是周志明並不在乎結果?
陳興深思着,江汽的問題,現在成了擺在他面前的一個難題,他不想再給江汽撥款,但江汽現在欠薪嚴重,工人們的正常訴求如果得不到滿足,早晚會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而周志明同樣在省裡面對他虎視眈眈,隨時都會利用這件事對他發難,陳興必須妥善解決好這件事。
從江汽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陳興和劉安定談了一個多小時,至於最後陳興對江汽的態度是什麼,陳興依然沒有表態,留給劉安定的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陳興離開了,劉安定還在原地呆着,晚上有這樣一個和陳興私下接觸的機會,劉安定很是振奮,一個小時的長談,他也把自己該說的都說了,能對陳興產生什麼樣的效果,這已經不是劉安定所能決定的了,盡人事,聽天命,劉安定已經做了該做的。
“劉總,你說這陳市長靠譜嗎?”剛纔在放風的男子走了上來。
“呵呵,靠不靠譜不是我們能說的,反正咱們把該做的都做了,也沒啥遺憾了。”劉安定搖了搖頭,“對了,遠竺,今晚這事可別說出去,不要讓人知道陳市長來過咱們工廠。”
“劉總,放心吧,我知道輕重。”男子點頭道。
兩人在談論陳興,回去的車上,陳興同樣在談論劉安定,“小於,剛剛的談話你也都聽到了,你對這個劉安定的印象怎麼樣?”
“說話挺謹慎的一個人,剛剛您問他的幾個問題,他都是字斟字酌的回答。”於致遠道。
“看起來是謹慎,不過也是膽兒挺大的一個人。”陳興微微一笑,如果真的只是謹慎,對方就不會跟他有這一次會面。
想了想,陳興又道,“小於,你回頭幫我多瞭解一下劉安定這個人,及時給我反饋。”
“好。”於致遠點頭,心裡一凜,心想劉安定剛剛說的那些話終究還是對陳興產生影響了,就是不知道陳興會以怎樣的方式介入江汽的問題。
車子回到江城賓館,陳興上樓後,於致遠和苗袁亮兩人也都各自回去,一夜無話,第二日,陳興來到辦公室,便讓於致遠將孔正良請了過來。
“陳市長,找我有事?”孔正良上午有外出調研的安排,於致遠要是晚到一步,他就已經出去了。
“正良,針對江汽的問題,我想派個工作組進駐江汽,你覺得如何?”陳興開門見山。
“派工作組進駐江汽?”孔正良呆愣了一下,這又是哪一齣?
“不錯,派工作組進駐江汽。”陳興肯定的點頭,“江汽的問題這麼拖着肯定不行,昨天工人可以跑到省政府去,那麼,今天也有可能去,明天也有可能去,咱們難不成要時時派人盯着嗎?再者,以現在這種情況,讓江汽的管理層自個把工人盯緊了,我覺得也不現實,說句不好聽的,他們有些人估計也巴不得出點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