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這個能力?”林正英啞然一笑,“我只是從你的面相上看出了有被人下藥降的跡象,而且應該是靜香的手筆。我猜想,應該是你們以前在一起吃飯或合作時種下的。”
“什麼?”政養手中的酒杯差點掉了下來,嘴巴大張,驚得連酒也忘了嚥下去。
“不用有任何懷疑。”林正英擺了擺手,“我確定不會有錯,一旦藥降發作,嗯……那個叫宋儀的日本女人的死相,就是你的前車之鑑。”
政養猛然打了個寒噤,他終於火冒三丈了。自己一直都在極力忍讓!難怪幾次到展問天家中吃飯都會心中不安,現在想起來自己的直覺是對的。安靜香正是趁自己到她家中吃飯的機會暗算了自己,至於如何暗算,當然就是那所謂的“藥膳”了。
“你還認爲她是個本性不錯的人嗎?”林正英嘆了嘆,一看政養難看的臉色就知道他也害怕了。
政養長長吸了一口氣,苦笑:“仇恨實在太可怕了,可怕到居然讓人失去理智。”
“錯了。”林正英一臉嚴肅,“仇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缺乏寬容的心。”
政養贊同地點頭,看着林正英:“老爺子既然會這種降頭之術,不知道小子這個問題……”
“你還是怕了。”林正英啞然一笑。
“我也是人,說不怕那是假的。”政養無奈搖頭,“索性還不如給我一個痛快,如果讓我在痛苦中等待死亡,那簡直比地獄還要恐怖……”
林正英哈哈一笑,點了點頭:“正常情況下,無論是什麼降頭,被施術者種下之後,就必須由施術者親自解除。就算這降頭之術是我教的,可是每個人用藥手法輕重不同,解法自然也不同,所以我恐怕幫不上你了。”
政養大是失望。不過還是很理解地點了點頭。雖然他對降頭之術是門外漢,但是大致知道,其中的複雜程度遠遠不是外人所能瞭解的。這方面杜燁也算是半個行家,如果林正英老爺子沒辦法,他或許能找杜燁想想辦法,大不了去求安靜香,至於她答不答應,就聽天由命了。
“雖然我不能解除,不過我的兄弟倒可以試一下,成與不成,要看你的造化了。”林正英又說,“你最好別指望我去跟那丫頭說什麼軟話。”
政養苦笑:“老爺子您好像習慣了嚇唬別人,幸好我的心理素質還算過硬……”
林正英再次一笑,扭頭衝着店內叫道:“兄弟,你先出來一下。”政養自然知道他在招呼先前那個叫“奇猜”的老爺子了。
奇猜快速從裡面走了出來,而安靜香沒有一起跟出來,看來沒得到林老爺子的允許,她是不敢出來的。
“我這位老弟叫奇猜,除了擅長藥膳藥酒,真正的主行乃是藥降。我懂的那點藥降之術也是他教給我的。在沒有遇到我之前,他一直在泰國,是個泰籍華人……忘了告訴你,靜香的藥膳就是跟他學的。想你被她下了藥降,必定也是吃了她的藥膳的緣故。”林正英指着已經坐在兩人中間的奇猜,簡單介紹着。
難怪這個名字聽起來這麼彆扭,原來是這樣!政養心中一凜。難怪安靜香對藥膳如此精通,原來師從奇猜。最讓政養驚喜的是,奇猜居然最擅長藥降。
林正英先是大致跟奇猜解釋了一下政養的情形,然後看向政養:“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對藥降的瞭解並不是很多,我要跟你解釋一下。藥降,也是降頭的一種,據說發源地在中國廣西,現在反而在新馬泰廣爲流行。值得一提的是,藥降屬於所有降頭中最低級別的降頭術。但是,千萬不要因爲這只是低級別的降頭術而輕視它,事實上,藥降發揮到了極致時,破壞力不下於其他降頭術,宋儀就是個典型例子。最主要的是,擅長藥降的降頭師有一個其他降頭師無法比擬的優勢,那就是他要精通藥降,除了對所有的藥物瞭如指掌,還必須能識別其他種類的降頭,否則只能是個只會下降、不會解降的下降師,根本就不能稱爲降頭師。而我和靜香就屬於後者。”
政養點了點頭,稍微放鬆了一點。奇猜既然擅長藥降,就足可以證明對其他的降頭瞭如指掌,這樣一來,自己就很有希望了。他急忙看向奇猜:“那就麻煩老爺子您了。”
奇猜顯然對政養沒什麼惡感,笑了笑:“你放心,我如果能解決,自然就不會拒絕。不過你最好詳細說清楚你最近的情況,或者身體有沒有什麼別的反常的變化?”奇猜一臉慎重地看着政養。
政養茫然搖頭,如果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什麼明顯變化,恐怕早就發現不妙了。
“如此說來,你的藥降還處在初級階段,問題不大。這也證明了靜香雖然對你種下了藥降,卻還在猶豫着要不要催發藥降的威力。”奇猜大感欣慰。
政養稍微舒了一口氣,安靜香的本性還是不壞,至少人家還在猶豫嘛!
“我替你把脈檢查一下。”奇猜伸手捏住了政養的脈搏,開始閉目沉思檢查。
“老先生能感覺到這是什麼藥物嗎?”待奇猜收回了手,政養小心問道。
奇猜沉思片刻,緩緩地說:“你體內散發出的藥性比較緩和,如果是霸道的那種,恐怕早就發作了。所以,解決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政養大喜過望,自己今天這趟實在來得太值了。
“不過,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了。”奇猜笑了笑,“首先我需要時間來研究你體內藥物的屬性和各種藥劑劑量的輕重,這段時間你必須要配合我過來試藥……”
“試藥?”政養不是很明白。
“是的。”奇猜點了點頭,“所謂試藥,就是我要一遍一遍試着瞭解你體內藥降的各種劑量的輕重,然後得出一個準確的結果,最後對症下藥,徹底清除你體內的藥降。嗯,就好像現在西醫給病人注射青黴素一樣,需要先做皮試,目的就是要試探你的身體對這種藥物能否接受,有沒有副作用……”
政養恍然大悟,他明白這麼煩瑣的必要性。因爲在自己體內種下藥降的是安靜香,所以奇猜並不知道她如何制定的藥物配置,各種藥物的量。需要以少許自己的藥物作爲藥引,在政養體內去一次一次試探。想想藥降的複雜,奇猜的謹慎也就不奇怪了。
“其次,解除別人種下的藥降有一定的風險,你要有點心理準備。”奇猜又說,“當然,我保證不會讓你喪命,不過必要的痛楚是無法迴避的。”
政養笑了笑:“老爺子您大可放心。生孩子還要經過一番陣痛,何況是治病救人?只要能順利解除體內的藥降,不管多大的痛苦,我也能扛住。”
林正英和奇猜啞然。這小子真是個人才,這種事還能談笑自如。
“好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林正英下逐客令了。
“小子我還真有一件事情要請教。”政養猛然想起了上次在醫科大學安靜香玩的一手很詭異的秘術,他從來沒有見過,自然忍不住要好奇地追問了。
見林正英沒有反對,政養又說道:“我記得上次安靜香佈陣之時,手中拿着一個十字架的東西在操控着陣法,或許和您發丘一門有點關係。不知道老爺子您方不方便透露?”
“是不是外形看起來像一把寶劍?”林正英皺了皺眉頭,“而且當她操控奇門陣法的時候,雙手會變得蒼白、晶瑩欲滴、圓潤修長、詭異之中不乏美感、柔弱之中又顯強悍……”
“是。”政養回憶了一下,十字架本身就和寶劍外形相似,當時的確給過他這種感覺。
林正英和奇猜互相看了一眼,前者苦笑:“想不到這把劍還真讓她給煉製出來了……嗯,這是一種奇門秘術。”
“什麼秘術?”其實政養第一天見到安靜香的手時就覺得很不正常,但又不能完全證實,而且人家解釋得也很合理。他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見過,所以一直都不敢有太大膽的猜測,此刻居然能得到林正英的證實。
林正英思索片刻:“我們發丘一門,其實和摸金一門在盜墓手法上有些相似,當然,細微的區別還是很多。最主要的區別在於:摸金一門是以符防身,而我們是有印護體。但是,兩門在尋龍點砂、分金定穴上卻有點類似,而且都有着極高的造詣。和陰宅有關的所有東西我們都要懂,尤其是以風水和星象來測算墓地的位置、葬品的藏身之所,這些都需要極高的水準和修爲,也是最起碼的要求。不過,盜墓一派實在是龍蛇混雜,其中就不可避免地會有一些人去單獨修煉一些同門不知道的旁門左道秘術,這樣他們就會樹立起自己在盜墓門中屹立不倒的地位。說白了,就是一個名利雙收的誘惑。再說,盜墓一門天生就和死人打交道,沒有一技防身不可能全身而退。不論是摸金符還是發丘印,沒有高人一等的見識和修爲,是不可能單純靠它們來保命的。也正因爲這個職業的高危險性,決定了每個盜墓者都必須要具備一些不爲別人所知的秘術,以此在關鍵的時候保命。當然,這些秘術之所以不告訴別人,那是因爲,如果在盜墓途中遇到了同行,他們也可以出其不意地制勝。正因如此,我們盜墓者在世人眼中都是一些身懷異術的奇人異士。”
政養點了點頭。這點他理解。也就是說,林正英也無法確定安靜香那一手秘術和他們盜墓一派到底有沒有關係。
林正英喝了一口酒:“比如說,我們發丘一門的祖師爺就是以‘縮骨法’而聞名於世,不過後人已經很少會這樣的絕技了……所以我那些盜墓的同行到底都具體修煉了一些什麼旁門左道秘術,我也不清楚,畢竟這些都是。像靜香煉製的那把劍我並不知情,但是我聽說過……應該叫‘人骨煉劍’。”
人骨煉劍?政養皺了皺眉頭,名字倒是挺嚇人的,難怪那天安靜香使用的時候很詭異。
“這種東西沒你想象的那麼邪惡。”林正英顯然看出了政養的想法,“說白了,它就好比諸葛孔明借東風時手中的木劍,再不就是日本陰陽師手中的招魂幡,都是操控陣法的工具。至於別的用途反而並不是很明顯。當然,這種東西來操控陣法自然有其獨特之處。”
“若不邪惡,爲什麼煉劍會導致手臂蒼白呢?難道不是很明顯的症狀嗎?”政養小心地問。
林正英笑了笑:“是因爲長期接觸累累白骨而變得蒼白無比。煉製者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來確定形狀或大小。”
政養恍然大悟,難怪安靜香的胸口處掛了一副十字架,應該就是白骨煉製而成的。
林正英又說道:“人骨煉劍這種秘術也有一定的危險。畢竟人骨因爲長期掩埋在地下會隱含着一些致命的毒素,一旦這種毒素侵入人體,對身體的損傷將會不可估量……”
“您知道這種人骨煉劍的煉製原理嗎?”政養小聲地問。
“很多人會顧名思義地想象,所謂人骨煉劍可能就是以人骨來煉製寶劍。事實上據說東南亞就有這種鑄劍之術……其實不然,兩者之間有明顯區別。”林正英點了點頭,“嗯,怎麼說呢?據我猜測,這種人骨劍應該是在人骨之中提煉某種東西……應該是和日本陰陽師手中的招魂幡有點類似。”
林正英剛纔的措辭是“猜測”二字,可見他了解得並不比政養多多少。林正英見政養一臉鬱悶,笑着解釋:“從煉製的過程看,它和招魂幡還是有些類似。比如說,它們都需要到墓穴中去尋找所需要的東西,同樣越是年代久遠的古墓,就越喜歡。所以我們盜墓一派煉製這種劍也算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了。”
林正英又說:“至於如何煉製……煉製這種人骨劍第一步就是要提煉死人骨頭中的一種特殊物質,據說這種特殊物質世所罕見,因爲並不是每個人的骨骼內都有的,而是根據人生前的體質、死後的墓穴,還有別的一些我不知道的因素來確定的。最重要的一點,這種物質就算是人骨腐爛了,也不會消失,而且隨着腐爛的程度越重,這種物質的精度就越濃。因此,煉製這種人骨劍就必須要找到那種很久遠、合適的墳墓。”
林正英的解釋並不怎麼肯定,好像他也沒有多少把握。
“總的來說,這東西如果不是結合奇門陣法,對人的威脅並不算太大。”林正英總結道,“所以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我現在想想,應該是靜香的父母偷偷瞞着我教給她的,加上這丫頭報仇心切才秘密煉成了,還好這種東西不致命。”
政養點了點頭,聽林正英這麼說,他也心安了很多。他還擔心萬一安靜香某天再暗中偷襲他,恐怕自己防不勝防。
“好了,我能告訴你的基本都說了。記得這幾天要經常過來,讓奇猜爲你試藥。多來幾次,就應該有機會解除你體內的藥降了。”林正英擺了擺手,這次真的是逐客了。
政養急忙站起身來:“老爺子再聽小子最後一句話……安靜香就算有再多的不是,終究還是您的親孫女,所以老爺子您要給她一次機會,就算是給自己一次機會,畢竟還有親情。”
“不錯,大哥。這小子說得很對。”奇猜也急忙接過話茬。
林正英認真打量着政養,扭頭看向後面,安靜香不知道什麼時候倚靠在門角邊上楚楚可憐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林正英擺了擺手,長長一嘆:“時間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
政養無奈搖頭,這老頭倒是很倔強的。奇猜卻是臉色一喜,安靜香也是一陣驚喜。在奇猜的眼神示意之下,她不敢再逗留下去,急忙走到政養身邊,拉着他迅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