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場地區是魔都的商業繁華地帶,因三條公路對穿,形成六個角的商業建築羣而得名。
這個地區處於魔都東北城郊結合部,外來人口衆多,相對於其他地區,治安情況稍嫌混亂。
三個人坐地鐵到達六角場時,已經是晚上七點。
古辰逸跟在張憶晚身後走進一所老宅,平房結構,前後二進。天井大約有一百二十平米,很開闊。
第一進平房居中有間大廳,北面牆上掛一張賊幫祖師爺的畫像,畫中之人看上去頗有俠武之氣。中間五張八仙桌拼成長條形,兩側已經坐了大約二十人,年齡都在四十歲到六十歲之間。
這些人看見張憶晚等三人進來,眼睛都不由地一眯。
張憶晚已經年輕得不像話了,豈料帶來的兩個人更加年幼,其中一個男孩分明是初中生嘛!
罵那隔壁個麻辣香脆!你以爲這是擺家家酒啊?
周大龍是老資格的香主,臉一沉說道:“張姑娘,你帶不相干的人來做什麼?議事堂的規矩,非本幫人員不得入內。”
其餘衆人一齊看着這位年輕賊王,神色間頗爲不滿。
張憶晚板起臉斥道:“周香主,我纔是祖師爺嫡傳的第六十四代傳人。當着祖師爺的面,規矩應該由我來講……幫裡的規矩,遇有大事商討,除了各堂口香主,賊王可以另外指定二人蔘加,莫非你連這都不懂?”
周大龍臉色一凝,卻是無話可說。因爲歷年傳下來的規矩確有這麼一條,遇到投票表決時,賊王帶來的兩人也有各投一票的權力,就是說,賊王有三票的權力。
周大龍身邊是一位六十出頭的香主,姓劉,名慎德,看外表就像是老奸巨猾之輩。他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說你是祖師爺的第六十四代傳人,可我們還有些懷疑呢!”
張憶晚舉起右手,道:“怎麼?劉香主懷疑我手上的這枚戒指不是真的?”
劉香主依然是慢吞吞的語氣:“你是姜有河前輩的弟子不假,這枚戒指也是真的。但是,賊王傳承不是僅僅一枚戒指這麼簡單。祖師爺傳下來兩項東西,武功和手藝。就不知張姑娘學到了幾成?你老總要露一手給我們這些人看看,才讓我們心服口服啊!”
譏諷之意明顯。
張憶晚淡定地擡起手臂,動作優雅地捋順鬢角的秀髮,看上去比劉慎德更有耐心。
她長得漂亮,身材更是惹火,擡起手臂捋頭髮時,本就巍峨的胸前兩座山峰更顯得呼之欲出,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春節前,你們說要開議事堂,同時切磋一下手藝。我就想到這事。怎麼樣?你們商量出具體辦法沒有?怎樣比?”
“爽快!”劉慎德看了看眼前這位年輕漂亮的祖師爺傳人,說道:“張姑娘,我們大夥兒合計下來,覺得簡單地比試兩場就可以了。一場比武功,一場比手藝。武功嘛,這容易,雙方打一場就知道了;手藝嘛,我們幾人的意思,我們這邊先派一人,你偷他身上的東西;然後,他偷你身上的東西。雙方出手的時候,被另一方當場捉住者判負。”
“OK,沒問題。那先比手藝還是先比武功?”
“先比手藝吧,對我們來說,這纔是正兒八經的吃飯本事,具體這樣進行……”
具體這樣進行:對手首先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個信物……一塊半個手掌大小的木條藏在指定人員身上,然後雙方各出三人,正面交叉走過。先由張憶晚偷,如果偷的時候被人當場捉住判輸,得手的話判勝。爲了給交手雙方充裕的下手時機,這樣的交身而過共安排三次。三次交身之後,如果偷的一方沒偷到信物或沒機會下手也會判輸。
對方負責藏東西的是個四十左右的壯年男子,長得身高馬大,很精明的樣子。張憶晚認識這人,是南雨區的一位香主,自持本事出衆,對張憶晚看不大起。
他從桌子上拿起木條,轉過身將木條藏在身上,然後拍拍手,道:“可以開始了。”
他站在中間,左右各一位男子掩護,向張憶晚她們走來。
張憶晚同樣走在中間,王雨純在左,古辰逸在右,向他們走過去。
雙方接近,還有大約三步遠的時候,鍾香主故意嗅嗅鼻子,隨意笑道:“兩位,看到沒有?對面的妹子很正點。”
旁邊兩位賊忒兮兮一笑,目光恨不得可以拐彎看到裡面。
交身而過時,古辰逸將一根細細的冰箭射向他的膝蓋處。
這是用水化成的冰箭,非常細小,接觸到皮膚很快就會融化。
鍾香主只感覺左腿一麻。
他是個老賊,對賊的手藝非常精通,立即明白這是有人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因此,在感覺腿彎處突然發麻,條件反射去摸時,立即停止左手的行動,右手去摸右腰藏木條的地方。
按常理,張憶晚這時候一定已將手伸向他藏信物的地方。因此,他出手極快,判斷出張憶晚的下手路線,手在空中畫一個弧,然後去按藏信物的地方。對手要麼沒出手,如果出手一定可以當場抓住。
他將手按向藏信物處時,嘴角還勾起一絲笑容……看破了你的伎倆,看我怎麼樣當場活捉住!
隨後,手一直按到信物也沒抓到對手。鍾香主未免有點失望,臉上的得意表情一閃即逝。不過,反過來想,信物仍在身上,他就沒輸。
這樣想着,鍾香主又有點爲自己的敏捷反應自豪,目光瞥向張憶晚時,卻見這位美女根本沒有出手之意,交身而過後,給他飛了個媚眼,呃,很來電的那種。
鍾香主微微有些走神。
第一次交身結束,似乎打個平手。雖然被張憶晚發現了信物藏身之處,但也沒有得手。
雙方走到牆面處站定,一起轉身,再次向對方走去。
大廳中,魔都各主要堂口的香主齊聚在這裡。在雙方切磋開始之後,分站在大廳兩側,全神貫注地看雙方的表演。
他們都是老賊,在這一行幹了幾十年,目光老辣。
第一次交身看上去沒分出輸贏,但張憶晚根本沒動手之意,已經看破了鍾香主藏信物的地方,實際上已佔上風。最讓他們感到疑惑的是,張憶晚似乎什麼也沒做,鍾香主怎麼突然做出這個捉賊的反應?
有些玄妙啊!
那麼,第二次交身而過很可能是賊王的傳人動手之時。一時間,所有人睜大了眼睛。
偷別人身上的財物,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因素很多。第一不能引起對方的注意,但這一點目前已無可能,由於這是事先說好的切磋,對方是知道你要偷他身上信物的;第二要分散對方的注意力,對普通人而言,分散注意力的方法很多,但這時候也有點用不上,因爲對手就是賊,而且是手藝高超的老賊;第三,那就是手藝了,何時出手,怎樣出手,非常重要。
鍾香主自信滿滿。
就算是張憶晚的手藝在他之上,但他是有心防備,身邊還有兩位助手,怎麼可能被對方得手?
這個切磋辦法提出來的時候,香主們一致認爲對己方有利。最可能的結局就是張憶晚偷不到他們這邊的信物,他們也偷不到張憶晚身上的信物。打成平手的可能性居多。
平手就是贏嘛,說明賊王的手藝也不咋的。
雙方逐漸走近,大廳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這一次,古辰逸不打算出手,他也想看看張憶晚的本事。
雙方接近的一瞬間,張憶晚突然走到了鍾香主的正前方,隨後,鍾香主往左一讓,張憶晚跟着往左;鍾香主隨即往右一讓,張憶晚跟着往右。攔住了去路。
鍾香主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腰間藏信物的地方,他自信不管張憶晚怎麼出手,都會在第一時間察覺,對張憶晚的攔路之舉有些鄙視。
張憶晚卻是在兩人同時往右挪步時擡起身玉手,在鍾香主肩膀上拍了拍,道:“鍾香主防備意識很強,不錯!我們再來一次。”
交身而過。
鍾香主心情一鬆。
交身而過的時候,他根本沒察覺腰間有什麼異動。而且,交身而過後,他還用手觸碰了一下那個地方,硬梆梆的,東西還在。
這樣的話,就只剩下最後一次了!
雙方再次迴轉身,站定,準備第三次交身而過。
鍾香主笑道:“張姑娘,抓緊時機啊,只有最後一次機會了。”
笑得像只狐狸的張憶晚搖頭道:“哪有什麼麻煩?我已經得手了。”說完,拿出那個信物舉在空中。
“哄”地一聲,大廳中滿是詫異的驚訝聲。
鍾香主急忙往自己的腰間一摸,結果摸出一塊差不多大小的肥皂,頓時臉色大變!
她是怎麼做到的?什麼時間下的手?
別說他沒注意到,大廳中近二十個行家都沒有看到。
這事玄了!
只有古辰逸知道,張憶晚剛纔使出的正是上代賊王姜有河的看家本領“偷樑換柱”。
這手法說穿了也就是這麼回事:先是引開對手的注意力,讓他忽視你的用意。張憶晚左擋右擋的時候,已經分散鍾香主部分注意力並引起他緊張了;隨後,她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手掌拍下去的同時,另一隻手已經在行動。
她的袖口很大,肥皂就藏在衣袖中,而且,袖口飄飄,擋住了其餘人的視線,手掌在袖子中做動作,外人根本看不出來。等她拍肩膀的手放下來,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至於接下來說“我們再來一次”,根本就是她在放煙幕彈,讓鍾香主以爲張憶晚沒有出手,放心離開。
這次交手,心智、表演、出手、事後掩飾都做得完美無缺,除了古辰逸沒一個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