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軒跟二位家長告罪一聲,上了二樓。周林看向妻子,眼中帶着那麼一點點無奈之意,念高中之後,兒子日漸變得冷淡,幾乎從未與父母有過交流,即使老師來了,也還是那麼我行我素,不過他好像對那班主任還是挺有好感的。
“周東海,我正要與你父母溝通,你叫我上來做什麼?”
“唉,葉老師,我爸整天就知道愛研究他的書畫古籍,我媽想的則是香水化妝品,懶得和他們說話,沒共同語言。”周東海把他帶到房間裡,在牀底下拉出一紙箱的漫畫書和碟片:“葉老師,讓你看看我的珍藏!”
這間房間佈置得很有味道,大約三十多平米空間,牆壁刷得粉白,貼着大明星吳昊辰的大幅海報,兩張書桌,一張擺電腦,一張擺電視和遊戲機,窗戶是木框的,可以由內向外推開,陽臺裡擺了一張太陽椅和一盆招財樹。小櫃子裡還有人偶模型、幾把仿製的軍刀。
“小子,我猜你一定認爲你父母對你關心不夠吧?”葉軒躺在那張柔軟的大牀上,伸了個懶腰,在牀頭找到一本漫畫隨手翻了翻。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老孃除了我的成績以外,從來不問別的,煩都煩死了。小時候不敢反抗,後來讀高中跟飛哥他們混,經常夜不歸宿,開始還罵了好幾次,後來都不管我了。”
一個望子成龍卻失了正確方向,一個身處逆反期越走越遠。
葉軒對這種小青年的叛逆非常熟悉,便不屑道:“若是你父母不關心你,那你的房間是誰收拾的?我猜絕不是你自己動手。”
“是傭人收拾的。”周東海想了一想,又說:“有時我媽也會親自幫我打掃,不過我不喜歡讓她進我的房間。”
周東海有心討好老師,在小抽屜裡拿出一個不鏽鋼盒裝的捲菸遞了上去,滿臉堆笑道:“特製限量版的萬寶路,從我爸那裡偷來的。”
“萬寶路?這得好幾百塊一盒吧?呃,小子,你別是在裡面塞了玻璃碎片吧?”
周東海連忙指天發誓,要是我敢害老師,天誅地滅!
葉軒取出一支捻了捻手感,點上,將煙霧吸進肺裡,陶醉道:“不愧是世界品牌,好味道,享受享受!”
周東海也拿了一支想抽,掏出打火機剛要打火,葉軒一拍桌子:“好小子,忘了我是幹什麼的?敢在我面前抽菸?好歹我的身份還是你的班主任!”
周東海嚇得一激靈,連忙丟掉香菸,又在冰箱裡提了兩瓶九四年產的波爾多葡萄酒和兩個水晶杯,笑道:“老師,這兩瓶好酒我藏了三個月,羅威和張軒宇來了都捨不得給他們喝呢!”
葉軒又拍了一下桌子:“小子,我是來家訪的!不是來喝酒的!對了,這兩瓶酒找個塑料袋裝好,等下我帶走。”
周東海實在沒輒,年紀還輕不懂如何揣摩別人心思,更談不上怎麼討人歡心,只好一味拿出自己認爲最好的東西,裝好珍貴的波爾多葡萄酒後在小櫃子裡一陣扒翻,捧出一疊僞裝成童話故事的DVD碟片說:“哈哈,我這裡還有一本道全集,王宇求了我好久都沒借給他呢,老師你想看的話就帶回去吧!”
“周東海,你太不像話了!”葉軒劈手奪過碟片扔出窗外,冷冷道:“我不是來和你娛樂的,分清楚這一點。他媽的給我到椅子上坐好,腰挺直手放平,上課的正規姿勢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笑個逼啊,信不信我一刀戳死你!”
周東海這才知道葉軒似乎在玩真的,惋惜地看了一眼撒落在夜空中的多年珍藏寶物,不敢頂撞老師威嚴,乖乖到椅子上正襟危坐。
葉軒在隨身攜帶的檔案夾拿出一份成績單道:“東海啊,不是我想說你,你太不爭氣了。這是你上個學期期末考試的成績。我來念念,語文四十九分,數學二十一分,歷史二十八分,地理二十六分,物理二十三分,化學二十分,外語二十五分,七門功課沒一科及格。雖然說語文還算是給我了面子,超過四十分,是其他科目的兩倍,可是你也太坑爹了吧?平均分他喵的連三十都沒有!咳咳,不過這是以前的事我也不想追究,我們立足歷史,放眼未來,把眼光放在這個學期。你看看你,整天遲到曠課,當學校是公共廁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這樣下去你能學得好嗎?”
“我,我沒天分,一看見書就頭昏想睡覺,還不如溜出去玩耍。”
葉軒翻到有關周東海課堂紀律紀錄的第二頁,不由勃然大怒道:“今天下午第二節化學課你曠課去幹什麼壞事了?”
周東海撓撓頭:“煙癮發作,和王宇、羅威躲到廁所去抽菸了。”
葉軒跳起來照着他的腦袋就是狠狠一記爆慄:“抽菸?不知道肺結核這三個字是怎麼寫的吧?下次讓我抓到你曠課、抽菸,那你就死定了。”恨鐵不成鋼,真想把菸頭按在他的臉上,終於氣呼呼地忍住了。
周東海縮着腦袋暗暗叫苦:“媽的呀!葉老師比更年期的老媽還要暴力。”
“我現在給你定下幾條標準以及行爲規範,就是死也要遵守完成的。學習方面的,不能遲到曠課早退,當前目標暫定爲期中考試平均分六十分以上,少一分我剁你一根手指。”
周東海苦着臉道:“葉老師你放我一條生路吧,我的底子那麼薄弱,還有九天就期中考試了,怎麼可能趕得及學那麼多?平均分三十分的話我保證完成任務。”
葉軒不去理他,說道:“我儘量挑選一個成績較好的人輔導你,監督你,並把你每天學習反饋給我。”
周東海插嘴:“派安樂薇吧,她成績很好。”
葉軒接着道:“個人方面的,不能抽菸喝酒K粉,染頭髮,穿拖鞋來學校上課。生活方面的,每次見到父母都要大聲問好,每天與父母的對話必須超過一百句以上,另外幫助母親做家務也是應該的。這事別想矇混過關,我會打電話詢問你父親母親的。”
周東海叫了起來:“要我與兩個老不死的問好?打死我都不幹!”
“什麼?”葉軒的臉瞬間變了。
葉軒的父母早逝,時常悔嘆不能及早盡孝於膝下,“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每當想起這兩句話都會獨自悵惘良久,對親情的渴求比常人重視得多,生平最爲憎惡的不是大奸大惡之徒,而是不知孝悌之輩。
“你叫他們什麼?再說一次給我聽聽。”也不見葉軒有任何動作和表情,但房間裡的溫度突然變得陰冷起來。
“我,我稱呼他們爲爸爸媽媽……”周東海終究還是感覺了老師態度的明顯變化,如果說剛纔說話還有幾分開玩笑的意味,現在就是完全動了真怒,如同暴風驟雨前的片刻寧靜,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嗯。”葉軒臉色有所緩和,“就照我說的去做。如果完成得好,我有獎勵。”
周東海松了一口氣,急急問道:“什麼獎勵?送朵大紅花還是鋼筆和筆記本?我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