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雖然有故意嚇人的嫌疑,可他說的事情,也都是實情。因爲文物案件,蹲十來年監獄,或者罰款上百萬的,很常見。
他更希望的是,看到他們帶來的所有東西,單純只有這樣一枚銅鏡,周夏也確實沒必要冒這風險。
那中年人還有猶豫的時候,小夥子就自作主張,把口袋裡的東西都拿了出來,讓周夏幫忙看看,他這會功夫,滿腦子想着的,千萬不要是特別貴重的文物纔好,要不然事發追究起來的話,他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除了他所說的另外三枚銅鏡外,另外還有一隻青色的碗,以及一個顏色差不多的淨水杯。
周夏一眼就辨認出來,這應當是唐代的青瓷。
南青北白。
是唐代瓷器的主要特色。
這青瓷,其實從東漢時期,在南方的江浙一帶就有燒造,而在晚唐五代時候,達到青瓷的最鼎盛時期。被無數人傳誦的神秘“秘色瓷”,據考證,也正是青瓷中的極品。
大點的淨水杯,保存得倒是相當完整,但那隻青瓷碗,看得周夏一陣心疼,因爲這隻碗已經被摔成兩半。
於此同時,周夏又聽到腦海中系統那清冷的聲音,“發現珍貴文物一件,建議收藏。”
一時間,信息量過大的周夏腦子差點死機,竟然又接到系統主動發出的提示,又一件珍貴文物。
上次的珍貴文物是那隻康熙胭脂紅馬蹄杯,這次是啥?
眼前這幾件東西,最有可能是珍貴文物的,周夏覺得應該是這隻青瓷淨水杯。
至於這青瓷淨水杯是初唐時候的,還是晚唐時候的,還需要仔細考證才行。
周夏立刻上手這隻青瓷淨水杯,這隻淨水杯保存得還算比較完整,雖然也不可避免的有一些磕碰的痕跡,但總體而言,無傷大雅,屬於正常的範疇。
這隻淨水杯全身施滿了青釉,釉色比較均勻潤澤,並沒有那種新仿品常有的賊光,顏色也並不是漂浮着那種。
再看它的造型,也比較規矩端莊,杯口呈八方的花瓣狀,杯身外面外面暗刻着精緻的大朵牡丹花紋,還有作爲裝飾的花葉紋,在單色青瓷上,能刻出這樣的花紋來,可以算是相當難能可貴了。
中間的託座爲蓮花形狀,並有均勻的鏤空小花紋作爲裝飾。
底足是高足,呈三層階梯漸進式。
以當時的瓷器工藝,這樣的青釉淨水杯,絕對算是其中精品的了。
周夏再看胎質,不像初唐那種胎質灰白疏鬆的感覺,青瓷的釉色也比初唐的青瓷普遍好得多。
這件青瓷所呈現出來的特徵,諸如胎質細膩緻密,胎骨精細而輕盈,釉質腴潤勻淨如玉,正是晚唐時候精品青瓷的特徵。因此,他斷定應當是晚唐,或者時間再稍微早些,唐中期時候燒製的東西。
能得出這樣的判斷,也是得益於上次系統對珍貴文物的判定,康熙早期的胭脂紅馬蹄杯纔是珍貴文物總結得來的。有歷史意義的,比如同類瓷器首批存世精品,就比同類瓷器巔峰之作來得珍貴,因爲搶了個先,而並非單純以數量質量取勝。
他又讓系統做了鑑定,系統也很快得出結論,這件青瓷淨水瓶燒製於公元733年。
果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晚唐青瓷精品,這年代,還是唐玄宗在位時期,算是唐朝中期。
周夏心說他也算是把握到系統鑑定珍貴文物的一點特徵。
至於爲什麼銅鏡是初唐時候的,而淨水杯是中唐時期的,兩者會在一起出土。
這個也並不難解釋,銅鏡從初唐流傳下來,也不過一百多年時間,又是在南方一帶出土的,周夏猜測,應當是南方一些大家族的東西。
具體如何,就得等以後查閱到足夠的資料,再做最爲詳細的考證才行,短時間之內,他也沒那麼大本領將來龍去脈摸得清清楚楚。
周夏現在不太想在這裡浪費時間,被系統鑑定爲珍貴文物的東西,他肯定要拿下來,收藏這一百件珍貴文物,想想就知道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以什麼價格拿下來,這就得好好思量。
他當然希望,以越低的價格拿下來越好。
周夏也就在心裡醞釀着措詞,想借着先前成功嚇唬住兩人的機會,在這上面做些文章。
經過出身社會在拍賣行這些時日的歷練,周夏現在已經能很好地掩飾他自己內心的真實感情,即便發現珍貴文物這樣的好事,他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的激動和興奮之情,反而,這眉頭還緊緊鎖了起來。
那小夥子最沉不住氣,就在旁邊問他,“兄弟,這幾件東西怎麼樣?”
周夏回答道,“這可讓我爲難了。”
“怎麼講?”中年人也忙問,同時,他也不忘將幾件東西都給收起來,被別人看見可不太好。
周夏就說,“首先,要恭喜你們,這幾件東西都很普通。銅鏡在出土的東西里最常見不過,這兩瓷器也是暗淡無光的,都屬於最常用的生活用具,碗還摔成兩半。根本算不上什麼一級文物,甚至,連二級文物都算不上。因此,你們也就不用擔心,即便將來有一天東窗事發,會坐很久的牢,者罰款幾百萬的事情。”
小夥子聽他這樣一說,馬上就道,“兄弟,你可不要嚇我們。”
周夏鄙視他,“你們從來沒看過相關的報道嗎?我說的可都是鐵錚錚的事實,很多人坐牢之前還是當官的,就因爲牽扯上一級文物的流失,馬上就給辦成了重大案件!也有花幾十萬買了件一級文物,最後被之前牽線的中間人舉報,罰款兩百萬,就是前不久的事情。至於這幾件東西嘛,我看頂多也就坐個幾年牢,或者罰款幾十萬,就差不多。”
中年人忙說,“周兄弟,你可不能幹這樣的事情。”
周夏冷笑道,“我最擔心反而是你們,要是你們像之前我說的那個,無節操的中間人那樣,反咬一口,我自己陷進去才最不划算。不過我相信你們也是掂量得清楚形勢的,你們盜墓偷挖的東西,主要責任在你們身上。”
“兄弟,你給開個價。以後即便大家再碰上面,就當沒這回事,誰也別提誰如何?其實這次,我們也是因爲施工的時候碰巧撞上,一時鬼迷心竅貪圖個小便宜,所以纔沒向上面報告,而是偷偷挖出來賣,絕非存心盜墓,這可是不一樣的對吧!”小夥子連忙給出主意,他越發認定,只有把周夏拉下水,他們的安全才有保障。
中年人也跟着說,“是啊,那你給開個價,以後大家各走各路,誰也不認識誰。”
“還是你們開價比較好。”周夏回答的同時,已將蛇皮袋子劃拉到自己身邊,在交易中,誰先開價,一般誰就最吃虧。他也在心底琢磨着給開多少錢好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匆匆往鬼市趕來。
周夏的臉色頓時就變了,要讓趙祥波這老流氓撞見的話,這交易就算泡湯了,得趕緊拿下再說。
兩人一直關注着他,自然也發現他神色變化,忙問他怎麼回事。
老流氓既然來了,多少得做點貢獻吧!周夏心底腹誹,嘴上卻像放鞭炮一樣,同時馬上伸手留住袋子,絕對不能讓這珍貴文物跑掉。“一個我曾經得罪過的老傢伙正往我們這邊來,他是歷史系教授,爲人最是耿直不阿,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要被他撞見有剛出土東西交易的話,肯定當場把我們都給扭送去派出所。”
小夥子頓足道,“快被你給害死了!叔,我們還是快閃吧!就當沒遇上這回事好了。”
周夏卻是手腳麻利從包裡拿出一疊錢來,塞到他手裡,“我這早上剛取了一萬塊,你們拿了快走,我的事情,我自己想辦法應付就好,絕對不會連累你們。”
那中年人還有些將信將疑,而且他也覺得這一萬塊錢實在太少了,和他預計的差了老遠,最起碼,也得給個五六萬不是?他正想和周夏說道說道的時候,就聽得一陣大嗓門的聲音在喊,“小子,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看見我老人家也不打聲招呼,想要做啥?”
周夏也連聲催促道,“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想進去的話我可不奉陪!”
周夏還肯給錢,小夥子已經覺得他這人相當厚道,簡直喜上眉梢,哪還管得了那麼多,不想蹲牢房的他也不會嫌錢少。拉了還在猶豫的中年人就開溜,他倒是想得很明白,即便周夏被他的老對頭給逮住,供出他們來。他們早跑得沒影了,又沒留什麼姓名聯繫方式給他,又哪裡找到他們。
而且周夏這廝狡猾得很,把東西緊緊拿在手裡,中年這時候再想要回自己的東西都難,硬搶肯定不行,鬧得動靜太大,還是他們最吃虧,這小子嘴巴能說會道的,對立面種種內幕也相當清楚,反而可能成爲英雄。
兩人瞬間跑得沒了蹤影,周夏卻是跑不掉的,趙祥波很快就到了他跟前,大聲嚷道,“喂!你這小子,搞什麼鬼呢!”
周夏只能哀嘆,時運不濟,好事多磨,他都沒像過去做鑑定一樣墨跡,還被趙祥波給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