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小夥子崔健強想要反對,不願意如此麻煩,卻不防腦袋一漲,眼冒金星,翻着白眼竟暈了過去。
他的女朋友丟開手上的零食包裝袋,驚惶失措的叫喊了起來。
“健強!健強!你沒事吧!”
喊了兩嗓子,完全沒反應。
誰能想到高原反應說來就來,完全毫無徵兆。
“掐人中!”
副駕駛座上聲音傳來,說話的是李白,儘管是精神科的醫生,但是基本搶救技術還是懂一些的。
鼻子下方的人中穴是臨時喚醒昏迷的最好方法之一。
手忙腳亂中,被狠狠掐住人中的崔健強悠悠醒了過來,倒吸了一口冷氣,一陣呲牙咧嘴。
女朋友指甲又尖,掐破了他的上脣皮膚,留下極深的指痕,疼的厲害。
不過高原反應光靠掐人中穴是治標不治本,崔健強再次上氣不接上氣,就像一條離開了水的魚,試圖努力呼吸,吸入肺部的氧氣量卻依然遠遠不夠。
缺氧,低氣壓,是造成高原反應的主要原因,第一個最重要。
“有氧氣瓶沒?”
李白的目光掃視着車廂內的角落。
這位漢蘭達司機連加溼器都有,說不定也帶了高原必備的氧氣瓶。
“有有有!你前面的工具箱裡。”
經李白這麼一提醒,高姓司機立刻想了起來。
扒拉開工具箱,果然看到兩支殺蟲劑噴罐模樣的便攜式氧氣罐。
只不過殺蟲劑是噴蟲子的,而氧氣罐是專門噴人的。
果然不出所料,這位細心的司機考慮到了各種情況,車上的準備十分齊全。
李白拿出其中一罐,在手上掂了掂。
份量沉重,十分壓手,應該是沒有用過,還是滿滿當當的,隨即轉身遞向那對小情侶。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一支氧氣罐是可以救命的。
之前在車內分享零食的姑娘道了聲謝,連忙接過氧氣罐,將呼吸罩壓在男朋友的口鼻上,一下又一下噴了起來。
氣罐嘶嘶不斷噴着高純度的氧氣,儘管車廂內的氣壓並沒在太大的變化,但是效果卻立竿見影。
迅速提高的的吸入氧氣濃度讓陷入昏迷的崔健強漸漸緩過勁兒來,重新睜開眼睛,貪婪的吸着氧氣。
不過氧氣罐的存儲容量有限,還是得到診所掛上大氧氣瓶持續供氧,不然中斷片刻,又會重蹈覆轍。
仗着熟悉路況,一直沒有減速的高司機頭也不回地問道:“小何,還有幾分鐘,我就帶了兩罐氧氣,堅持不了多久。”
副駕駛座工具箱裡只有兩罐氧氣,最多一個小時就會消耗殆盡。
在高原上,一旦出現高原反應,看似不起眼的小瓶裝氧氣罐有時候會意味着一條人命。
“快到了,還有十分鐘,就能看到丁字路口,要往右轉!”
正如大學生何劍所說的那樣,十幾分鍾後漢蘭達轉了個彎,駛入一條小路,很快看到了一大片牧場。
以前跟小夥伴們打羣架,就在這裡包紮過傷口,所以知道地方。
在這一帶,牧場的稱呼主要是指牧民聚居的地方。
叫村子也沒有問題,行政名稱就叫××村,主要以畜牧業爲主,看不到農田,偶爾有一小片嚴防死守的菜地或蔬菜大棚,村民們的日常主要圍着自家的牛羣打轉。
只要有草有水的地方都可以叫作牧場,往往連個圍欄都沒有,犛牛肆無忌憚的亂跑,啃草和飲水,但是牧民們有自己的辦法能夠分辨出哪一頭是自家的。
圍欄也有,僅限用於圍住居住區,避免牛羣侵佔,以犛牛的體型和重量,如果想要違章佔道,發牛脾氣,就算是有拖車也沒有辦法。
路邊四五米高的水泥電線杆上掛着一塊大鐵皮,方不方,圓不圓,上面用紅油漆寫着藏文和漢字“德吉村”,遠遠看上去更像一面風帆,有強風吹過時,會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水泥杆子底部被大小石頭緊緊堆起一米多高,還壓着幾個廢舊輪胎,頂端往四面輻射出十幾條細繩,掛着一串串彩色的小三角旗,隨風飄動。
或許是爲了更加醒目,但基本上要多簡陋就有多簡陋。
這邊的實用主義者居多,用波輪洗衣機打酥油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自從海爾點亮了酥油洗衣機這條科技樹分支以後……酥油機都帶着濃濃的洗衣機風格。
白色七座漢蘭達一路響着喇叭,風風火火的闖入德吉村。
村子裡面卻空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連看熱鬧的都沒有,只有稀稀拉拉幾支煙囪冒着嫋嫋青煙,表示這裡有人煙的存在。
空氣中瀰漫着牛糞味兒,因爲缺乏木柴和煤炭,富含粗纖維的幹牛糞自然就成了最經濟的燃料。
燒便便,理所當然會有特殊的焦臭味兒,不習慣的會感到難聞,聞慣了反而會覺得親切。
大大的紅十字標誌儘管有些斑駁褪色,但是在村中十分顯眼。
“醫生,醫生!有人高原反應!”
在大學生何劍的指示下,將車停穩的漢蘭達司機和李白兩人一左一右攙扶着手腳發軟,有氣無力的崔健強,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大門敞開,只掛着兩片厚布簾的衛生站。
德吉村的衛生站只是一座夾了保溫材料的彩鋼瓦棚屋,比李白曾經在賀蘭山腳下看到的集裝箱式住房還要簡陋,橫豎面積不過二十多平方,一半是藥房,一半是帶有兩張病牀的診療室,再加一張書桌就顯得有些擠。
主要職能就是賣藥,看個跌打損傷和頭疼腦熱小感冒什麼的。
發熱超過38度或者摔斷了骨頭,流血不止,對不起,趕緊到大醫院去,別在這兒耽誤時間。
在高原地區,醫用氧氣鋼瓶是標配,像這樣的基層衛生站也能看到一兩支。
兩張病牀的一頭貼牆處,各靠着一支如同成年人腰身粗細的大鋼瓶。
存放在漢蘭達副駕駛座工具箱內的那兩支便攜式氧氣罐無論是體積還是容量,都遠遠無法與這支“正規軍”相比。
“人呢?沒看到醫生啊!這是跑哪兒去了!”
打工回家的中年女子裡裡外外找了一圈,楞是沒有看到醫生的身影。
她扯着嗓子大聲喊:“救命啊!快來人啊!”
不愧是本地人,嗓門扯得老大,傳出去很遠。
奇怪的是,卻始終沒有人迴應。
這個村子彷彿空無一人。
“怎麼辦?誰給上氧氣啊!”
作爲崔健強的女朋友,姑娘着急上火的在原地直蹦,眼睜睜看着近一人多高的醫用氧氣鋼瓶卻有勁兒使不上,生怕誤操作給搞炸了。
鋼瓶裡面裝的是高壓氧氣,直接噴到人身上,可不是鬧着玩的。
“怎麼辦?誰會擺弄氧氣瓶?快想想辦法!”
指路的大學生何劍也很麻爪,他不是醫生,自然不會擺弄這東西。
“我也不會啊!”
高司機撓着自己的腦袋,無可奈何。
明明很常見,卻因爲自己用不上,而不知道該怎麼使用。
這個大鋼瓶雖然存氧量較多,但是卻沒有便攜式的小鋼瓶使用方便。
“好了!”
呼吸罩扣在了躺到病牀上的小夥子臉上,李白拍了拍手,輕鬆搞定。
“喂,喂,你,你,別亂來啊!”
高司機猛然瞪大了眼睛,沒想到當他們還在手足無措的時候,就有人乾脆利落的給那個小夥子戴上了呼吸罩,這究竟行不行啊?
灌氧氣是需要技術的,不能簡簡單單的擰開閥門硬灌,氧氣少了不行,多了更不行,高濃度氧容易造成肺損傷,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李白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是醫生,有證的!”
他曾經強化學習過完整的急救技術,連如何治療槍傷都會。
別的不說,哪怕不看精神病,開個小診所也沒有問題,足以輕鬆勝任。
姑娘弱弱地問道:“你是哪一科的。”
“精神科的!”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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