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家族子弟的悲劇



保密守則,一個只要籤屬了它,就能一步登天的協議條款。當然了,並不是所有的保密守則都有如此能力,真能讓人一步登天的保密守則,只有蓋着保密科大章的才行。

“忠於黨、忠於國家、忠於人民……”

八苦悶悶不樂地看着保密守則上各種各樣的官話和細則,看得越多,他的眉頭也就皺得越緊。

陳鳳喜都已經把自己的大名寫在那紅頭文件上了,八苦卻還是遲遲沒有提筆。

“你幹嘛?”陳鳳喜不解地看着八苦。

八苦神色黯淡地說道:“我是一個出家人,簽了這玩意,我不就相當於還俗了嗎?”

陳鳳喜瞥了他一眼,悻悻地說道:“你又想整什麼妖蛾子?”

八苦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不覺着你現在是在逼良爲娼嗎?”

陳鳳喜白了八苦一眼:“你良過嗎?行了,別跟我這演了,到底有什麼想法趕緊說!”

八苦賤兮兮地笑道:“嘿嘿,還是你懂我!我也沒啥特別的想法,就是覺着兄弟們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到最後卻淪爲了國家的工具,心裡頭多多少少替他們感到委屈。你要知道,我們當初可是爲了創造一個和諧的、美滿的社會才聚到一起的!”

陳鳳喜神情凝重地拍了拍八苦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世界永遠都是那個世界,不會因爲你做了什麼而發生任何改變,但是你可以改變你身邊的人。你的理想很偉大,也很崇高,但那隻能是個理想,永遠沒有辦法實現。八苦,我承認你是一個擁有大善的人,但是你不能因爲成就自己的大善,而讓八部的兄弟們承受大罪。這些年,他們跟着你生生死死的過着不人不鬼的生活,別說是回家探親了,就連好好吃一頓飯的機會他們都沒有。現在,他們可以擺脫這一切,可以像一個人一樣光明正大的活着,這不好嗎?難道你真以爲,我忽悠他們建這樣一支部隊,就是爲了自己嗎?”

八苦什麼也沒說,默默拾起了桌上的筆,在保密守則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坐在兩人對面的冷毅臉上的肌肉都犯起了抽抽,這還當着他的面呢這話就這麼說,是不是也太不拿他這個領導當幹部了?

“你不去搞政工工作太可惜了。”冷毅伸手拿過保密守則時沒好氣地給了陳鳳喜一句。

陳鳳喜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一身正氣地說道:“如果領導相信我的話,我願意擔任這項工作!”

冷毅悻悻地說道:“得了吧,就你?別說是教化士兵了,到時候你別帶着他們上天我就謝天謝地了。行了,該走的過場都走完了,接下來就是等頭批發文件了。關於這個部隊番號的事情,你那個老兵肯定是不行,那哪像是一支部隊的名字?”

陳鳳喜不假思索地笑道:“這種大事兒,當然得是領導們拿主意了,我哪做得了這個主!”

冷毅斜瞅了陳鳳喜一眼:“想什麼呢?不是讓你做主,而是告訴你名字不行!現在上頭還沒有確定好具體的發展策略,具體是要把它當成一面旗子掛出來向各個國家展示,還是像1949那樣藏起來隱匿發展還沒有做最後的決定。所以這個名字,得在做了最後決定之後才能確定下來。行了,我這邊沒什麼事兒了,你們現在就去薛秘書那邊吧。”

“那我們就先走了!”陳鳳喜如臨大赦地站起身來,逃命般地跑出了冷毅的辦公室。

兩人一走,冷毅的臉上就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他興致勃勃地撥通了電話,電話一經接通,他就用難以自制的激動語氣說道:“老闆,這小子行,真行,屬於文能舌戰羣儒,武能大殺四方那種將材!”

被餡餅幾欲砸暈的陳鳳喜一從別墅裡出來,就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兒,心情愉悅的陳鳳喜看到八苦那張大驢臉時不由就是不悅地罵道:“你丫還真對得起你的名字,這麼大的喜事你竟然還拉着大長臉!怎麼着,後悔了?”

八苦若有所思地說道:“不是,我在想以後到底應該怎麼帶這支部隊。”

“噗……”陳鳳喜不由就樂了,苦聲笑道:“你想得還挺遠,你放心好了,咱們倆只有當教官的份兒,這帶部隊的事兒,落不到咱們身上。”

八苦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哦,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可給我急壞了,這玩意,我念經講佛行,我生怕到時候讓我負責我一個忍不住把他們給說出家了!”

陳鳳喜笑道:“行了,兄弟我也算是給你們找了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以後就算是不能升官發財,你們也能安安生生的活着了。”

八苦粗眉一皺,一臉鄙夷地問道:“陳鳳喜,我怎麼覺着你丫像是在安排後事呢?說,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陳鳳喜沒好氣地說道:“你才安排後事呢!我這是在未雨綢繆,天知道以後的世道會變成什麼樣子?總不能讓兄弟們當一輩子的通緝犯吧?中國的環境雖然有些複雜,不過只要跟當權者搞好關係,你們還是能夠過安生的,總比在那些飄搖不定的環境裡活着好吧?另外,回頭看看把外面的人都叫回來吧!”

八苦驚訝地問道:“叫回來?你不打算出去了?”

陳鳳喜不以爲然地說道:“出去當然得出去,不過一時半會兒恐怕出不去了。再說了,你這天龍八部的四部都已經歸於我黨了,你覺着中情局那邊還會對你那另外四部視而不見嗎?趁着消息還沒散出去,趕緊把他們弄回來,萬一到時候中情局先下手,咱們又得麻煩。對了,俄國那邊的人先別撤,讓他們先放放手頭的工作,安生呆着就行。”

“知道了,反正……謝謝你了。”

“謝謝我你哭什麼?”

“你看不出來我在感動嗎?”

“你感動就感動,你把大鼻涕往我身上蹭什麼?”

“這不是你的衣服有人洗,我的衣服沒人洗嘛!”

司機還是那個司機,不過那態度卻不再是先前的態度,與最初相見時的冷漠比起來,現在這位司機大哥臉上的表情簡直就像是運送核彈頭的士兵一般提心吊膽。

一把陳鳳喜和八苦送到保密科,他就逃命似地踩着油門竄了出去。

保密科比想象中的還要普通,恐怕任何人都不會眼前這六棟普通的三層小樓裡蘊含着整個國家的機密。

外表普通,內在更加普通,知道的這是保密科,不知道還以爲這是養老部門呢,裡邊的氣氛完全可以用混吃等死來形容。

“動車,動車吃他的卒,下一步你不就將死他了嘛!”

“動什麼車,直接炮打象先將一步再說!”

“你們會不會下棋?這邊再一步就給將死了,你們還在這裡吃吃吃,吃個屁啊吃!”

一進門,陳鳳喜和八苦就被大廳角落裡的人羣給驚呆了。

八苦悻悻地說道:“這是保密科嗎?我怎麼覺着像公園呢?”

“一辦不是辦公室,而是其餘五個辦公室主任的休息室。!”拎着兩暖壺水的薛子陽恰巧從外面進來,不慌不忙地向八苦解釋起來。跟八苦解釋完畢之後,薛子陽連忙放下了暖壺,客氣地向陳鳳喜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薛子陽,保密科第一辦公室的主任。”

陳鳳喜微笑道:“薛主任好,我是陳鳳喜,他是八苦,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我們是誰了。那什麼,馮司令呢?”

薛子陽指了指人羣:“那不在下棋呢嗎?”

這時陳鳳喜才注意到,坐在棋盤前面的竟然是馮長空和一個紅光滿面的老人。

從馮長空那張苦悶的臉和老人一臉的得意就可以看出來,馮司令應該已經徘徊在輸的邊緣了。

“馮司令!”陳鳳喜笑眯眯地走上前去。

一看到陳鳳喜,馮長空立馬就像是見到救星一樣竄了起來:“鳳喜,快過來,給我教訓教訓這個老傢伙!”

老人陰陽怪氣地說道:“喲,馮司令,我說你怎麼越活越倒反呢?怎麼開始向小孩子求救了!”

陳鳳喜掃了一眼棋盤,看盤面似乎是馮長空的勝算大一些,他的車馬炮都全,可是實際性況卻並非如此,老人雖然只剩下了單車雙馬,但是卻已經全部逼到了將窩前面,只需要一步而已,就能把馮長空給將死。

從這棋路就不難看出,老人是一個行兵佈陣的高手,在引馮長空吃他的子的同時慢慢逼近到了馮長空的將窩。

陳鳳喜面帶微笑地坐到了老人對面,直接伸手就重新擺起了棋子。

“幾個意思?”老人悻悻地說道。

陳鳳喜笑眯眯地說道:“老爺子,我們馮司令是空軍,你應該和他下飛行棋,和他下象棋,不是有點欺負人嗎?要是不嫌棄,我來陪你玩兩把!”

馮長空在一旁起鬨叫道:“怎麼,你不敢啊?不敢就別在守着我吹!”

“開玩笑,這個世界上還有我孫萬年不敢幹的事兒嗎?下就下,不過馮長空,他幫你下咱們這賭注也不能改啊!”孫萬年一臉狡黠地叫道。

“不改就不改,有什麼大不了的!”信誓旦旦地吆喝完之後,馮長空便是俯身在陳鳳喜的耳邊說道:“鳳喜,我們這一盤棋就是一個人,我已經輸給他三個人了。”

陳鳳喜不解地問道:“什麼人?”

馮長空沉聲說道:“就是彼此看上的人,誰輸了就放人。你行不行?你別回頭把自己也給輸進去!”

陳鳳喜笑而不語地搖了搖頭,這些大佬還真是不把士兵當回事兒,這一把棋就決定了一個士兵的前程,不過仔細想想,能夠讓這些大佬靠下棋來要的人,肯定到了哪兒也都不會坐冷板凳吧?

“老爺子,請吧!”

“瞎客氣,戰場無老幼,你先走吧!”

“那我就先謝謝老爺子了!”

陳鳳喜不動聲色地推動了一下最右側的車,一看他走這麼一步棋,孫萬年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小子,瞧不起我?”

陳鳳喜漫不經心地說道:“落棋無梅,老爺子,該您了!”

孫萬

年並沒有用炮轟了陳鳳喜的馬,而是像他一樣動了車,看到這步棋,陳鳳喜不由就樂了,不難看出,這個孫萬年是個極其自負的人,而且對自己的棋藝也十分有信心,探出了孫萬年的心理狀態後,陳鳳喜立馬就有了對敵之策。

“將!”

十分鐘之後,陳鳳喜一個不緊不慢的將字,讓孫萬年的臉色變得像吃了屎一樣難看。

而那羣剛剛還在不停聒噪的老人此時也安靜了下來,因爲誰都能夠看出,孫萬年已經被將死了。

“喲喲喲,老孫,你這是怎麼回事兒啊?怎麼連個小孩都贏不過啊!”馮長空惡趣味兒十足地在一旁笑了起來。

“再來!”孫萬年恨恨地咬了咬牙,面無表情地擺起了棋子。

“將!”

五分鐘之後,又是一個將字讓孫萬年傻了眼。

“再來!”

速度戰拿不下陳鳳喜的孫萬年改用了陣地戰,可惜的是,他的陣地戰水平還不如他的速度戰,除了浪費時間之外別無他用。

“不下了!”

當看着自己的棋子只剩下單炮、單象、單士的時候,孫萬年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

馮長空陰陽怪氣地說道:“怎麼,輸不起啊?是誰說得來者,輸不起的人是小狗?”

孫萬年白了馮長空一眼,沒好氣地叫道:“誰說我輸不起,我只是覺着我要是贏了他被你說成以大欺小不光彩。小子,你在這兒等着,我找個跟你同輩的跟你下!”

孫萬年說罷就從口袋裡頭掏出了電話,按下快捷鍵撥通號碼後就着急地叫道:“非竹,你趕緊過來幫我下棋!”

“唰!”

非竹二字一出口,就輪到馮長空的臉色比吃了屎還難看了。

打完電話的孫萬年惡狠狠地叫道:“馮長空,你等着,我今兒要是不把你的指揮部贏過來,我就不叫孫萬年!”

馮長空連忙裝腔作勢地說道:“那個鳳喜,你來找我什麼事兒啊?”

陳鳳喜不以爲然地笑道:“馮司令,沒事兒的,既然孫老這麼有雅興,那就再玩兩把。反正現在咱們也算是沒輸沒贏不是嗎?”

馮長空緊張地說道:“話是這麼說,可這老小子的外孫女是個怪物!我怕一會兒你要是輸了,他把你要去怎麼辦,這老小子靠他的孫女可是從三軍司令手裡搶了不少人了!”

“這麼厲害?”陳鳳喜不覺就傻眼了,陳鳳喜本來還以爲這孫萬年和馮長空是好朋友,所以纔會做這種下棋贏人的事情,可現在看來,這老傢伙似乎是職業靠下棋從三軍司令手裡要人的主兒啊!

孫萬年底氣十足地叫道:“姓馮的,再亂說話,小心我告你誹謗啊!什麼叫搶人,哪個人是我搶得?都是我光明正大贏來的!小子,你就是他們說了一早上的陳鳳喜?”

“正是!”陳鳳喜笑眯眯地說道。

孫萬年一本正經地說道:“嗯,有那麼點意思,一會兒要是輸了的話,就別在空軍呆着了,來我的保密科陪我下棋吧!”

陳鳳喜不假思索地叫道:“沒問題!不過……萬一要是我贏了呢?”

孫萬年不覺就是一愣,而後便是大笑道:“哈哈哈,你們聽到了沒有?他竟然想贏非竹!小子,別說我瞧不起你,要是你能贏了非竹,我就收你做外孫女女婿!”

馮長空一聽這話就傻眼了,這裡出外拐的不論輸贏陳鳳喜不都成了他的人了嗎?這他哪能幹!連忙叫道:“姓孫的,你少在這裡給鳳喜下套啊!”

孫萬年沒好氣地叫道:“誰給他下套了,怎麼着,是覺着我外孫女配不上他?”

“姥爺,醫生說得話你全都忘了嗎?”

悅耳的女聲突然響起,扭頭看去,發出這種脆如銀鈴般女聲的女人竟然是一個穿着校服的女孩。尚未完全發育成熟的女孩就像是一個青澀的蘋果,令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我沒有生氣,我就是在和你馮爺爺聊天呢!”孫萬年像個僕人一樣走上前去解下了寶貝外孫女身上的書包。

“竺非竹!”令陳鳳喜感到意外的是,八苦在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竟然驚叫了起來。

“你認識我?”竺非竹一臉好奇地看向了八苦。

八苦連忙搖了搖頭,做賊似地蹲到了陳鳳喜身邊說道:“鳳喜,別下了,你搞不過這個丫頭。”

“你認識她?”陳鳳喜好奇地問道。

八苦神情凝重地說道:“你別問了,總而言之,你不是她的對手!”

陳鳳喜一聽這話頓時就對這個叫竺非竹的女孩起了興趣,能讓八苦怕的人,這個世界上沒幾個,能讓他怕的女人,更是鳳毛麟角,更何況眼前的竺非竹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他竟然表現的如此誠惶誠恐的模樣,陳鳳喜怎麼能不感興趣。

“馮爺爺好!”笑容甜美的向馮長空打了聲招呼後,竺非竹就坐到了棋盤前面,用她那雙如同嬰兒一般柔嫩的小手擺起了棋子。

當她把自己左側的車、馬、炮全部撤下去的時候,陳鳳喜的臉上不由就露出了濃濃的笑意,這還真是有其姥爺必有其外孫女,這爺孫倆都是那麼的自信。

孫萬年擔心地說道:“非竹,這小子下棋鬼着呢,你是不是小心一些。”

竺非竹笑眯眯地看向了陳鳳喜:“擺棋吧!”

陳鳳喜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膀,慢悠悠地擺起了棋子,當他把右側的車、馬、炮、象全部拿到一旁的時候,竺非竹臉上的笑容更甜了。

馮長空緊張地問道:“鳳喜,你幹嘛!”

陳鳳喜沒有理會馮長空,而是面帶微笑地看着竺非竹說道:“女士優先,請吧!”

“啪!”

下棋時的竺非竹完全就像是換了個字,落子的聲音聽上去都是氣勢十足,如果說剛剛的她是一個可愛的芭比娃娃的話,那麼現在的她就是上了戰場的聖女貞德了,判若兩人。不過不論怎麼樣,她看上去都是那麼得惹人喜愛。

早已經安靜下來的人羣隨着竺非竹的介入變得更加安靜了,所有人幾乎都是大氣不喘地看着兩人布棋行子。

一盤棋,足足下了四十七分鐘還沒有分出勝負,竺非竹和陳鳳喜的臉色亦是慢慢隨着戰勢的焦灼而嚴肅了起來。

不同的是,竺非竹是因爲局勢而凝重,而陳鳳喜則是因爲這個女孩的心理狀態而擔心。

從竺非竹下棋的方式就可以看出來,她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追求完美並不是什麼錯,但是如果過度追求的話,那就是一種精神疾病了。再通過觀察她的呼吸頻率、表情目光的變化,陳鳳喜有理由懷疑這個女孩的病已經到了無藥可醫的地步,這種病就像是那種爲了美而不停整容的女人一樣,一旦到了那種地步,基本上就完了。

“啪!”

陳鳳喜的大手一把摁在了棋盤上。

竺非竹柳眉微微一緊:“你幹什麼?”

陳鳳喜笑眯眯地說道:“這盤棋再下下去也分不了勝負,不如咱倆公平的下一場怎麼樣?”

“好!”竺非竹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陳鳳喜收回了手,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這麼幹下好像沒什麼意思。這樣吧,如果咱倆誰輸了,誰就答應對方一件事,怎麼樣?”

“沒問題!”竺非竹十分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從她的態度就不難看出,她根本就沒有把陳鳳喜放在眼裡。

原本對陳鳳喜沒有信心的馮長空和原本對竺非竹很有信心的孫萬年現在完全來了個角色互換,孫萬年開始有些擔心起來,不過從他的臉色就不難看出,他擔心的並不是竺非竹輸棋。

棋局重新開始,兩人均是一絲不苟地操棋執子,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四個小時,對將象棋下出圍棋的水平來,足見兩人的棋藝不俗。

四個小時過去了,站着看棋的人腳都麻了,可是他們兩個卻還在那裡你來我往着。

最令人震驚的是,在過去的四個小時裡,兩人竟然才分別丟了兩個小卒子而已。

棋面雖然十分焦灼,但是對於愛好下象棋的人來說這種下法不免有些無聊。

就連孫萬年和馮長空都開始在一旁感到有些無趣起來。

就在大家覺着這場棋肯定會不了了之的時候,竺非竹突然雙拳緊攥地站了起來,玉牙咬了半天的粉脣才擠出了一句話:“你到底想幹什麼!”

竺非竹這句話弄得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唯有陳鳳喜不以爲然地說道:“下棋啊!”

竺非竹憤憤地說道:“胡說!你在第一百七十四步的時候就能將死我,你不將!在二十四十步的時候還能將死我,你還不將!在三百八十步、四百一十五步、五百六十三步的時候都能將死我你還是不將,你是在故意耍我嗎?”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所有人都是一臉不解地看向了陳鳳喜。

“小子,你想幹什麼?”孫萬年沒好氣地朝着陳鳳喜叫道。

陳鳳喜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想讓她認輸!”

“嗯?”孫萬年一聽這話就惱了,你能贏直接贏就是了,幹嘛非得讓對方自己認輸?你這不是典型的欺負人嘛!

陳鳳喜擡眼望着小臉氣得煞白的竺非竹,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還年輕,如果現在認輸的話,還有救!”

孫萬年咬牙切齒地說道:“小子,你不要太過份了!”

“鳳喜,你幹嘛呢?”馮長空有些不悅地推了陳鳳喜一下。

陳鳳喜神情凝重地看着竺非竹那被怒火佔據了的清澈的雙眼,鄭重其事地說道:“失敗,是每個人都必須要經歷的過程。一味的追求勝利,只會讓你迷失自我。我知道,你是一個天才,但是你別忘了,你更是一個女孩!你的世界裡不應該只有追求勝利,這樣只會讓你失去原本可以屬於你的性福。如果你再不放下對勝利的渴望,最多兩年,你的精神世界就會崩潰!”

竺非竹冷冷地說道:“你是在說……我有病嗎?”

陳鳳喜搖了搖頭:“你現在還沒病,不過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你就會得病,而且還是沒有辦法治癒的絕症!”

八苦一把將陳鳳喜拉到了一旁,壓低聲說道:“鳳喜,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當然知道!”陳鳳喜不以爲然地說道。

八苦着急地說道:“那你還說!這個竺非竹是被鑽修古印度佛教的高僧星海大師稱之爲最有可能解開古印度佛教秘密的人,換句話說,是唯一一個被古印度佛教認可的中國人!她對佛學的修習已經達到了與星海大師論佛參禪的境地,你說她有病?我看你纔是有病!”

陳鳳喜不冷不熱地說道:“你別忘了,我是個醫生!”

陳鳳喜這句話,讓八苦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老跟着陳鳳喜打打殺殺的他都忘了陳鳳喜最擅長的不是殺人,而是救人!

陳鳳喜扭頭看向了竺非竹,不緊不慢地說道:“以你現在的情況,你應該至少有三年沒有做過夢了。”

竺非竹悻悻地說道:“不做夢也算是病嗎?”

陳鳳喜緩聲說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境,是一個人心理世界、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況的反射。短期不做夢是身體過度勞累的表現,可是如果長期不做夢,那就是精神高度緊張的表現了。簡單點說,因爲你的神經每天都是緊繃着的,繃的時間太長了,它們已經沒有辦法再放鬆下來,也就是說在你睡覺的時候你的大腦也是在運作着的。你的大腦雖然運作,但是你的身體卻承受不了這種長時間的壓迫,所以纔會導致你睡覺的時候大腦和身體無法達到一致,導致你出現無夢的狀態。這種情況,會導致你睜開眼後就下牀,可是下牀後你又無事可做,常常又躺回到牀上,回到牀上你又沒法睡着,最後還是會下牀。這種事情,你就算不是每天都在經歷,也應該是至少三天一次!”

目瞪口呆,竺非竹那水靈靈的大眼睛裡寫滿了驚奇。

陳鳳喜見竺非竹開始認真聽自己說話了,他連忙就切入正題:“剛剛聽我朋友說,你對佛學很有研究,這種研究正是讓你病症加劇的原因。佛教的中心思想就是一個空字,而你卻在研究這個空字的時候又對勝利充滿了渴望,再加上你身旁盡是一些你做得好就表揚,你做得不好就奚落的人,所以才導致你的心理對周圍世界產生了一種不信任,讓你徹底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無法自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鑽研佛教並不是你的意思,而是你家人的意思。後來你之所以會潛心研究佛教,完全就是想從中找到一個答案,一個你到底應該如何生活的答案。”

“子陽,你先帶他們到會議室裡等我!”孫萬年雖然生氣,但是從竺非竹臉上的反應他也能看出來,陳鳳喜沒有說錯,所以他在第一時間就對薛子陽下起了命令。

幾人心領神會地退出了辦公室,待屋裡只剩下陳鳳喜他們的時候,孫萬年這才滿臉怒氣地罵道:“我就知道,竺可空那個老王八蛋沒有教你點兒好,好好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沒事兒學什麼佛!”

竺非竹苦笑着說道:“姥爺,這事兒也不能怪爺爺,畢竟我們竺家是佛學世家,既然我姓竺,那麼我就得學佛!”

“你是佛宗竺家的人?”陳鳳喜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嗯。”竺非竹輕輕點了點頭。

陳鳳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難怪你的心理世界和精神世界會發生衝突。”

“爲什麼這麼說?”竺非竹不解地問道。

陳鳳喜不假思索地說說道:“你想啊,佛學講究的是一個空字,而你們竺家所做的一切卻是跟空一點關聯都沒有,做得淨是一些追名逐利的事情,周圍的人所說所做都違背了佛學的本意,這就難免讓你對他們產生懷疑,可是他們是你的親人,你的潛意識裡又不願意相信他們是錯的,所以就又讓你對佛經所講產生了懷疑,所以一來二去的,你就陷入了這種無休止的惡性循環中,導致你沒有辦法有一個準確的態度或者正確的態度去面對生活,在這種情況下,你自然而然就會用勝利來僞裝自己。等你隨着年紀的增長而接觸了更多家族事務的時候,你自己爲自己搭建的精神世界就會崩潰,到那時……你就瘋了。”

“有那麼嚴重嗎?”孫萬年一臉擔心地問道。

陳鳳喜點了點頭:“這還不是最壞的結果,最壞的結果就是走火入魔。一心想要毀滅基督教的人曾經都是耶穌最虔誠的信徒,正是因爲現實與聖經的差別,從而導致他們出現了幻象,甚至有人把自己當成了撒旦的化身,這種事情在國外屢見不鮮。在國內也有,只不過是沒有相關報道而已。小妹妹,聽我一句勸,你現在必須二者取其一,要麼享受家庭幸福,要麼一心研究佛學,不然的話,你會瘋掉的!”

“享受個屁的家族性福,一家子神經病就知道到處佛經有云、佛經有云,她能享受着什麼?在那種家裡頭生活,早晚得瘋掉!當初你媽嫁給他們竺家我就不願意,現在好了,連你都被他們給影響了……”

“姥爺,別說了。”

竺非竹滿臉愁容地看了孫萬年一眼。

孫萬年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一臉焦急地看向了陳鳳喜:“那現在應該怎麼辦?你剛剛說得肯定不行,他們一家子都是披着佛教外衣的僞君子,在那種家庭,她不接觸佛教是不可能的!”

陳鳳喜不解地問道:“那讓她去您家生活不行嗎?”

孫萬年恨恨地說道:“我倒是想,可是竺可空那個老王八蛋肯定不會同意!他們竺家現在恨不得把非竹說成是活佛轉世,怎麼可能會讓她到我們孫家住?”

陳鳳喜無可奈何地說道:“這就難辦了。”

“沒事的,姥爺,你別擔心了,我沒事的!”竺非竹收起了傷心的表情,笑容極其甜蜜地挽住了孫萬年的胳膊。

孫萬年一臉心疼地說道:“我的傻丫頭哎,都什麼情況了你還說沒事?你是打算急死姥爺嘛!”

竺非竹微笑着說道:“姥爺,我真沒事兒!”

竺非竹的笑容越是燦爛,陳鳳喜這心裡頭就越覺着不是滋味,一個這麼可愛的女孩,一個本應該可以成爲天才的女孩,卻因爲家族的原因而徘徊在成爲一個瘋子的邊緣,這種悲劇,實在是令人感到惋惜。

“你能救她,對嗎?”就在這個時候,八苦突然開口了。

“嗯?”陳鳳喜一臉不解地看向了八苦。

八苦神情凝重地說道:“你不會是告訴我,你說了這麼半天,卻沒有救她的辦法吧?”

陳鳳喜不覺就好奇起來:“你什麼情況?”

八苦面無表情地說道:“她是被星海大師視爲最有可能解開古印度佛教秘密的人,如果她成了瘋子,那還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解開這個秘密。”

“什麼秘密?”陳鳳喜不解地問道。

八苦一字一字地說道:“娑婆世界的秘密!”

陳鳳喜的眉頭不由就皺了起來,娑婆是梵語的音譯,根據佛教的說法,人們所在的大千世界被稱爲娑婆世界。

娑婆有兩層意思,一是衆生苦惡,二是衆生苦忍。

簡單點說,娑婆世界也就是人世是充滿了苦與惡的世界,而生活在這裡衆生都是甘於忍受這一切的,佛祖想要搭救他們,卻是他們卻拒絕佛祖的搭救,深陷那十惡之中。

這就是娑婆世界的意思,這麼明白的意思還有什麼秘密?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救她!”八苦有些急了,扯着嗓子咆哮了起來。

情緒激動的八苦不僅驚到了陳鳳喜,也嚇到了竺非竹。

竺非竹一臉不解地問道:“你是誰?”

八苦畢恭畢敬地朝着竺非竹打了個佛勢,虔誠地說道:“一個崇拜星海大師的普通佛學子弟而已。”

“哦……”竺非竹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陳鳳喜無奈地說道:“不是我不想救她,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的家人願不願意救她,如果他們不合作,我也沒有辦法!”

八苦急聲問道:“你想讓他們怎麼合作?”

陳鳳喜若有所思地說道:“依孫老所說,靠他們來幫助治療是不可能的了,既然這樣,最好是讓她從家裡搬出來,到一個遠離她家的環境裡生活,然後再來慢慢調養她的身心,這樣纔有可能恢復正常。”

八苦皺眉問道:“讓她直接去你診所住不行嗎?”

陳鳳喜不以爲然地說道:“我是沒問題,可是她家裡人恐怕不會同意!”

孫萬年一拍大腿,霸氣十足地叫道:“這事兒我做主了,就讓你給非竹治病。不過話說回來了,你不是老馮的兵嗎?怎麼又成了個醫生了?還開診所?”

陳鳳喜笑道:“這不衝突吧?”

孫萬年點了點頭:“是不衝突,就是有點奇怪,算了,不問你了,回頭我扒拉扒拉你的資料就知道了。非竹,這事兒你得聽姥爺的,讓這小子給你看看病,下盤棋就能看出你的問題來,比那些庸醫強多了!”

竺非竹一臉擔心地說道:“可是……爸爸媽媽還有爺爺奶奶那邊怎麼說?”

孫萬年虎軀一震,殺氣騰騰地說道:“這你不用管了,我來處理!我倒要看看,誰敢把我孫萬年的外孫女逼成個瘋子!”

“非竹,快跟我回家!爸,你也真是的,你不知道非竹最近要見從日本來的參隱大師嗎?你還讓她來這裡幹什麼,她現在得在家裡好好準備!”

孫萬年的話剛一說完,一個長相十分清秀的女人就行色匆匆的從門外走了進來,一進門就沒好氣地數落起了孫萬年。

孫萬年怒不可遏地咆哮道:“見個屁,你閨女都快成瘋子了你還讓她見!我告訴你,從今天起,非竹的事情我做主兒,你們誰要是敢攔着,我就把你們全抓起來!”

孫曉姿不覺一愣:“你吃槍藥了?”

“槍藥?我吃火藥了!我把醜話說在前頭,從現在開始,你還有竺家的人誰要是敢在打非竹的主意,別怪我跟他翻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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