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的是土房、睡的是火炕、喝的是山泉、吃的是野菜,這種生活方式是時下很流行的鄉村旅遊項目,可是如果讓人一輩子過這種生活的話,估計誰也受不了。
葉鷹早就過夠了這種無聊的生活,每每聽完那些進城打工的男人們談論城裡女人的時候,葉鷹晚上做夢都想去摸摸城裡邊的女人那又大又白的饅頭,嚐嚐那又香又甜的甜棗。
沒有發黃的牙齒,也沒有黝黑的肌膚,更沒有強健的體魄,如果不是身上那身舊布衣的話,很難相像眼前這個身材修長有型、模樣冷酷俊俏的男人會是山裡人!
百無聊賴地躺在門前的藤椅上,麻利的捲了根旱菸卷叼在嘴裡,用火柴點燃很是享受的深吸了一口之後,便是吊兒郎當地轉頭看向了掛在破舊木門上的對聯。
“玉柄青龍白素英,南閻浮提陳衆生!”看完之後,他便是一臉糾結地望着璀璨的星空喃喃自語起來:“老爺子,這人到底啥時候來啊!”
葉鷹做夢都想進城看看,可是老爺子死前有話,得等到有人給這行對聯加上橫批之後才能走,而且還是跟着那個人走!
靠山村,一個村東頭的寡婦叫chuang村西頭的光棍都能聽到的山間小村。
雖然才晚上八點多,可是村中大多數的村民也是已經進入了夢鄉,只有少數人家的油燈還在跳動。
明亮的月光照射在村中土路上,看不到一絲城市中的喧囂,有的只是那種大自然的寧靜。
與村中那些黑燈瞎火、燭光跳動的村屋相比,葉鷹所住的這兩間破木屋要明亮的多,雖然木屋冬天漏風、夏天漏雨,可是它卻是村裡邊唯一一個二十四小時通電的地方——太爺府。
二十年前,村裡邊來了個通曉天文地理的老太爺。二十年後出了一個少年老成的小太爺。
雖然村裡邊比葉鷹年紀長的人大有人在,可是也沒有人去質疑這個一天學都沒上卻是熟背四書五經,從小就生吃蛇膽活剝狼皮的小太爺的能力!
太爺就要給鄉親們主持公道,從四里八鄉流傳的那句“寧欠閻王一條命,不欠葉鷹一顆釘”就能聽出葉鷹是一個多麼公道的人了。
村裡邊像葉鷹這般年紀的村民都已經進城賺錢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頭、老太、寡婦和孩子,葉鷹也是謹尊老爺子的遺願,天天在村裡和老頭老太聊天,幫寡婦和孩子幹活。
在外面實在是躺夠了,這才懶洋洋的起身進屋。
木屋是老爺子親手建的,因爲年歲太久的原因,颳大風的時候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
外屋約有十幾平米,除了堆在大鍋爐前那一堆當柴火燒的書之外別無他物。
內屋二十幾平米的大炕倒是整理的還算利索,被褥工整的捲到了炕東頭,牆上掛着彈弓、獸皮和幾件舊衣服,中間的小炕桌上還擺着一盒菸葉子和一包捲菸紙。
葉鷹脫鞋之後就躺靠在高高捲起的被褥上,拿起一個老式的掌上游戲機就玩了起來,這遊戲機是在外面打工的老鄉給自己帶回來的,裡邊只有一個叫俄羅斯方塊的遊戲,雖然已經玩的夠的不能再夠了,可是每到夜深人靜之時,除了它之外實在是無事可做。
“汪……汪……”
“汪……汪……”
就在葉鷹漫不經心玩着遊戲的時候,村裡邊的狗突然間全部都狂吠起來。
葉鷹聽到後立馬就來了精神,拿起那把掛在牆上的自制彈弓,順手從窗臺的鐵盒子裡邊抓了一把他精心挑選的石子就踩着鞋子快步出門。
剛剛走出門口,葉鷹就止住腳步站在原地,因爲他發現並不是什麼野貓野狗引的家犬叫喚,而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四十來歲的年紀,身高接近一米九,身材很是魁梧,那身黑色的運動服已經被汗水浸透,右手還纏着繃帶,從那繃帶的鮮紅程度來看,這傢伙的傷口應該還在流血。
葉鷹粗眉緊皺,語氣十分不友好的衝着正在朝這邊走過來的男人叫道:“哎,你哪的?”
男人停下了腳步,細細的打量了葉鷹幾眼之後,就有氣無力地問:“你是葉鷹?”
葉鷹不解地看着這個比自己高了半頭,體型也是比自己膀了一圈的傢伙,自己的記憶裡邊從來沒想着什麼時候和這種猛男打過交道,厲聲問道:“我是,你誰啊?”
確認了葉鷹的身份之後,男人的臉上就露出了個如釋重負的笑容,道:“我叫王爺,有人讓我來幫你把對聯的橫批添上!”
“進屋說吧!”葉鷹面無表情的轉身進屋,脫了鞋之後就盤腿坐到炕上動手卷起了菸捲。
緊跟着葉鷹進屋的王爺,見葉鷹正在卷旱菸卷,連忙從自己的口袋裡邊掏出一包五塊錢的紅河,抽出來一根遞給葉鷹,道:“抽這個吧!”
葉鷹鄙了一眼這煙,他以前抽過,勁頭不比自己抽的旱菸小。葉鷹接過煙之後,王爺就是恭敬的用雙手捧着火機替他點火,在點菸的時候他帶傷的右手還有些顫抖。
煙點着之後葉鷹就是用嘴猛吸了一口,然後又將嘴裡的那口煙吸進用鼻子裡,最後才閉上嘴使勁將煙嚥進肚中,那辛辣的煙味刺激了一下自己的咽喉之後,葉鷹的臉上才露出了享受的模樣,朝着站在炕前的王爺擺了擺手,“上炕坐着吧,別站着了!”
王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有腳氣,又走了一天山路,再把你屋子給薰臭了!”
“哦,那你還是別脫鞋了,坐炕沿上說吧!”葉鷹並沒有再繼續虛讓王爺,而是給他指了一條一樣可以休息的路子。葉鷹什麼味都能受的了,就是受不了腳散發出來的那股臭味。
王爺坐下之後就是眉頭緊皺的猛吸了一口煙,良久不緊不慢地說:“你知道這副對聯意味着什麼嗎?”
葉鷹輕輕點了點頭,神情凝重地說道:“老爺子說過,我和一個叫葉狗的傢伙,就是一個人的鷹犬,無論他讓我們幹什麼,我們都不能有二話,你是那隻犬?”
王爺面帶自嘲地笑道:“我哪有那福分,我也就是個打雜的而已。橫批是鳳帝迎喜,現在已經到了迎喜的時候了,所以……我來通知你出去。”
葉鷹聽完皺眉不語,黑子和葉鷹打小一起長大,小時候葉鷹還喝過黑子媽的奶,按理說他出事自己不能不管,可是現在還沒出這三年墳孝的日子,他也覺着有些爲難起來。
看着那個遊戲機和堆在炕角的那些小黃書,葉鷹就面無表情的穿鞋下炕,到外屋的雜物堆裡邊翻弄起來。
不一會的功夫,就翻出了一個作工粗糙的靈位,直接將它擺到了炕桌上,點了一根菸豎在了靈位的前面。
跪在炕上朝着靈位磕了三個響頭,擡頭認真的看着靈位說道:“老爺子,人來的比你說得早,你讓不讓去給句話,讓的話就掉點菸灰我全當你點頭了,不讓的話你就把菸灰挺着!”
王爺吃驚的看着葉鷹,做事還真不是普通人的路子,出不出門竟然都靠問一個死人。
如果沒風的話,一根菸着完不掉菸灰的機會很大,王爺也是不自覺的有些緊張了起來。
葉鷹又點了根菸叼在嘴裡邊,靠到捲起來的被辱上就抽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桌子上緩緩燃燒的那根菸。
一會的功夫,煙已經着完,直到那煙着完的時候,也是沒有一點菸灰掉到桌子上。
王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葉鷹,要是他真聽了這死人的話,那自己這趟不是白跑了嘛。
葉鷹的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絲不悅的神色,又點了一根菸豎到了靈位的前面,口氣略帶威脅的說:“老爺子,咱不帶這麼幹事的啊!你到底是想讓我幹啥?你說不讓我守足三年孝墳不準走,又說讓我聽陳鳳喜的,現在陳鳳喜派人來了,你到底想讓我咋弄?我今兒把話撂這,你要是答應,我就帶你一起出去,天天好煙好酒的侍候着你。你要是不答應,等這三年墳孝過了你可就再也見不着我了啊!到時候你在下面餓死了可別託夢找我要飯吃!”
王爺眼睛瞪大的看着葉鷹,威脅活人的見過不少,這威脅死人的他道是頭一次見到。
不知道是葉鷹的爺爺真的被他威脅到了,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葉鷹的話音剛落,剛剛點着的那根菸就在無風的情況下倒在了桌子上。
葉鷹見狀滿意的笑了笑,認真的看着靈位說:“放心吧,出去以後肯定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你!”
“你爺爺,同意了?”王爺一臉狐疑的看着葉鷹。
“啊,都點頭了能不同意嘛!”葉鷹不以爲然的說道。
想想剛剛發生的事情,王爺就感覺着有陣陣陰風從自己的後背吹過,身體也是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
“咱明兒走吧,今兒天黑了。我出去一下,你先睡吧,脫下鞋就成,反正明天我也不住這了!”葉鷹說完之後就捧着裝着菸葉和煙紙的簸箕轉身出門。
王爺本想着和葉鷹一起出去,可是等他出門的時候葉鷹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月光被大樹遮擋了大半,林子裡邊的可見度不足五米,普通人在這裡走怕是比爬的還慢,可是抱着個簸箕的葉鷹卻是疾步如飛的在山中奔馳着,半個多小時的功夫他就爬到了半山腰處一座連墓碑都沒有的孤墳前。
一到墳前,葉鷹就將簸箕放到一旁,使勁的朝着墳包磕了幾個響頭,因爲磕的太過用力,額頭都被gan燥的泥土硌出了紅印。
磕完頭就盤腿坐到地上,邊卷着煙,邊略帶傷感的說:“老爺子,知道你喜歡抽勁衝的煙,菸葉裡邊我已經給你添了辣椒籽了,你悠着點抽,這麼個歲數了自己有點數。”
“回頭想吃啥了給我託個夢,我就在外面燒給你吃!”
“在下面自個兒注意點身子骨,聽他們說當鬼的時候身子骨不好投胎都找不到好人家!”
……………………………………
整個夜晚,葉鷹都是坐在墳前邊卷着旱菸邊喃喃自語,直到天矇矇亮的時候葉鷹才起身拍了拍屁股,找來了一堆乾草將那些卷好的煙全部放在墳前燒掉。
好像是因爲菸草味太刺鼻,兩眼不自覺的就流出了眼淚。
待煙徹底燒完之後,葉鷹用力的將臉上的眼淚抹去,苦笑着說:“丟人了,丟人了,估計您又得拿這事笑話我大半年。行了,老爺子,我走了,要是再晚走的話估計村裡邊人就該整十八里相送那一出了。我知道,你不願意我出去,可是是你告訴我的,要當個左腳踩黃河右腳踏長江的爺們,咱讓人叫‘小太爺’叫了這麼多年,也沒幹過啥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不能讓人覺着咱‘小太爺’這三字是白叫的。放心吧,我出去會小心做人,不會給你丟臉,要是我出去給你丟了臉,我自個就把‘小太爺’三字倒過來念……”
說完最後一句話,磕了三個響頭之後葉鷹就面無表情的轉身下山。
回家的時候,王爺已經熟睡,他還
是沒有脫鞋,一直將腳搭在炕沿上。
葉鷹並沒有急着叫醒他,而是先收拾起了行禮。
葉鷹的行禮不多,老爺子的靈位,葉鷹的身份證,一身乾淨的舊布衣、一把長約六寸刀把還是用粗布條纏起來的短刀,猶豫了一會之後還是將那個遊戲機塞進了包袱裡邊。再次打量了一下屋裡,臉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自己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年,竟然就這麼點家當,還真不是一般的窮!
將包袱打好包之後,葉鷹就點了根菸走到了門外。
眉頭緊皺的看着已經和人一樣熟睡了的靠山村,葉鷹有些無奈的長嘆了口氣。
雖然天天都想着出山,可是真要走了心中卻是又有一些不捨,要是下雨的時候老劉頭的房子再漏雨怎麼辦?胡奶奶的羊誰替她放?村裡的娃剛剛纔開始背自己教他們的小九九,自己走了他們再落下了咋整?最重要的是秦寡婦,估計自己走了那些臨村的人又該來打她的主意了!
雖然被人稱之爲寡婦,可是她卻是一個十九歲的黃花大閨女,是王屠夫用三頭黃牛從秦家莊裡邊娶回靠山村的。
結婚那天,村裡邊的男人都是看着這個小媳婦流哈喇子。
水靈靈的大眼睛,純天然的雙眼皮,細如柳葉的眉毛,紅如櫻桃的小嘴,笑起來的時候還有一對迷人的酒窩。雖然胸有點小,腚也不怎麼翹,可是絲毫不影響她成爲靠山村最俊的小媳婦。
不過她的命卻是不怎麼好,結婚當天王屠夫就因爲喝酒喝多了死在了炕上,連洞房都沒撈着,就這樣當了寡婦。靠山村有靠山村的規矩,你嫁了哪家人就得守哪家的墳,除非你老公家有哥哥或者弟弟,不然的話根本不準這些寡婦再嫁,村裡邊有的寡婦是跑出去不再回來,但是也有的只能在自家的院裡種起黃瓜和茄子來度日。
葉鷹是村裡的小太爺,自然大事小事他都得管,幫這些寡婦們挑水澆地、砍柴堵房的事沒少幹,一來二去的,就讓秦寡婦這個自己在異村生活的人將葉鷹當成了可以依靠的男人,雖說偷看過她洗澡,假裝無意的碰過人的身子,可是葉鷹也沒有幹那種傷風敗德的事情。
不過臨村的男人倒是經常來打秦寡婦的主意,如果不是葉鷹在的話,估計她的身子早已經讓人給破了。
“小太爺……小太爺……”中國人真是不禁唸叨,剛剛葉鷹還在心裡邊想着秦寡婦,可是這會她就已經在自己的房後面輕輕的叫喚着自己了。
葉鷹臉上無奈的笑了笑,秦寡婦有些內向,其實在村裡邊給自己送衣送飯的人很多,不過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和做賊似的。
快步繞到了屋後,就看着身着一身藍色布衣的秦寡婦正端着兩個互扣在一起的大碗,看着葉鷹過來了,連忙說道“快,接接,燙死我了!”
葉鷹這才發現這秦寡婦竟然連條毛巾都沒墊就這麼端着碗來了,連忙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有些燙人的碗。
葉鷹接過碗後,秦寡婦就將自己有些難受的指頭摸着自己的耳垂,慌張的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後纔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是我自己的擀的麪條,你嚐嚐!”
“嗯!”葉鷹輕輕的點了點頭。
“你快吃去吧,別涼了,明天早晨我再過來拿碗!”秦寡婦連忙催促着葉鷹進屋吃飯。
“明天……你不用來了!”葉鷹相當困難的才吐出了這幾個字。
“爲什麼?”秦寡婦聽到後有些後怕,有些慌張地看着葉鷹叫了起來。
“一會我要進城辦點事兒。”葉鷹不動聲色地說道。
“你別急着走啊,你等等我,我一會就回來啊,你先別走啊…………”秦寡二話不說,就像是想到了什麼着急的事似的,趔趔趄趄的爬向了房後的土坡上繞着小道往家跑着。
看着秦寡婦狼狽的背影,再看看碗裡邊夾着兩個荷包蛋和幾塊瘦肉的麪條,葉鷹的眼神就露出了一絲複雜的神色。
從小到大,這靠山村裡邊讓葉鷹看的上的女人不多,秦寡婦算是一個,他也知道秦寡婦對自己有意思,他更知道只要他開口村裡邊的人都不會說什麼,可是他不能這麼幹,他答應過去世的老爺子,絕對不會碰村裡邊的寡婦!
端着麪條就到炕上吃了起來,王爺看着狼吞虎嚥的葉鷹也是有些餓的嚥了口唾沫。
葉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說:“對不住啊,家裡沒啥吃的。這個我可不能分給你吃!”
“知道,知道,剛剛都聽見了。小太爺,那女人對你不錯,是你女朋友?”王爺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說道。
葉鷹聽完臉就一下子拉了下來,不再搭理他,繼續扒拉着碗裡的麪條。
兩個人一直等到了九點多,秦寡婦才着急麻慌的跑了進來,看到屋裡還有外人的時候她還有些吃驚,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了一雙剛剛納好的千層底,道:“本來是打算明天給你納好的,既然你要走了,就趕了趕,趕緊試試,合不合腳!”
看着秦寡婦的手指上的針眼還在有血絲滲出,葉鷹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把奪過了秦寡婦手中的鞋來就穿到了腳上,使勁蹬了蹬,雖然有些擠腳,不過葉鷹還是大聲說道:“正好,真舒服,比集上買那些都強!”
聽到這話秦寡婦才滿意的笑了笑,邊將自己額前的頭髮撥到耳後,邊謙虛的說:“呵呵,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對了,我這有點錢!”
說完就從自己的褲兜裡邊掏出了一個疊的很是工整的手卷,將手卷拆開之後,裡邊是幾張五十和二十的紙幣。
葉鷹眉頭緊皺地說:“不用了,我這朋友身上有錢!”
“那怎麼成,在路上不也是得花嘛,要是你實在花不上,你回來的時候就給我捎點啥唄!”秦寡婦最後那幾個字的聲音小到了極點,就像是蚊子哼哼似的。
突然之間,葉鷹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的勇氣,手一把就抓住了秦寡婦的雙手,輕輕的親了秦寡婦的額頭一下,然認真的看着呆若木雞的秦寡婦說:“秦鳳,在家等着我。等我回來上山給你打兔子吃!”
還沒等秦寡婦反應過來葉鷹到底是怎麼了的時候,葉鷹已經拿起自己的包袱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門。
“小太奶,你就放心吧,小太爺不會有事的!”王爺認真的朝着秦寡婦下着保證。
聽到王爺叫自己小太奶,她的臉不自覺的就紅了起來,聲音很輕的說:“嗯,麻煩你了,好好照顧照顧他!”
“王爺,快給爺出來!”葉鷹在門外大聲吼叫着。
雖然王爺比葉鷹大,可是聽到葉鷹這麼喊的時候還是有些慌張的從屋裡邊跑了出去。
秦寡婦若有所思的站在門前看着越走越遠的葉鷹,眼淚不自覺的就從自己的眼睛裡邊流了出來……
“砰,砰,砰!”
山谷中不停迴盪着的槍響,讓葉鷹那雙原本就緊皺在一起的粗眉擰成了一股麻繩。
“走!”
葉鷹急叫一聲,身體如同一隻兔子般朝着槍聲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王爺已經卯足了勁跟着葉鷹,可是,也許因爲身上有傷的原因,又也許因爲這裡是山路的原因,他這個曾經的全能王竟然落在了百米之後。
“該死的,這鬼地方怎麼會有狼!”
“狗日的,宋仕晨,你個王八蛋怎麼領的路,迷路了不說,還把我們引到狼窩裡邊來了!”
“草,快別說了。這林子太他媽的操蛋了,指南針不好使不說,就他媽連摸着記號走都能走回原地,我他媽哪知道怎麼回事,我也是第一次進來!”
“你他媽的第一次進來,就敢當導遊,你丫的是不是想存心害死我們啊!”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你們已經放槍了,估計一會就會有人摸着槍響找到這邊來了。現在,還是想想怎麼對付眼前那兩隻狼吧!”
與那些正大罵街的男人比起來,那個蓄着馬尾辮的女孩倒是淡定的多。
葉鷹細細打量了一番這四男一女,年紀都在二十左右歲,身上裝備都是高配。這黑瞎子山,經常有驢友前來探險,所以葉鷹對這戶外裝備也小知一二,眼前這幾個傢伙身上的裝備加起來,少說也得在三十萬往上。
不過,最讓葉鷹感興趣的不是那身穿在他們身上只能算是裝飾的裝備,而是那四個男人別在腰間的軍用開山刀以及那正被他們緊握在手中的五四式手槍。
很多人都會覺着奇怪,爲什麼與世隔絕二十年的葉鷹會懂的那麼多隻有城裡人甚至城裡人都不一定知道的事情,原因很簡單,這一切都是拜老太爺所賜。葉鷹在心中合計起了這五人的身份。
這五人不像是兵,估摸着十有八九是兵家之後。但是這老瞎山周圍根本就沒有什麼像樣的地方軍事力量,別說他們手上的槍了,就是他們那身裝備,也不是老瞎山周邊的軍二代、三代們能夠輕易拿出來的。
老瞎山周邊的三縣一鎮,怎得一個窮字能夠形容。
山城縣的武裝部長李大山葉鷹認識,從他嘴裡邊也多多少少知道了這老瞎山周圍的情況,所以,葉鷹斷定,眼前這五人,並非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就敢貿然闖進這老瞎山,難怪他們會迷路了。
“嚎……”
就在這時,一隻像葉鷹一樣窺伺着他們五人的母狼突然發出了一聲長嚎。
嚎聲一出,不光那五人被嚇了一跳,就連葉鷹都打了個激靈。
要知道,在老瞎山,最讓人害怕的不是那些兇殘的公狼,而是那一頭頭偏執的母狼,一旦你讓它們感覺到了危險,那它們真是會和你不死不休的。
擡眼望去,只見在那隻母狼的身邊還有一隻剛剛成年的小狼崽子,小狼崽子的上半身已經是鮮紅一片,估計是被他們剛剛開槍打傷的。
“一羣蠢貨,不知道老瞎山是野狼窩嘛,在這裡開槍,純屬找死!”
罵聲在耳邊響起的時候,汪詩菲五人不由就打了個激靈。
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葉鷹就從草叢裡邊鑽了出來。
看着眼前這個穿着土氣但是臉上傲意十足的鄉巴佬,再想想剛剛那句話,隊伍中的四個男人頓時就火大起來。
他們是什麼身份,何從被人如此奚落過?
雖然曹俊的爹在這羣人的爹當中不是官最大的,可是他的脾氣在這些人當中卻是最大的,看到葉鷹的第一時間,曹俊就將槍口對準了葉鷹,怒聲吼道:“臭小子,你剛剛說什麼呢?”
葉鷹白了他一眼,根本沒有要回答他問題的意思,而是面無表情地看着汪詩菲說道:“這裡是狼頭坡,是個野狼窩,你們剛剛開槍打傷了狼崽子,現在母狼已經喚同伴過來了,不出十分鐘就到。要是不想死的話,就快點跑吧。”
“你唬誰呢,這都什麼年月了,還野狼窩,前幾年這老瞎山的狼早就被打幹淨了!”宋仕晨
聽完一臉不屑地叫了一聲。
像迴應曹俊時那樣,葉鷹白了宋仕晨一眼之後,便是對着那汪詩菲說道:“當年的打狼隊,壓根就沒打到狼頭坡,他們想死就死,我沒有興趣管,你要是想離開這裡的話,就跟我走!”
“噗嗤……”
汪詩菲笑了,很是莫名其妙的笑了。
“你笑什麼?”葉鷹不解地問道。
“你爲什麼只管我,而不管他們?”汪詩菲指着身旁的衆人問道。
葉鷹皺了皺眉,道:“本來想管,但是他們的嘴上沒把門的,所以就又不想管了。至於你嘛……因爲你很漂亮,我這人最見不得漂亮的事物被人糟蹋,所以就想管你的死活。”
“謝謝,這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特別的誇獎。”汪詩菲很是客氣的遞給了葉鷹一個微笑。
葉鷹不是一個淺薄的人,外形再好看,也不過是一副皮囊而已。雖然碰到形好的女人,他也會想入非非,但是能夠讓他覺着漂亮的女人,必須得是那種由內而外的美。
眼前這個女人,就是那種由內而外的美,當然了,她的身材和長相也十分了得。
胸大、腚圓、皮嫩的秦鳳在她面前,恐怕都會自愧不如。
面對危險的時候那份淡定,讓葉鷹很欣賞。
最重要的是,她不像其它來這裡的城裡女人那樣,看向自己的眼神滿含鄙夷與不屑,而是平靜與好奇。
“臭小子,你膽挺肥啊,當着我的面,就敢泡我堂姐!”汪家男在聽到葉鷹這番話的時候,可不像汪詩菲那麼淡定,汪詩菲在他心中本就是一個完美姐姐,眼前這個鄉巴佬竟然敢在嘴上吃她的豆腐,這個他可不答應。
“好了,都別吵了。”一直在一旁靜靜觀察着葉鷹的夏商冷喝一聲,曹俊、宋仕晨、汪家男三人這才安靜了下來,不過他們看向葉鷹的眼神依然是充滿了敵意。
夏商很是客氣地衝着葉鷹抱了抱拳,沉聲說道:“這位朋友,我們迷路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帶我們出去?”
夏商的舉動,很對葉鷹口胃,雖然他和其他三男一樣細皮嫩肉,不過他的眼神卻不像其他三人那樣充滿了浮躁與傲慢。
“唰唰唰唰……”
就在這時,山林裡邊突然響起了陣陣聲響。
葉鷹眉頭不由就是一皺,“該死的,讓你們走不走,現在狼羣都來了!王爺,帶着他們按原路出去,我墊後!”
話落之時,葉鷹迅速的將腰間的兩把短刀抽了出來。
寒光一現,所有人的瞳孔都不由放大。
兩把短刀,一長一短。
長的正握在左手,短的反握在右手,雙刀的刀柄處皆是由那粗麻布包裹了起來。
令他們感到震驚的並不是這兩把刀的質地,而是那雙刀一握在手中之後葉鷹雙目之中的眼神!
葉鷹猜的沒錯,這羣人都是軍三代。
其中家勢最弱的,也是樑市武警中隊隊長的兒子。
五人打小就是在軍人堆裡邊長大的,兵王自是沒有少見。
可是,哪怕是汪詩菲他爺爺身邊那幾個妖孽級別的傢伙,也很難說是散發出來此時此刻眼前這個穿着土氣的男人的殺意。
汪家男在這一方面體會特別深刻,小時候,他誰都不怵,就怵爺爺身邊那幾個怪胎,常常是被他們怒目一瞪,汪家男就嚇的尿褲子,隨着年紀的增長,他雖然不會被嚇尿褲子,可也是十分忌憚。
今天,他又體會到了那種久違的、不知所措的感覺。
恐懼,一種莫名的恐懼,一種讓他有隱隱尿意的恐懼。
“快走啊,都愣着等着呢!”
所有人的身體幾乎都是無意識的,在葉鷹一聲咆哮之後,就跑到了葉鷹身後。
葉鷹扭頭衝着王爺說道:“你在前面帶路,原路返回!”
王爺點了點頭,不敢遲疑,連忙帶着衆人向後跑去。
幾人的大腦早已經停止了運轉,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反應,只能是木納的跟着王爺朝着跑去。
“嚎……”
“嚎……”
直到身後的狼嚎聲越來越遠,直到兩旁的樹木越來越低,直到他們不在是走在林間而是走在山路上的時候,幾人這纔回過神來。
“他呢?”汪詩菲是第一個回頭看的人,也是第一個發現葉鷹沒有跟來的人,不由就是着急地問了一聲。
衆人皆是一臉木納地搖了搖頭。
“這位大哥,他呢?”汪詩菲着急地看向王爺。
王爺同樣是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服了,徹徹底底的服了。
他現在算是明白,爲什麼當年他們寧可選兩個還有襁褓裡的娃娃也不選自己了。本來他還對此有些怨念,可是今天,他是徹徹底底的服了。
葉鷹,一個人,兩把刀,就敢爲一羣人墊後,而他要面對的還是一羣狼,一羣兇殘的野狼!
“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曹俊面無表情地看着衆人。
其實,不光是王爺,就連曹俊、宋仕晨、汪家男、夏商這四個二世祖,也在心中對葉鷹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們都是在人吃人的圈子裡邊長大的傢伙,他們什麼都不缺,最缺的就是兄弟。
四人雖然交好,但那也只是玩的來的朋友而已。
他們這種家庭出來的人,有的只是吃喝玩樂的朋友,很難有過命的兄弟。就連家人也是一樣,只管家族利益,有誰真正的關心過他們死活?
葉鷹讓他們體會到了那種感覺,那種莫名其妙的衝動、那種全身沸騰的熱血感。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嘴裡邊叨着根狗尾巴草,一邊不急不慢的在山路上溜達着,一邊低聲哼着小曲。
如果他的褲子沒有被鮮血染紅,如果他的青衣沒有被撕碎,如果他的胸前和後背沒有血痕,那現在的他就和那在山間漫步的放牛小哥沒有任何區別。
“咦,你們怎麼還沒走?”
葉鷹一臉好奇地看着眼前這羣目瞪口呆的人問道。
“走?”
曹俊四男一臉驚訝地看着葉鷹,彷彿他問的問題很不可思議一樣。
葉鷹瞥了他一眼,道:“廢話,你們不是迷路了嘛,現在已經有路了,還不走留在這裡幹嘛?懶的跟你們白扯,王爺,咱們走了!”
任誰都沒有想到,從狼羣裡邊將他們救下來的葉鷹,竟然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了。
直到葉鷹和王爺走出了十多米之後,衆人才反應過來,連忙跟了上去。
特別是汪詩菲,這個有着京城冷美人之稱的女人,眼眶竟然不知不覺的紅了起來……
汪詩菲不是花癡,況且就算她是花癡,葉鷹的樣貌也沒有帥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她流淚的原因很簡單,感動。
感動這個詞,誰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可是,汪詩菲卻是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
電視上演的感動中國也好、網絡上的十大感動事蹟也罷,也感動過汪詩菲,她也曾爲那些視頻和報道流淚。
只是,那種觀後感的感動和這種設身處地的感動全然不同。
汪詩菲,天之驕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十八歲那年她更是拒絕了哈佛、牛津等世界級的學府而成爲新聞人物。
可惜的是,無論她的天賦有多逆天,無論她的才智有多妖孽,她在別人眼中永遠也只是一個汪家人而已。
很多人都羨慕家族子弟,羨慕他們的錦衣玉食、羨慕他們的奢華生活。但是,對於家族子弟而言,他們的生活更像是一齣戲,一出黑色幽默加悲劇的戲。
如果她不是汪詩菲,有誰還會對她噓寒問暖?
如果她不是汪詩菲,有誰還會在意她的死活?
如果她不是汪詩菲,有誰還會關心她的身體?
她知道,不會有這種如果,爺爺不會讓這種如果發生。
可是今天,她得到了答案。
會有人關心她,會有人在意她。
也許葉鷹天生就是這樣的好心人,也許他天生就會去呵護像汪詩菲一樣漂亮的女孩子,不過對於汪詩菲而言,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讓汪詩菲知道了拋去站在自己身後那個龐然大物,還是會有人去在意自己。
毫不客氣的說,如果說葉鷹現在暈倒在她面前,汪詩菲都會毫不猶豫的上前抱住他。
可惜的是,葉鷹沒暈。
傷痕累累的葉鷹非但沒暈,而且還是一臉輕鬆。
最讓汪詩菲費解的是,他爲什麼要走?
無名英雄聽說的太多太多了,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像他這樣的。
“你等等!”
五人雖然一齊追趕着葉鷹,不過最先發聲的、衝在最前面的是她汪詩菲。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勁,更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大步就衝到了葉鷹的面前。
“你受傷了,得去醫院。”汪詩菲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在別人看來,面對關心,特別是美女的關心的時候,任哪個正常的男人都不會拒絕的。
但是,眼前這位小太爺,絕不是正常的男人,他是與另一個人被人當某人的鷹犬養大的人!
葉鷹漫不經心地說道:“沒事,小傷而已,不用去醫院。”
話一說完,這傢伙就頭也不回的繼續前行。
汪詩菲見狀,一把拉住了他。
葉鷹再次停下腳步的時候,眼神就沒有剛剛那麼和藹了,他略帶不悅地說道:“我說這位小姐,你到底想怎麼樣?”
汪詩菲先是一愣,而後便是有些尷尬地鬆開了他,強加鎮定的捋了捋散在額前的頭髮,輕聲說道:“你剛剛救了我的命,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葉鷹皺了皺眉,一臉鄙夷地看着汪詩菲說道:“你想怎麼樣?”
“我叫汪詩菲,我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好讓我有機會報答你的救命之恩而已。”汪詩菲一臉真誠地說道。
葉鷹白了她一眼,這種話,他聽的太多太多了。
他在這狼頭坡上,救了沒有三十也有二十人了,每個人都是這番話,可是沒有誰真正兌現過。
從第一次的期待到現在的冷漠,葉鷹着實是對這些白眼狼失望透頂。
葉鷹不耐煩地說道:“見死不救不是我的風格,剛剛無論是誰,我都會救。你要真想報答的話,就以身相許。要不然,就別在這擋路,我沒時間在這裡和你浪費!”
“好!”
一個好字脫口而出,連說這字的汪詩菲都被這個字嚇了一跳,更別說是其他人了。
葉鷹驚的打了個激靈,這個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人,怎得就如此爽快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