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感覺,實在是無趣至極。山鬼偶爾騎着赤豹,帶着紋狸穿行於這山野之中,也是興味了了。
這片對於別人來說極爲危險的山野,對她而言,不過是逛煩了的後花園。而已經是化神期仙人的她,也自然懶得去搭理這山野之間,草木獸物以及各種精怪的生生死死。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而已。這種生死輪轉,也並不由得山鬼多插手。
不過,事情也總有例外的時候。這天地之間的生靈鬼物見得多了。而如這通靈山丘一般,並非血肉而生,剛剛有了靈性,又遭泯滅,卻又有那麼一股執念,並未就此泯滅,而是留了一股靈性的存在。卻是極爲少見!
山鬼一時之間,便如一個得了新奇玩具的女童一般,對這一個靈魅不泯,化爲鬼物的存在,有了極大的興趣。
這隻前身是天地靈物的鬼物,也和其他鬼物有些不同。在化作鬼物之後,並沒有喪失靈智。即便是修爲已經跌落到谷底,趨近於無,也並沒有陷入癲狂之中。還是能和山鬼交流的。
山鬼很是好奇,問道:“你的執念何在?”
這鬼物答道:“我並沒有什麼執念!只是生於此處無數載,總覺得這山野之間,萬籟齊鳴之聲難捨;這空谷之中,四季輪迴難捨;這青山有陰,分割昏曉難捨。這與我相伴無數載的存在,讓我實在割捨不下。我不知道若是就此消散而去,還有沒有機會,再看他們一眼。”
“若說有執念,也只是因爲對於他們的不捨。白雲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遠。山川間之。我之將死,尚復能來?”
山鬼道:“既然你執念如此,又已成鬼物,便不妨以山陰爲寄,以萬籟之聲爲寄。而不要以血肉污穢爲寄。這天地之間的靈氣,在流轉之中,自分陰陽。這青山陰涼之處,樹蔭濃茂之中,自有陰靈之氣所在。”
“這些陰靈氣,稟天地陰陽交轉而生,雖然清淡寡薄,全然沒有生死輪轉之間,血肉污穢之中的陰靈氣多。可是卻極爲平和。不會污了你的心性。”
“既然你以山野之間,萬籟齊鳴之聲爲執念,那便修行此道吧!空山幽語,卻不見人跡。卻也是人心中的大驚懼所在。你身爲鬼物,以此爲道,閒來無事,嚇人一跳。倒也有趣。”
“而你既然以此爲道,便叫做幽谷響吧!日後我來找你,也好找一些。”
幽谷響拜謝山鬼而去,自此,以清風明月爲伴,以遮蔽太陽的山陰爲伴,以樹影之中的濃陰爲伴。而以山野之中,那萬籟齊鳴之聲爲道。暗自修行。在山鬼沒有受傷,陷入沉眠之前,這幽谷響頗得山鬼的照拂。
這幽谷響聽山鬼所言,以天地之間陰陽流轉之時所生的微薄陰靈氣爲修行根本,修行的便極爲緩慢。從與山鬼相遇之際,到山鬼沉眠之時,數千年中,這幽谷響也不過是從一絲靈昧不滅的煉氣期鬼物,修行到築基期巔峰而已。
不過,這樣的修行,卻也有好處。如此緩慢的修行,讓這幽谷響根本就不曾引動絲毫雷霆加身。而且,每每吸納天地之間,各種自然現象中那陰陽輪轉之氣的時候,都會不經意之間,接受那天地之間,各種陽剛氣息的洗練。
而那幽谷響本身所吸納的那些天地之間,自然交轉之時,而生的陰靈氣,本就是最爲精純的存在。雖然極爲稀薄。但是,幽谷響日積月累的吸納積累下來。這一身陰靈氣卻是鬼物之中,難找的精純。
隨着修爲的日益深厚,這幽谷響的一身陰靈氣,竟有了老陰生少陽,陰陽平衡交轉之象。壽元綿長的一塌糊塗。竟是絲毫不亞於一些化神期的仙人。
所以,這幽谷響根本就不像平常鬼物那般,懼怕陽剛之氣。在山鬼重傷,陷入沉眠之後,幽谷響憑藉着自己一身精純至極,已經有陰陽相生之象的靈力,輕而易舉的度過了結丹期雷劫。
而對於接連數千年對着這空曠山野,看那天地之間萬物流轉的幽谷響來說,對於各種天地法則的領悟,也並不成問題。因此,元嬰期的瓶頸,也可以輕易度過。而在度過元嬰期時,這幽谷響所領悟的天地之道,便是萬籟有聲之理。
因此這出手時,所施展的便也是模仿那空谷迴響,秋蟲啼鳴的聲音秘技。
在凝結元嬰之後,這幽谷響便收斂了氣息,離開巫山一帶,入世遊歷修行。雖然這幽谷響的修爲和心性遠在其他鬼物之上,但這幽谷響卻並沒有鬼王諸空相那般野心。
入世數百年,也未曾收攏一個手下,只見得興亡千古,繁華如夢。孔林喬木,吳宮蔓草,楚廟寒鴉。若是這幽谷響稍微動一些心思,這豐都鬼城中,那些上古修行者遺留下的遺蹟,便絕對沒有鬼王諸空相和其他鬼物什麼事兒了。
對於幽谷響來說,這上古豐都鬼城的遺蹟,雖然難得,卻也不稀罕。他可是和山鬼這個化神期的仙人同一個時代的存在。更得山鬼的點化與照拂。豈不比這豐都鬼城中蠅營狗苟,爲了些許小利爭奪不休的鬼物們強許多?
直到後來,這幽谷響聽說這世間居然又出了一個元嬰期的鬼修。幽谷響自身便是元嬰期鬼修,自然知道這世間鬼物凝結元嬰有多麼不容易。心念一動之下,便到了這豐都鬼城,來找鬼王諸空相。並被鬼王諸空相奉爲上賓。因爲心性清淨,與世無爭,進而成了鬼王諸空相的嫡系。
而鬼王諸空相和這豐都鬼城之中的一衆鬼物,一直不知道,原來這個修爲看似只有結丹後期的存在,居然數百年前,便已然是元嬰期的鬼修。
幽谷響也全然未曾料到,對他有點化之恩,並且給他賜名的山鬼,並沒有在上古封神之戰中隕落。而是在沉睡了數千年之後,甦醒過來。重新入世,並跟着雲雷,一道來了豐都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