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燦爛,跳躍在伯爵古堡的落葉間
普文洛躺在搖椅上,在地下室悶了不少日子早就感覺壓抑,這兩天已經把所有難事都解決了,自然需要全方面的放鬆,因此出來曬太陽是很不錯的選擇,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感覺自己有些疲倦,間或就徐徐傳來。
他不由輕輕嘆息,自己真的老了。
人老了就是喜歡把沉澱在時間的長河中,把那些久遠得自己都快忘記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慢慢拿出來曬曬,這種生活在回憶中的姿態恰恰是老人可敬的地方,這些久遠的事情,都是看淡了人生浮華之後真正的沉澱。
這種態度,也透露着生命雄渾的凝重。
普文洛的腦裡想起昔日的意氣風發,如何單槍匹馬闖入警察局幹掉十餘名警員,又是如何憑藉沒落家族的最後勢力爬上黑手黨教父,步步艱辛卻又寸寸生輝。
苦難過後的榮耀,更是值得自己終生的去緬懷,珍藏。
他進而想到楚天,拋開利益敵對者來看,楚天絕對有他當年的幾分風範,膽識過人且不甘平庸,如此人才雕琢上幾年,絕對是璀璨的黑道新貴,成就絕不會止於天朝,而會奔放在世界舞臺,那是血淋淋的光芒萬丈。
可惜,那小子跟黑手黨的過節,始終不會簡單的協談和平,至少不會永遠的風平浪靜,待黑手黨養精蓄銳恢復元氣後,帥軍所扶持的華商協會註定會從羅馬消失。
他普文洛絕不允許臥榻之側,躺着蠢蠢欲動的猛虎。
普文洛至此都不明白,楚天爲什麼會放了自己,以那小子的手段絕對可以要了自己的命,想到這裡,他不由替楚天遺憾,以爲自己真的會跟帥軍和談,以爲黑手黨跟帥軍會相安無事。
豈不知,那是自己的權宜之計。
毀了海珀豪宅,重損黑手黨鉅額利益,還把自己活捉到天星古堡,這些都是帥軍帶給黑手黨的恥辱,楚天以爲幫忙毀滅了羅氏家族就可以一筆勾銷?想得真是太簡單了,普文洛的嘴角揚起輕笑,眼神玩味且輕蔑。
年輕人,終究還是欠缺火候。
念頭剛剛落下,頗有感慨的普文洛就見到銀髮中年人走過來,沒有多久就站在自己旁邊,恭恭敬敬的開口:“老爺,剩餘的兩百名近衛軍已經全部召集到位,兩個小時後就可以趕到伯爵古堡,今晚隨時可以出擊。”
這個出擊,是要徹底掃清羅氏在羅馬的餘孽。
普文洛臉上沒有絲毫波瀾,淡淡吩咐:
“管家,這件事情就由你負責處理,務必要把羅氏餘孽剷除,至於那些識趣的投降者,你知道我的原則,允許他們投降,因爲可以減少兄弟們流血,但最後還是要殺掉他們!”
最後殺掉他們,是因爲不留後患。
普文洛的手段向來陰狠毒辣,否則也坐不上教父之位了,他早已經知道,仁慈之心對於自己來說,那就是致命的毒藥,唯有不斷的殺下去,消滅所有擋路的敵人,那纔會氣貫長虹橫行無忌,纔不會有人膽敢對抗。
銀髮中年人鄭重的點點頭,恭敬的迴應:“明白!”
普文落拍拍溫暖的老臉,偏頭補充道:
“羅氏家族的垂死反應我已經知曉,不知道楚天有什麼動作?對於這個小子,我總是有些心神不寧,生怕他又生出什麼事端,等我們穩定大局並恢復元氣,必定要把他剷除!”
銀髮中年人稍微遲疑,終究還是開口道:
“老爺,你竟然不想容他,又何必給他喘息空間呢?依照我看,你乾脆下令其餘兩大家族對付帥軍,我想,楚天再聰慧過人,帥軍再強悍兇猛,也架不住我們的連番攻擊。”
普文洛眼裡閃過狡猾,輕輕揮手道:
“不行,天朝有句古話,欲速則不達,雖然帥軍人數不多且沒有根基,但如果我們沒有十足把握扼殺他們,那就會招致他們的雷霆報復,我不想讓黑手黨又陷入恐慌階段。”
“我現在讓些小利給帥軍,真正的作用不在於示好,而在於讓他們有地盤有根基,這樣就能把帥軍牢牢的拴在羅馬,你說,是滿天飛舞的蜜蜂容易抓,還是直接跑到蜂窩端它們容易?毫無疑問,答案是後者!”
銀髮中年人點點頭,咬着嘴脣道:“老爺果然英明!”
普文洛輕輕微笑,揮手道:“去忙吧!”
銀髮中年人微微鞠躬,正要轉身離開卻忽然想起些東西,但神色顯得有些猶豫,善於觀察的普文洛捕捉到他的動作,坐直身子向他喊道:
“管家,你似乎有話想說,你跟隨我四十餘年,想說什麼儘管開口!”
銀髮中年人輕輕嘆息,擡頭向普文洛道:“老爺,對付楚天我也有個計策,不知道是否管用?”
原本精神有些渙散的普文洛,瞬間凝聚目光望着管家道:“什麼計策,儘管說!”
銀髮中年人微微平緩心緒,隨即壓低聲音道:
“老爺,我們終究是要把羅馬的中小場子讓給帥軍,按照我的想法,我們不要把場子直接交給楚天,而是交給帥軍扶持的華商協會,你說他們會產生什麼好戲呢?”
在江湖打滾數十年,普文洛自然知道管家的意思。
他精神振奮的接過話題,緩緩道:
“你是想要挑撥他們兩者關係?如果楚天來找我要場子,我們就可以推脫場子已經給了華商協會,因爲它也是帥軍支持,給誰都表明實現了我們的承諾,所以楚天必定無法辯駁。”
銀髮中年人點點頭,笑着開口:
“雖然華商協會是帥軍支持,但並不是楚天直接掌握,兩者利益還是有所區別,因此楚天肯定會向陳港生要場子,這年頭的東西,吃進去容易吐出來難,何況是百餘間贏利的場子。”
普文洛讚許的望着管家,首次發現他也是如此睿智。
停緩片刻,管家補充道:
“楚天要陳港生吐出餡餅,想必不會太容易,至少不會太痛快。因此,他們必然會產生隔膜,只要主僕不齊心,雙方合作必定不會太久,我們到時候再挑撥幾下,相信他們就會成爲敵人。”
普文洛哈哈大笑起來,拍着手讚道:
“他們不合心,那對於黑手黨就是大利啊,我們甚至可以在恰當的時機拉攏華商協會,有我們給陳港生撐腰,想必雙方未來可以打得很火熱,管家,你真是出了個好主意啊!”
銀髮中年人輕輕微笑,神情沒有絲毫驕傲:“都是老爺教導有方!”
普文洛收住爽朗的笑聲,中氣十足的道:“管家,就照你所說去做,看來我要在羅馬多呆幾天,我想看看他們是否會鬧得不可開交,哈哈哈,自以爲撿了大便宜的楚天,怎麼也不會想到,那是極其燙手的山芋。”
銀髮中年人微微點頭,緩緩轉身離去。
他面對的方向,正是金色的暖陽,陽光將天地間的一切都映射得暖融融的,但偶爾劃過的蕭瑟西風,卻總是讓人聯想到蕭索和悲愴,銀髮中年人輕輕嘆息,莫名的一股子悲涼很輕易地撩撥到心中柔軟的地方。
他有些恨自己,四十年的忠誠竟然敵不過兩千萬。
五分鐘後,楚天收到短信:事已辦妥!
此時的他,正跟沙琴秀相依仰望夕陽。
日落時分,沙琴秀就要返回金三角。